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临近期末的那几天很冷,外面下了雪,想着不能打扰他复习,我又好几天没有去看他了。
考前最后的晚自习,最后几分钟我完全复习不进去,偷偷拿出手机玩,结果我发现游戏群里面炸开了锅:
——@为什么我还是学渣,群主快出来
——管理呢,什么情况
——这人看不见我们说话吗
——私信发不出,屏蔽临时消息了
——有人认识他吗?是被盗号了吗
是有谁违背群规了吗?我继续往上翻:
——这人神经病吗
——我怎么没看懂
——这人NB哇
——什么毛病
——疑问/疑问/疑问/
我怀着好奇想继续翻,这时下课铃响了,我只好收好书包一边往寝室走,一遍往上翻。然后我视线定格在这样一列消息上:
——这个点在上课,你又在玩手机。
——???
——哇什么鬼
——我上课关你鸟事
——对不起,那把是我太菜了才输的,不要太生气了。
——疑问/
——这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能不能注意一下个人隐私,不要什么都往群里发。
——迷惑发言,你到底在和谁说话
而这个带着书面语气,发消息居然还带句号的群友,是乌鸦。对于乌鸦这几条发言,我也挺迷惑的,我继续往上翻,他说了不少话,都是前言不搭后语那种的。
直到我翻到“为什么你在哪家店买了一个冰淇淋都要拍照和他们说?”这里,我才想起我上次放月假和乌鸦出去吃冰,我的确有拍照发到群里过。
我有点生气,他是怎么无视其他群员的谩骂,一直自说自话,还翻出了我一个月前的记录接话?他知不知道,他这么做,挺影响群里气氛的,谁知道你说的什么!
回到底部,群主来处理了,但是又怕是盗号一类的现象,就还没踢。呵,这都不踢也是群主和管理员脾气好,但是乌鸦,我觉得你这种迷惑行为,少一点比较好。
我立马给群主私发了一条“那是我朋友,我去问问情况”,然后直奔乌鸦寝室。
“呼——乌鸦。”我一步作三步爬上楼,气喘吁吁地站在他们寝室门口。
“嗯。”
“群里你什么情况?”
“给你回消息。”
“你都回到我上个月的消息了,你TM翻了多久啊?”
“没多久,我把其他人都屏蔽了。”
“什么?”我想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我把其他人都屏蔽了。”
“为什么?”
“他们太吵了,我只需要看你的消息就行了。”
“退群!”有时候真的是搞不懂他。
“为什么?”
“你TM发的乱七八糟的消息谁都看不懂,群里都吵翻了!还有人骂你你知道吗!要不是群主他们脾气好早就踢你了。退群!”我真的生气了。
乌鸦不动,站在原地看我。
“退啊!”
乌鸦才慢慢找出手机退群之后给我看。我扫了一眼,没跟他说再见,直接回寝室了。我皱着眉对着铁漆床架就是一拳,然后才拿出手机在群里说“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已经叫朋友退群了”。
即便这样,也有态度恶劣的人说:“快带你朋友回精神病院吧。”
我回复:“他没病,谢谢。你倒是快回去吧。”然后也退了群。
我头靠着床架发呆,手机丢在我下铺的床上。
啧,这都什么事。
……
那天晚上查寝过后,走廊传来急切的脚步声。然后门被推开了,是乌鸦,但我并不意外。
他没有关门,直接走进来,然后爬上我床位的梯/子,他就站在梯/子上对我说:“手机给我。”
他的语气是对待陌生人或者其他人的冰冷语气,我没有回话,直接把手机扔给他。
这时常豪插嘴:“你这人有病吧,开着我们寝室的门冻谁啊?你俩吵架我们全寝受冻啊?”
