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不喜欢待在家里,几乎一到假期就会到我家过夜。这次寒假,除开那几天,也几乎都是睡在我家的。
我觉得有这样一个总角之交挺好的,在乌鸦面前,我什么烦恼都可以倾诉,什么娇都可以撒,什么意见都可以提。遇见你,真好。
寒假要结束了,我好像忘记什么东西了——啊!作业!
寒假的最后一晚,我和乌鸦一起趴在床上写作业。其实作业都是我的,但是我抄的是他的,也就把他人也一起叫来了。
“也不早点和我说你没写完,我就可以早点帮你抄了。”
“我以为我写完了啊!我们不是每次作业一起写的吗?为什么你写完了我没写完啊!”
“你那儿叫写作业?写一会儿说去倒水,写一会儿说饿了,再写一会儿又说要去翻书,然后在书房里翻着翻着就打开了电脑。”
“诶这样吗?”
“个傻缺。”
两个人,两支笔,一个晚上,一个奇迹。
开学典礼上,我俩坐在台下没少打瞌睡。
晨曦这次考进了年级前十,能和学霸做同桌,也是很荣幸了。想到这里,脑子里不由得回想起乌鸦那句“我也是学霸”,然后我的脑海自动回应了回忆中的乌鸦“嗯嗯,能和学霸做朋友,也很荣幸”。
“陆晓远?陆晓远?”
哎,谁叫我?我回过神,晨曦在小声地和我讲话。不是说上课不准讲话,自己先讲起来了——
“老师在批评你,别开小差啦。”
我操。我这才把注意力放到在讲台上振振有词做成绩分析的老班身上。
“……还有哪门课能拿出来看的!嗯?一门考好了其他几门倒数了还不是等于0,所以我才说不要偏科不要偏科!你们就是当耳旁风……”
啊,好烦。又出了一会神,再次被拉回来是因为听到了乌鸦的名字。
“张阳旭呢,各科发展都比较均衡,但是总体来说没有特别高的那种高分,大部分科目都是刚好过优分,再接再厉啊。”
胡说,我家乌鸦那么优秀!
要说男孩子们下课间最喜欢的娱乐方式,那莫过于下课时我去找你玩,往你身上一坐,然后又来其他人往我身上坐这种叠罗汉了。在走廊玩会挨偶尔巡视的年级主任批,在教室里又活动不开,久而久之才形成这种模式的娱乐。
乌鸦倒是不太喜欢这种叠罗汉,他不让别人坐,也从不坐别人身上。倒是我会在他找我或者路过我的时候,硬拉着他往自己身上坐。然后乌鸦就会以各种方式从我身上起来,又被我往下按。比如:
“来,乌鸦,哥哥抱。”我把乌鸦往下拽。
“嘶,你又干什么。”
“叠罗汉啊。你放心,班上没人敢往你身上坐。”
“撒手,要上课了。”
“我不。”
“3、2……”
我总是在乌鸦倒数快结束的时候放手,然后在他站起身的那一秒立马又把他拽下来。
“陆晓你TM——”话音未落就是一个肘击敲在我身上的随机部位。
啊,是爆粗口还动粗的乌鸦,大师球!
但是好痛。
我记得初一下学期,我们上完《陋室铭》的时候,语文老师布置的作业是:模仿《陋室铭》的格式写一篇《XX铭》交上来。
那天晚上我和乌鸦坐在桌前,我转着笔绞尽脑汁都是没想到什么好点子。
“写不出来吗?”
“嗯,不擅长古文。”
“随便写写应付算了吧。”
“你写完啦?”
“嗯,但我也只是应付一下,我也不会写古文。”
“你标题是什么?”我凑过去看乌鸦的作业本,“桔梗铭。为什么写桔梗?”
“前几天刚好看到桔梗一些资料,药用价值什么的。反正挥之不去也不知道写什么,就它了呗。”
“啧啧,原来你也有应付作业的时候。”
“各有所短嘛。”
乌鸦写完在收拾书包了,我仍傻傻对着作业本发空。
“今天你睡哪啊?”
“我回去睡吧,有些东西要拿。”
“啊好吧。”
乌鸦背上书包,说:“那晓,我走了,你自己慢慢想,帮不了你了。”
“咣”门被重重关上。
啊,《陋室铭》,劳烦刘禹锡大人给我一点灵感吧!我真的是写不出啊。
……
突然我灵光乍现,写下了一篇著作。
……
第二天的语文课,语文老师首先挑了几篇写的不错的范文给我们念了,什么《牡丹铭》《山水铭》啊,那个诗情画意啊,真的是我比不了的。
念完范文,老师又挑了几篇比较有趣的。有什么《挣钱铭》,甚至还有篇《恋爱铭》,行文风趣,极具现代化,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用现代化的语句呢?
念了几篇之后,老师拿起一个作业本。啊,是我的作业。
“来同学们我们来看下这一篇,虽然它名字不太吉利,但是还挺有意思的。”老师看了眼作业本封面,“是陆晓远同学的,我们来念一下。”
《墓志铭》:棺不在好,能睡就行。坑不在深,能埋就行。斯是坟墓,惟其安宁。坟墓上刻字,土里埋死人。谈笑有鬼魂,往来无活人。可以烧纸钱,做祭奠。无老师之乱耳,无上司之劳形。坟上黑白照,坟下尸体藏。死者云:我要转生!
