暗黄的纸张上面写着以毒攻毒,要想活下来,只能以命换命这几个大字,秀娟的小楷无时无刻不在刺痛着傅明的心,阵阵发痛,下一秒就要从胸膛里奔涌出来。当年年少无知对这蛊毒的后果并无多加了解,面对家破人亡的代价,复仇的痛快充斥着他的头脑,一心抱着我不痛快就让他人与之一起陪葬的想法,害得杜子茹被拿去给先帝试药,一叠一叠的药汁不断地损害了她的身躯,让她日益虚弱。后来为了控制她,将这蛊虫下到她的体内,说到底终究是他害了她。
时光瞬逝,他也明白了他对她的心,爱意也不断让他吃醋,以她的第一想法为尊,时时刻刻想要去维护她,照顾她的想法。如今就是这双手害了她,是时候还她这条命了。
傅明肿红着双眼,看着墙上的先帝宝剑,伸手勾去。突然外面传来雄浑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外面也乱糟糟。
听到钟声,傅明僵直着身躯,许久捂着脸发出一声哀鸣。疼痛感从心腹里传来,不断地告诉他,不可相信的消息。子蛊一侧影响着母蛊,母蛊同样也影响子蛊,相互传递消息。他试着回应了一下,钩子那端没有传来往日熟悉的悉悉索索声,无法察觉到蛊虫的回应让他有心慌。
“他不相信!”哪怕心里冒出杜子茹已经离世的想法,他仍然坚持着杜子茹好好活着的理念。他们都在一起经历无数的风雨,这一点痛是不会打败他的小公主了。
但慌慌张张中傅明跌倒在地上,皮割破流露出血液,大量的血液流淌在地面上。
傅明呆愣地看着这一切,无声中恐惧不断在他心间里扩大,席卷起他的全部心神。
“陛下驾崩了!”
越到近处,哀哭声越大。
傅明再也无法忍住,眼眶涌出热泪,冰冷席过全身,所踏了土地无一处不是严寒,无一处不在宣告这具身躯的战栗。凉意漫过全身的经脉,搅得心中涌起翻天巨浪。
身子一斜,傅明呕出一股血,伸手去擦拭,结果指尖越来涌越多,黑色的血液布满了整个手心。
傅明歪斜着撑起走了几步,悲痛之下又再次瘫倒在地上。无望间,一个人影不断地靠近傅明,弯下腰去拉起傅明。
那人眉眼也是深沉的悲痛,眸中更加咬牙切齿的恨意,对着傅明冷笑道:“托大人的福,陛下才会有此一劫。新帝登基,大人可是首要的大功臣,功不可没啊!”
梅尤对他的恨随着女帝的离去愈发加深,他是杜子茹一手扶持起来的,从年轻被迫入。在受尽欺辱时,是她给他带来一束光,那一刻阴暗的角落受到久违的温暖,常年无光的花在阳光的滋养下,开出朵朵米白色的花骨朵。
“我们都是可怜人!”
“来我身边伺候吧!”
这句话带来不止是光芒,还有无上尊耀,衣食无忧。
可这一切都被傅明给毁害,这么好的人竟然成为权位的牺牲品,要是他人就罢了,可偏偏是她的枕边人。
“你要是不珍惜她,当初可以给我!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给我。”梅尤当初祈求杜子茹给他一个机会。
场景他至今记得,发昏的后午照在这人间最尊贵的帝王身上,艳绝世间不可多得的脸庞拂过一丝笑意,手里把玩着器物。一柄细碎黄金翡翠挽手镯,镂空丝浮雕闪着一对蝴蝶的金粉,尾巴梢处还镶有东洋带回来的稀世东珠,斗大的珠粒被钻出一道楼痕。梅尤跟着站在她的身边,垂低着头,发丝遮盖住他眼里的欢喜。
“你这次带的东西倒是稀奇,看模样还真是惹人喜欢。”说着,杜子茹反手转了一圈,盯着背部的花雕,眸中闪过一丝欣赏。
瞧杜子茹喜欢,梅尤斗胆提了句,“陛下,谬赞了,这是地方给陛下的供品。”
“陛下,手腕上的红珠看着也老气,不如今天摘了,带上这个新品。”
看似温柔的话,却句句话语都在暗示着杜子茹抛弃傅明,另选良人。明明二人都是太监,凭什么他傅明能得到陛下的喜欢,而他却只能躲在阴影里注视这份幸福。像一个地下道里的老鼠,只能悄悄地碰一碰光,就心满意足地赶快躲到臭气熏天的水沟里,不让人察觉到他那一心意。
第一次大胆地吐露出他的喜欢,却被心上人毫不留情捅破。
杜子茹暗笑发笑起来,明媚的阳光撒在她的脸庞,眉眼一弯,黑亮的双眸闪过通亮的旭光。这一切都让梅尤脸蛋发烫,囧着脸,娇羞地低着头等着答复。
杜子茹撑起下巴,笑道:“小尤尤,我有喜欢的人了。他送我的东西,怎么可以轻易地丢弃!你的心意,我懂,但我无法回应。”
“希望你也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最后一句,杜子茹说了格外地认真,眼里的专注让梅尤根本无法忽视。逼得他不得不低头嗯了声,道了一句好。
心里再怎么苦涩,只能默默地咽进肚子里,心里极为不情愿。再次低下头颅,低语恭敬道:“多谢陛下圣言!”