“闭嘴。”
“操,你还挺横啊——”常豪说着从床上爬起来,在床边柜子里摸着什么。
乌鸦把手机还给我,说:“我的企鹅给你了,我没事再登了看消息。有事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
他从梯/子上下去,走到还在摸东西的常豪面前,又说:“找刀子吗?快点。我给你杀,我留遗书不追究责任,你来啊。”
常豪不敢动了,乌鸦离开关上我们寝室门。
我这才低头看自己的手机,乌鸦给我的企鹅开了双开,我点开他的企鹅,上面好友只有不过二十人,全都是高中的。
“你们俩闹矛盾了吗?”宋星火问我。
“没有。”
……
但我想还是对我们互相心情都有影响的,考完期末放假回家,我们虽然是一起坐车,但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我走到楼道门口,乌鸦才开口:“对不起。”
“没事。”
没说多余的,我们各回各家。我想乌鸦这一点应该也是我教的。有矛盾之后一定要站在客观角度反思,自己到底错没错,有错就去道歉,没错就不用说。
第二天他还能来找我一起玩,语气也恢复了以往。
我希望这只乌鸦永远不要在未来出现。
期末成绩出了,那次乌鸦不是年级第一,年级第一被日语班一个叫段越的男生拿走了。果然还是有影响的吧。
年前我问鸫儿,到底要不要出来过,不和大人们一起,就我们三个,她终于答应了,不再因为“怕妈妈不高兴”这种理由而让自己不开心。
乌鸦早上就来叫我起床了,鸫儿是下午才来的。
“原来哥哥和阳旭哥哥是亲戚吗?”
啊,除了我妈好像还没有其他人知道我过年都是和这家伙一起过的。
“不是哦。”
“那为什么可以一起过年啊?”
“因为、那个……是亲友!”我从没想到还有人会问。
“那阳旭哥哥家里人没有意见吗?”
“额,这个——”
我还没想好理由,乌鸦就接了我的话:“我家里人不会说我,我每年都在晓这里过年的。”
“那我以后也可以吗?妈妈也不会说我吗?”
“可以的鸫儿,我跟姨妈打过招呼了,她没意见的。”
“谢谢哥哥!”
“不用。”
鸫儿来我还挺高兴的,她会做些简单的菜,我和乌鸦终于不用吃炸锅的饺子了。
……
晚上我和乌鸦不好意思丢她一个人在客厅,那天就没玩电脑,一起在客厅看春晚。其实我还是觉得春晚越来越无聊了,于是看着看着我提议一起唱歌。
“你们等下,我去拿琴。”
“你终于要动你那把上了灰的吉他了吗?”乌鸦带着嘲讽意味问。
“并没有。”我一字一顿回答他,“电子琴。”
对,自从买了电子琴之后,我很久都没碰吉他了,估计也生疏了。反正吉他音电子琴上也有,也不用这么计较吧。
随便点歌查谱弹了一会,我突然想起还没给伊米发新年祝福。
“乌鸦,来。”我把手机交给乌鸦,“帮我拍一段视频。”
“干嘛?”
“发给伊米当新年祝福。”
“啧。”
“怎么,你吃我醋啊?”我调戏地问他。
“吃你大爷的醋!”说完他拿手机对着我,“顺好你的毛,我开拍咯。”
“啊,好。”
我弹了伊米最喜欢的歌,我已经在手机钢琴上联系了很多遍,但是弹的时候还是失误了两次,乌鸦也还是耐心地重拍。
一番波折后,终于是拍出了成品。我掐着12点给伊米发过去了,过了一会也收到了伊米语音回复的新年快乐,我开心地拿给乌鸦看。
“那鸫儿,十二点过了,去洗澡吧。”
“好~”
“乌鸦,来帮我收拾下客房。”
家里的客房一般用来堆晾干却懒得叠的衣服,或者是柜子太高不好放上去的被子。但是年前我和母上一起打扫过卫生,干净还是干净的,就是没铺床单之类的。
等我和乌鸦忙活完,鸫儿也洗完了。
“鸫儿,你就睡这里啦——一个人敢睡的吧。”
“嗯嗯。”
“那就好。”我转身看向乌鸦,“谁先洗?”
乌鸦看着我,突然笑了,我也跟着会心一笑。
“那好……”我们一起抬手。
“石头剪刀布!”
“我赢了,那我先去洗了。鸫儿晚安。”我攀着乌鸦的肩往外走。
“给她拿个夜灯,她大概怕黑。”我附在乌鸦耳边轻声说。
“好……”
……
那天晚上挺兴奋的,一直没睡着,就在床上拉着乌鸦一直打游戏。
“乌鸦你知道吗?我超开心的,我今天终于把鸫儿带出来了,她终于能吃下东西了!”
