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生活过得很快,感觉以前对初一的畅想还有很多没有尝试,就过去了。
初一的暑假,和以往一样,乌鸦大部分时间都和我待在一起,偶尔出去打打球什么的。
我记得有一天晚上,乌鸦在床上问我:“晓,我觉得我家里人……他们……他们好像发觉亏欠我了,我在家的时候,他们开始和我交流,开始了解我生活上的一些细节、我的成绩、甚至问了你。”
“然后呢?你说了吗?”
“没,我……我还是不想和他们说话。我想不明白,所以想问问你,如果他们想补偿我,我该接受吗?”
“我觉得……如果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可以先尝试性地部分接受。毕竟是生了你的父母,他们虽然在你的童年没有管你,沉迷赌博,但他们并没有虐待你。”
“我可能还是接受不了他们的好意,怎么说呢……就是他们最近的关怀,让我感到厌恶——生理性厌恶。”
乌鸦这种感觉可能是真的。真要说的话,我的母亲是“不管我”,她是对我在某些方面比较纵容。而乌鸦的父母是真的不管他,是一种完全放养的状态。我想,乌鸦的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像是合租的两个室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互相都不熟,有一天室友突然开始关心我的各项事务,我的第一反应也是防卫的态度。
“嗯,这个还是看你自己心里的想法吧。”
我翻了个身,压到乌鸦的腿。那天很热,而乌鸦的腿很凉,让我感到很舒服。
“我的天啊,乌鸦,你腿上好凉快啊。”我侧身去摸乌鸦的腿,乌鸦一个激灵,腿一蹬,把空调被全踢在了我身上。
“别乱摸,流氓吗你。”
“真的很凉快。”
“你很热吗?”
“嗯。”
“开空调吧,我现在也有点热了。”
“那我开啦,你把被子盖好,别感冒了。”
今天我们都是初二的学生了,与此同时初一新生入学。
晨曦终于在初一的最后一次期末中,以年级第一的成绩登顶。
新学年意味着要重新编位,终于不用和晨曦这个学霸一起坐了,和她坐一起觉得压力好大啊,上课还不陪我讲话。但是编位前还有个重要挑战——开学考。
所谓开学考就是为了验证学生们暑假在家是否有复习而在刚开学时进行的突击考核。基础功扎实的学生和暑假有复习的学生丝毫不慌,而我觉得刚开学就要去世。
老班把考号贴在门口,下课后我们都凑上去看。
“乌鸦!乌鸦!”我从门口的人堆里挤出来,冲向乌鸦的座位。
乌鸦正在喝水,听见我叫,他呆呆地看着我跑过去,又喝了口水。
“怎么了?”
“我和你一个考场哎。”
“嗯,所以呢?”
“给我看两眼呗,‘别人家的孩子’。我这学期在家的辛福生活就看你了。”
“啊哈哈。”
“我请你吃饭。”
“不用的,我给你看。”
“啊谢谢!”
当时我恨不得给乌鸦来个亲亲抱抱举高高。
“你会摩斯密码吗?”
“摩……摩什么?”
“摩斯密码。”乌鸦说完,在座位上敲了几下,“战争时期他们发密报用的。”
“不、不会。为什么考试还要用到这种特务用的东西啊。”
“传答案啊,老师不会轻易发现,其他同学也不能白嫖到我的答案。到时候我就不敲了,有声音,改成轻轻拍桌子。”
“可我真的不会啊。”听着感觉很难的样子。
“那算了,普通地传答案吧。我只给选择题啊。”
“可以了可以了,万分感谢!”
考试的时候,我们在同一排,但是中间隔了一个人,传达得很顺利。
……
考完成绩出来后。晨曦一拍桌子,差点爆了句粗口。
“我——这谁啊,我从来没在年级前十看见这个人名字!”
我顺着晨曦手指的地方看去,年纪第一的位置上,写着“刘笙”两个字。
“可能是转学来的?”我视线往右边移去,“2班的,我改天去问问小明。”
这次考试完的编位,是按照成绩排的。我提前跟乌鸦说好,让他稍微往后来一点,太前的位置我抢不到。
大多数同学商量一起坐哪里的时候,成绩好的先坐下,然后把一只手按在同桌位置的椅子上,暗示其他经过的同学这个位置有人了。乌鸦选了第五排靠右的两个位置,他坐下后,并没有按住同桌位置的椅子,其他同学路过这个位置也并没有要坐的意思。似乎有一种全班都知道这个位置是我的的感觉。
那是我们第一次当同桌,也是唯一一次。
那年的运动会,是我最难忘的一次运动会。
因为去年运动会没什么人报名,今年班主任要求我们每人至少报一个项目。
那张报名表传到我和乌鸦面前的时候,100m和立定跳远之类简单的项目已经报满了。
“这几个项目,我都不是很想报。”乌鸦小声跟我抱怨。
“没事,你随便填,要真是不想去的话,我挂上你名牌去跑那个1000m也行。”
“你自己想报什么?”