“都怪你。”梅尤猛地拉扯起傅明的衣襟,狠脸凶着,“陛下这次是不是你下药鸪杀的。陛下对你这么好,良心都喂狗,回回都想刺杀陛下。”
傅明呕出一股血,黑沉着脸,闷声反驳道:“我干不出这些事,快让开不要挡到我的道。”
听言,梅尤红下眼睛,撇开神色,松开手劲,气声道:“最好和你没有关系,不然我就算下了地狱,也会把你给拖下去。”
树木萧瑟着枝叶,钟声回荡在朝野里,洪声里震掉了本来不多的枝叶,稀稀落落飘落在地上。
“扶棺!”
“起棺!”
“停棺!”
一声声不断地阐述着这一代帝王离世,初年第一日,停完七日便发了棺。城中本该热闹非凡,张灯结彩迎接春日来临。现下有了只是满城的白布,见不到任何红。
傅明磕着血,捂着疼痛不已的腹部,白布紧缠着只露白骨突兀的手腕,长跪杜子茹的灵棺前。杜子茹灵棺多少日,他便跪了多久。
傅明威名久长,宫里的人惧怕不已。再见到傅明严沉着脸色,回回来来自主忽略了他。
等到抬棺时,傅明的身体早就凉的,身上的白衣孝服被膝盖的血染色了大片。
梅尤望在以前的旧情,利用宫里的权,把傅明送到杜子茹陵墓的主夫棺里。
这一夜,远在京城乡下地牢的韶冬听闻这个消息,一夜无眠。
地牢被绑架的京城大家闺秀顿时慌了神,女帝一死,整个京城都在吊念女帝的功德,谁还有闲功夫来管她们。
那些绑匪见她们姿色娟丽,各自更是动起不少的心思。对待她们也不带一丝尊敬,时不时见到人后,还要辱骂一二声。
随着日子的加长,地牢里的人越来越焦急。
“放我出去!”几个人连声吼着,痛哭中带动了更多的人。
前些天还看韶冬不爽的人,现在一心想去巴结一番。禁王登基,除了侧妃,后宅里一位通妾也没有。不出意外,韶冬就是名节有失,杜誉周看在以往的旧情上,也会赏给她一个妃位。
韶香也舔着脸与其他姑娘家一块去找韶冬,细声道:“新帝登基,凭借姐姐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亏了你。”
韶冬沉思着自己的头绪,明明前世活了好好的女帝,怎会突然就驾崩的,事情来了太蹊跷。
莫非是蛊虫,可是傅明不是在女帝身边吗?有子蛊的牵制,母蛊发病的机率会大大地减弱。现在杜子茹去世了,傅明也跟着离去。
到底是什么害了他们,韶冬咬起手指甲,不停地思考。此时沉着脸,脸色阴沉像几百年欠她账不还,看着就吓人。
一侧众多的姑娘见韶冬不理,只看了一眼她,见到神色也吓得支吾地不出声,安安静静地等着韶冬出声。
韶香等了许久,再看到韶冬脸色沉稳。越想只觉得气火攻心,咬起手帕,哼了声,二眼发黑地找了个地点,与近期刚结交的姐妹蹲在一起。
“韶冬是谁,主上找你。”
门外传来吱呀的解锁声,一个壮头大汉腰间盘着大堆的钥匙,走起步伐声音大了很。噼里啪啦像晚间的烟花炸啦地蹦在夜空中,拉扯着众人的心神。
韶冬回了神,一脸古怪地皱起眉头。抿起嘴边,迈着三莲金步跟在大汉的身后。
才出去,达木塔就快跑到韶冬身边,仔细地检查起韶冬身上的衣物。
这几天天气阴冷,就算他派人给地牢烧起火炭,也抵不住这份冷。
哈了口冷气,达木塔笑着从身后掏出一件白球厚狐衣。
“今天去外采集的兄弟见衣匹店里的衣服好看,就帮家里人买了几件。这是多余,你试着穿穿。”
韶冬见这衣服眼熟,花纹衣色真像她在韶家里过冬的披褂。
“杜誉周可能找到他们的藏身之所了!”韶冬怜悯地看了眼达木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