“嗯。”
“但就是不知道鸫儿什么时候才能好,我还是觉得她的一些行为和说话语气还是小孩子的模式。”
“陈鸫还是挺聪明的,观察力很好。”
“是啊,所以我在想姨妈和她相处的一些方式是不是错了。”
“嗯?”
“比如我叫鸫儿自己和姨妈说一下自己的问题,沟通一下。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跟姨妈说‘妈妈我有强迫症’,这当然说的是医学上的那种强迫症,然后我姨妈‘那你怎么不强迫自己学习呢’。哇日老子好疑惑啊,强迫症是什么您知道吗!学习学习,您女儿变成什么样了您知道吗!”
“好了别气了。”
“哎呀一想到我姨妈我就特别气。”
“以后还是和你姨妈沟通一下,我还是觉得你妹妹这个……不要拖太久。”
“是啊。啧,不玩了,睡了。”
“那晚安。”
“好梦。”
醒的时候乌鸦不在了,卧室门也没给我带上。
我揉着眼睛走出房门,走到卫生间门口突然晕倒……
醒来,呼,原来是梦啊,但是乌鸦还是不在。我又走出去,再一次晕倒。再醒来、再出去、再一次晕倒……我不会是做了什么梦中梦中梦吧。
又一次醒来,这次我的房门是关上的,我并没有急着打开,我想叫乌鸦,但我发不出声音。啧,还在梦里,而且还压床了。
之前有看过控梦一类的书籍,但是好像学得并没有那么炉火纯青。
我打开门,门外是我一条没有尽头的金色长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扇门,我的房间门是其中的一扇,在我走出来后它便被关上了。
我随机打开一道门,门后是一个游泳池,没什么特别的。我关上门继续走,下一扇门之后是一片向日葵花园,这里倒是说不上有多奇怪,就是花田里很多杂草,全都是狗尾。下一扇门之后是一片火海,从火海中跑出来的全是动物,它们肚皮上的毛都被烧焦了,伴随着的是扑鼻的浓烟。我忍受不住,立刻关上门打开下一扇。门后站着一个乌色长发的少年,少年手上提着剑,房间的地上躺着不少人。这是我什么时候看的漫画里面的人物吗?我没印象。少年转身看见了我,我见势不对立马关上门。
呼,我继续往前走,这时候耳边响起了歌声,还挺好听,可以记一下旋律。嗯?是男声,好像还有我自己的声音。
我打开下一扇门,还没来得及看清,眼睛便被人蒙住了。有点吓人,但他掌心的温度却告诉我,他没有恶意。他捂着我的眼带我转身,还关上了那间房的房门。喂,我还什么都没看呢!他松开手往前推了我一把,我回头,人已经不见了。那扇我还没看清内容的房门也打不开了,我只好继续往前走。
下一扇门,门后是我们初中的舞台,舞台上放着两把凳子,我没有进去。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掉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过去看,那扇门便关上了。下一扇门后的东西倒是很有意思,那是一本巨大的书,书上的文字我看不清,但是周围贴了很多剪纸一样的东西,一台电脑、两张门票、一把扇子、一枚硬币、两枚骰子……翻了几页翻不动了我才离开。
下一扇门,打开后里面空空如也,一片漆黑。我往地上摸,是实心的,我才站起来走进去。但是我的脚刚一触碰,便踩空掉了下去。我一直掉,被走马灯一样的东西包围了——像是时空隧道一样。
最终我掉在一张床上,我想那大概是一张病床。床边挂着点滴,床头放着两个药瓶,但我看不清上面写的字。我拔下针头往外走,打开门又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廊,但这和之前那条金色长廊不一样,它一片漆黑。我身后的门又被关上了,然后长廊开始扭曲,我开始喘不过气……
……
“晓,晓?”有人在叫我。
“晓?”啧,快点醒过来——
……
“呼、呼……乌鸦……”睁开眼还能看见乌鸦真是太好了。
“没事吧,做噩梦了吗?你出了好多汗。”
“压床了。”我感觉身上都点不舒服,“比起这个,帮我倒杯热水,我肚子有点疼。”
“好。”
乌鸦迅速帮我倒了水,我一口气喝完。
“我要回去。”
“啊?”
“我要续梦,梦里有首歌,我想去记一下。”
“喂——”
凭借我高超的续梦技巧,我的确还是到了那个梦,但我没能听见那首歌,只是回到了医院的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