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以来的相处,任沿行一下子便认出了对方是谁。

无止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人往这边带了带:“最近怎么瘦了?”

他垂了垂眸,并未说话。

无止皱眉看着他,自从那日以来,他便一直沉默少言,倒是听话得很,无止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但这不是真正的他。

无止松开了他,伸手从兜里拿出那日从火堆里捡回的镯子:“这次别弄丢了。”

他伸手接过镯子,低头戴上。

无止上前抱住他,在他脖间嗅了嗅。

是香甜的梨花香,这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无止很喜欢。

闻了会儿,他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抬腿就往床上去。

刚走了几步,怀里人便咳嗽起来,惹地无止手顿了顿。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你怎么了?”

怀中人面色有些苍白,漂亮的眉眼此时染上了病态,竟增添了几分柔弱的美。

很显然是生病了。

无止微愣,任沿行生病了?他怎么不知道?

他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在了床上,吩咐下人:“叫姜太医过来。”

“是。”

屋里燃着炉火,一扇窗户将里面与外面的寒冷隔绝开来。

任沿行纤细白皙的手从帘内垂下,姜太医仔细把着脉,面色微变:“陛下这是……旧疾复发。”

听了这话,无止这才想起,任沿行的身子本就不好,听说是打仗落下的病根,导致身子一直很虚弱。

“怎么回事?怎么会复发?”

“旧疾复发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是近期来太过劳累,没有注意身体,也可能是心情影响……”姜太医低声回道。

提及这个,无止再次看了任沿行一眼。

“我这里开一些药方,大人去抓来熬服便是,每日一服……”姜太医说着,提笔写了药方递给无止。

无止接过药方看了会儿,他也不懂医术,也不懂这药有没有用,只是吩咐小月:“照着这个去熬药。”

小月接过药方,转身便出了房门。

“大人,容臣说一句,这治病哪,其实很看重心情影响,若人心情好一点,说不准儿病也会好的很快呢。”姜太医多了一句嘴。

无止抬了抬眸,良久,他才开口:“下去吧。”

房间里是良久的沉默,无止在床边坐了会儿,最后开口道:“你好生休息。”

接着任沿行身后传来关门声,房间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

房里的炉火噼里啪啦地响着。

他躺了会儿,疲惫地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来,已经是夜晚了,窗户不知何时开了条缝,月光悄悄地溜了进来。

“陛下,药好了。”小月见他醒了,忙将不知热了多少回的药端了过来。

他接过药,低头喝了一口。

“陛下,这几日天气越发冷了,前几日还艳阳高照的,我托人做了几件衣裳,您待会试试看。”小月坐在床旁,嘀咕了几句。

“嗯。”他放下药碗,四周环视了一圈,“我睡着这阵子,没什么人来过吧?”

“没有……”小月回道,“无止那人也算识趣,知道您生病,没来打扰您了。”

任沿行垂了垂眸,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小月在旁边收拾着碗,嘴里还不时嘀咕几句:“陛下,听说过几日宫里要举办一个宴会,说是什么迎接非乐国的公主,到那时啊,肯定没人管我们,我们又可以出宫去玩了!”

“非乐国的公主?”任沿行抬头问了句。

“是呀,听说那非乐国的公主,生得可漂亮了……”小月歪头想了想,说道。

“嗯……”任沿行低低地应了声,往窗外看了一眼。

“对了,无止托人送的琴到了。”小月说完,任沿行才注意到房间里放着一把漂亮的蓝色古琴。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伸手在琴弦上抚了抚。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多久没碰过琴了。

他指尖轻挑,一段悠扬的琴声在房间里回荡起来。

指尖上的刺痛迫使他停了下来。

“陛下,别弹了!”小月上前捂住他的手指,“您手指还未好,今日早点休息吧?”

他低头再次扫了自己手指一眼:“嗯。”

小月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给他拈了拈被子。

夜晚里有些凉,房间里黑漆漆的。

任沿行伸手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才勉强暖和了些。

他现在这副身子,越来越差了。

不仅失去了灵力,就连旧疾也一并复发,现在连一点寒冷也抵御不了。

他手脚冰凉,凉意顺着脚爬上他的身子,肚子里传来一阵绞痛,让他不由蜷缩了起来。

他昏昏沉沉地阖上眼,门外突然响起开门声,接着冷风一贯而入,将他猛地惊醒。

他抬头往门外看去。

无止走了进来,他瞥见了抬头的任沿行:“还没睡?”

“嗯……”

无止关上门走了进来,他轻轻掀开帘子,任沿行只觉得眼前亮堂堂的。

“你看这是什么?”无止从背后拿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来。

这是一盏极其漂亮的灯,用纸糊成了一只兔子的形状,两只耳朵竖了起来,看起来俏皮可爱,它周身发着温暖的光亮,照得任沿行身子暖和了些。

“兔儿灯……?”任沿行打起精神来。

任沿行喜欢灯会,是因为小时候母亲总爱带他去看灯会,那时候母亲总是会给他买一盏兔儿灯,他拿在手里,总觉得手里热乎乎的。

“喜欢吗?”无止见他有了精神,不经意地问道。

“灯会不是结束了吗?你从哪搞来的?”任沿行端详着兔儿灯。

“我让人做的。”见他一直盯着兔儿灯,无止将灯递到了他手上,目光一愣,“你手怎么这么凉?”