“我看看啊——这障碍赛什么鬼?去年没有这个啊。”
“大概是才加的,估计都不知道什么障碍,所以没人报吧。”
“那就这个吧,感觉很有意思。”
“行,那你替我1000m去吧。”
哎,真就1000m啊。
那个障碍赛很简单,就四个障碍,灵活一点就过去了,最后我跑了我们那一组的第二。
1000m最后一天才开始,跑完障碍赛我就感觉没什么事做了。
“喂喂,乌鸦,陪我回教室拿小说吧。”
运动会期间,学校不允许我们离开看台,回教学楼就只能上厕所,会有学生会在楼道巡查。但乌鸦还是陪我去了。
果然,二楼楼道站着一个女生,没见过的样子,应该是初一新生。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很快就想好回教室的理由。
“那……那个……比赛期间无特殊情况不准回教室。”女孩声音很小,似乎是怕生。
“我们给等会上场的的选手拿葡萄糖,不会在教室里呆很久的。”我从容地应答,对女孩微笑了一下。
女孩用本子遮住半张脸,用手示意我们可以走了。我给乌鸦一个手势,叫他快点跑。
进了教室,乌鸦一边在我的座位里翻小说,一边跟我抱怨:“哪有葡萄糖?等会我们怎么下楼啊?”
我跳过两列座位走到窗边,在杨费的座位里开始翻找。“体委有,等会拿着去做做样子。”
“那小说呢?”
“哎呀放衣服里,你藏一本我藏一本,拿皮带别着,跑下去。”
帮乌鸦藏小说的时候,我随口说了一句:“那个学生会的女孩好可爱。”
“嗯,是。”
“好了,走吧。”
跑着路过那个女孩的时候,我放慢脚步,摸了她的头,说:“怕生可不能当好干部哦。”然后飞速溜走。
进了操场,我盯着自己刚刚摸头的手,愣了半天神,又跟乌鸦说:“那个女孩真的好可爱啊。”
“嗯。”
头发好软。
……
下午在看台上,我完全看不进小说,一直在想刚刚那个女孩,想再和她说说话,看她害羞怕生的神情。
“乌鸦,我再回趟教室,我一个人去就行了。走了啊——”
“哎,晓——”
那天放学的时候,我问乌鸦:“乌鸦,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相信。”
“我好像,喜欢那个学生会的女孩。”
“嗯。”
“我今天问到了她的名字、她的班级,她叫伊米,初一四班的。”
“嗯。”
“我想运动会结束了去表白!”
“……嗯,挺好的,加油。”
后来我的确是去表白了,但伊米说她并不打算初中就谈恋爱。我告诉她,我可以等,我可以等到她初中甚至高中毕业。她答应了。
我了解到她父亲是做医生的,主攻五官科。她有个青梅竹马,是她爸爸的病人,叫刘笙。对,就是那个转学过来还抢了晨曦年级第一的刘笙。
我偶尔去找伊米给她送礼物,会碰到刘笙,刘笙看我的眼神满满的醋意,可能刘笙是喜欢她的,但伊米说她把刘笙当哥哥。刘笙比我还大一岁,就比伊米大三岁了,也难怪是当哥哥。
我已经完全学不进东西了,上课给的背书的时间我全在唱歌,唱各种情歌。
“在唱什么?”乌鸦小声问我。
“随便哼哼。”
“情歌?”
“情歌。”
“哇哦,恋爱的人,那硬是不一样些。”
我尴尬地笑笑。
那个学期的寒假,乌鸦在我家住的时间少了,或许他还是多少接受了一点父母了吧。
但他偶尔还是会在我家过夜。
“晓,你要是谈恋爱了,会忘记我吗?”
“不会啊。朋友是朋友,女朋友是女朋友。”
“我和伊米掉水里了你救谁?”
“伊米啊,你会游泳。”
“……”
“那晓,我这样问,你觉得恋人和朋友谁更重要?”
“这个——”
“再加一个,你觉得,恋人、朋友、家人,谁更重要?”
我在小说里看到的那些剧情,让我觉得他们都是一种爱情世界第一的感觉,但是我觉得放在现实,不是谁都能把爱情放在第一位的。
“我选家人。”
“这样啊,我猜到了。”
今天月光不给面子,我看不见乌鸦的表情。
“家人,恋人,朋友,让我选一个,我肯定选朋友。因为家人,只能陪我前半生。恋人,只能陪我后半生,可能后半生还走不完。但是,‘朋友’,你,不一样,你会陪我一辈子。”
乌鸦这句话,我并没有反驳,他说的不无道理。但我家人还在,他们生我养我,我不能不管他们。
但我很高兴,乌鸦把我看得很重要。
“所以你先救谁?”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了。
“救你,救你行吧。以后我教伊米游泳。”
“那算了,你还是直接救她吧。”
“哇你这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