题目一出,笑声直接炸开。越往后念,笑声此起彼伏。我在座位上捂住脸,我的天啊,怎么念出来这么羞耻啊。连晨曦也笑得这么开心,这TM像当众念检查似的。
“陆晓远同学啊,你写的这个呢,虽说挺有意思的,但是它对原作——怎么说呢,有一种不好的意味,你下次不要这么写了啊。”
我捂着脸点头。
下课之后乌鸦来找我,他拿起我的作业本,我捂着脸一直笑。
“真是墓志铭,没错字啊。”乌鸦看完笑着把本子拍在我头上,“我昨天走了你就写了这么个东西,哪儿来的灵感。”
“哎呀我最开始就想了这么个东西,开始是觉得写了不好,但是真写别的我又想不出来,最后就、就这样咯。”
我把本子收起来塞进座位,靠在椅背上抬眼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还笑。怎么,以后真拿这个当墓志铭啊。”
“好啊,你给我刻。”
“啧,别乱说话。”
“好~”我用阴阳怪气的强调回答。
其实我真的有一瞬间,想拿这个当以后的墓志铭。我还真的想过年老的乌鸦给我刻墓碑的模样,不过那个时候我们真的还能在一起玩吗?老师总说“合久必分”,初中是我们运气好,分到一个班,那高中呢?大学呢?再往后呢?我没想过,我无法想象一个占了我目前为止的记忆中大部分美好时光的人从我生活中离开的样子。应该,我会无数次地重复着某些和乌鸦常做的事情,或者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叫乌鸦的名字。我们都会有自己的家庭,我们无法在一起快乐很久,总有个尽头的。
我越往后想,越想越难受,但我忍不住。
“感觉你上课总是走神,在想什么吗?”
“我上课越来越提不起劲了,我听不进去啊——”我放下笔把左脸贴在作业本上。
“所以你在想什么?”乌鸦专注于自己的作业,根本没注意到我在偷懒。
“乱七八糟的,回忆啊畅想啊甚至是脑内演绎的中二故事啊各种各样的。”
“喂,你还写不写的,我可不想最后一天帮你抄啊。”
啊,被发现了。
“五一假期有什么计划吗?”
“嗯……明天陪我妈妈去别人家里做客,后天如果我和王鹏鹏他们都没什么安排的话,就约着一起去打球。大后天练吉他,英语口语,然后打游戏打游戏打游戏。”
“噗,那我今天回去睡好了,你们明天去谁家啊?”
“姨妈,陈鸫他们家。”
“这样……”
“我总觉得姨妈对陈鸫不好,可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好。”
“为什么?”
“就是……我觉得我看到陈鸫的时候她并不开心,可能她在笑,但是我觉得她的笑容很、很可怜?”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
“后天打球的话我叫你,陪我一起去吧,不打球你看我打嘛。我请你吃雪糕。”
“行。”
……
“你到底写不写啊!”
“哎呀我不写了,你快点写,写完我抄好了~”
五一假第二天,我和我其他兄弟们去体育场打球。那天天气好,不少人都应邀去了,王鹏鹏、陈淡、杨费、田辰飞……还有几个其他班的男生,那个女汉子高月明也去了。
“我不该来的,显得我还不如一个女孩子。”打球前乌鸦在我耳边小声嘀咕。
我们先打了一会儿乒乓球,乌鸦也参与了,他说这个比篮球简单。然后我们才开始打篮球,球拍什么的就交给乌鸦保管。
王鹏鹏虽然矮了点,但跳得是真的高,抢球也是真的快。杨费比较壮,但是他带球那个姿势真的是不堪入目。田辰飞就感觉……有一种偶像包袱,打一会拨一下刘海,用球衣擦汗。秀什么腹肌啊,哥也有,两块呢!至于陈淡,他说他会打篮球,真的是扯淡的。
小明虽然是女汉子,将近一年下来也玩熟了,但不管怎么说还是个女生,和她对打我还是有收敛。起码要注意某些肢体接触,同时要给她自尊,不能让她有我在放水的感觉。
……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杨费说请我们吃雪糕。耶,不用自己掏钱啦。
杨费敞开塑料袋到我和乌鸦面前,叫我们自己挑。
“这个怎么样?”
“不要菠萝。”
“那这个?”
“不要山楂。”
“那这个吧,没吃过这个。”
我拿出一支给乌鸦,乌鸦立刻撕开咬了一口,然后递到我面前。
“还可以,尝尝?”
我咬了一口,好冰,但也能尝出甜味。
“我操,你们吃一根吗?那我岂不是多买了一根。”杨费吐槽道。
“哎谁说的,两个人当然是拿两根啊。”我扯住杨费正准备合上的塑料袋,随便拿了一支,然后推走杨费。
“你那个好吃吗?”
“还可以,尝尝吗?”
“啊……不了,你自己吃吧。”
……
那天我们都是走回家的,小明和我们顺路,就一起走了。在路上我们三个不明原因玩起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小明追着我跑的时候,我突然刹车,转身。小明准备揪住我胳膊的手因为我的转身一把捏住了我的……胸部。
我操,好尴尬。
“好啊小明,你非礼我。”
“没有没有,对不起哈哈哈,太尴尬了。”小明侧过身扶额笑了一会,转身给我做了个抱拳的动作。
……
和小明分别之后,我从背后挂住乌鸦的脖子,用撒娇的语气说:“乌鸦~我被袭胸了,我不干净了。”
“撒手,恶不恶心。”
“以后没人要我了。”
“靠,我要你?我要你有什么用啊?”
“我会弹琴,还会写英语。”
“还有呢?”
“还有——”
乌鸦一边和我拌嘴,一边打开我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