他下意识抽回了手:“没什么。”

无止看了他会儿,将兔儿灯挂在了床头,随后他伸手揽住了任沿行的腰,将人抱进了怀里:“暖和了吗?”

任沿行垂着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无止那样对自己,对宁清,对顾茗……

他怎么可能不恨。

但若要让他真恨这个人,他又恨不起来。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对方已经伤地你体无完肤,可是你还是依恋,去贪恋。

无止抱了任沿行会儿,随后倒在了床上,他伸手拿过任沿行的手捂着:“还冷吗?”

“不冷了……”任沿行觉得有些困。

无止看着怀中的人,伸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堪堪遮住了肩膀:“睡吧?”

他低低地应了声。

头顶上的兔儿灯照在他身上,暖暖和和的。

“那个非乐国公主只是来玩玩,过几天我就派人送她走。”

无止伸手抚了抚他的发,顺势吻了吻,

“对不起。”

他抬了抬眼,没听清:“嗯?”

“没什么,快睡吧?”

“嗯。”

*

清晨出了太阳,暖阳透过纸窗照射进来,落在了床角。

无止缓缓睁开眼来,低头看了一眼怀里人。

任沿行靠着他的胸膛,似乎睡地十分香甜。

无止起身来,看着他露在外面的手,伸手拿起放进被子里。

突然无止手一顿。

这手怎么……这么冰凉?

他低头看向任沿行,下意识唤了声:“起床了?”

唤完后他才发现,他竟然不知道怎么唤任沿行,想叫他,也只是一句生硬的起床了。

房间里出奇地安静,没有人回应他。

他有些着急,伸手将人抱了起来,怀里的人轻地可怕,就像没有重量一样,双手无力地垂在身旁。

那双手纤细柔弱,水蓝色的镯子贴在手腕上,突然暗了暗。

无止突然有些害怕,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恐惧,他抱紧了怀里的人,着急地唤他:“阿沿……?”

“起床了……”

微阳从窗户斜射进来,有的只是落在屋角的一块暖阳。

没有人回应他。

任沿行安静地躺在他怀里,任凭阳光洒在他身上。

不管无止再怎么唤他,他都不会再回答了。

无止喉头突然哽咽。

那个一直和他争锋相对的人,那个一直在他身旁的人,再也不会睁开眼了。

心突然发狠地疼。

他看着怀里的人,任沿行竟然比以前瘦了很多,一件薄衣着在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单薄。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任沿行,这一刻他才发现,他真的瘦了。

“阿沿……”

“对不起……”

无止沙哑着声音,抱紧了怀中人,贴着他的耳廓,一声一声地重复着对不起。

“我带你去看灯会,给你买兔儿灯,不让你弹琴了……我也会放了顾茗和宁清,你别睡了好不好……”

“对不起……”

*

茯州城内开着鲜艳的玫瑰,与外面的冬日隔绝开来。

绿色的花枝突然乱颤起来,似乎是感应到了人的来到,缩进了黑暗里。

那人身着黑衣,他走进大殿,裹挟的花枝突然缩了回去,露出被裹挟的人来。

宁清费力地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是无止的脸。

那双原本勾人心弦的桃花眼此时显得黯淡无光,他此时看着十分憔悴:“你走吧。”

宁清跃到了他面前:“站住。”

“你还有什么事?”无止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师尊呢?”

提及这个,无止突然没了话。

宁清上前几步揪住他的衣襟:“你告诉我!”

抬起头来,宁清突然愣住了。

一滴眼泪从无止的眼尾滑了下来,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宁清的手上。

宁清的手松了松。

在他的记忆里,无止这个人从来都是放荡不羁,目中无人,即使在八大门派讨伐他时,他也只是视而不见。

宁清一度不愿相信这是眼泪,他突然感到揪心,上前猛的捏紧无止衣襟:“你告诉我!!”

良久,宁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愣了会儿,瞳孔骤然放大。

“无止,你不是人……”

“无止,你这个畜生!!”

宁清猛地按倒无止,拔剑横在无止脖间:“如果没有他,你还能站在这里?”

无止倒在地上,没有丝毫反抗。

“深渊之池三天三夜,你以为是谁带你出来的?”

“八大门派当年讨伐你,你以为仅凭你一己之力,真的能够抵挡?”

宁清突然哽咽。

“你以为……你是怎么复活的?”

“是他当年在你死后,不顾各大门派的反对将你的残魂收集起来……”

“是他在焰火山抽了火雀的毛,在无歧狱挖了天狗的心,又灌入南北海的无尽海水,好不容易制造出一个可以复活死者的小球……”

说到这里,宁清的眼眶已经被泪水打湿。

“你该死……”

“你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宁清吼地撕心裂肺,“你该死!!”

天地突然震动起来,湛蓝的天空突然碎了一角下来,落下蓝色地碎片。

一道声音在无止耳边响起:

“恭喜小人,您已经成功杀死复活者,即将离开归魂世界。”

“滴滴——”

“即将进入下一个世界。”

“是否开启?”

《我成了师兄的云养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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