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日地毯式的搜索,却就是不见刺客的任何踪迹。

邓酌坐在何姝身边,烛光下,她闭着双眼,气息微弱,看着是那样的安静,好像睡着了一样。

……

*

三天后阮冰兰再上朝时,已经显得格外自信。她昂首挺胸,牵着小皇帝的手走上大殿。

“今日哀家有件事想与诸位大人商议。”放座后,她徐徐道:“皇帝已经八岁,势必要挑选一位德才兼备之人为老师,为陛下传授诗书礼仪。原本此事该由何太后做主,不过何太后近日来一直生病卧床,哀家不想耽误了陛下,故而与诸位大人相商。”

季怀阳第一个站出来,躬身道:“阮太后所言极是,陛下蒙学之事不可再拖延。况且,此事也非难以定夺之事,只要陛下应允,百官信服,足以。何须两位太后共同在场呢?”

这话正中阮冰兰心意,“既然季阁老这么说了,诸位大人觉得,什么人可以胜任呢?”

陈正出班,“臣以为,论才学,论德行,满朝中以季大人最能胜任帝师之责。”

“臣也以为,季阁老乃为帝师的不二人选。”

“臣也以为是。”

……

陈正说完,陆续站出来几个人,皆附和道。

“哦?”阮冰兰看着他们,并未表现出喜悦,反而面现犹豫,“可是,妹妹之前与哀家说,季大人替陛下处理前朝要务,日理万机,若为帝师,恐过于操劳。”

季怀阳躬身道:“能为陛下与两位太后效力,臣定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阮冰兰欣慰点头,“若是季大人这么说,诸位卿家也都信服,那么日后皇帝就交托给大人了。”

“臣定竭尽全力。”

商议过皇帝蒙学之事后,季怀阳归班。

大殿上稍稍沉寂,于国贞出班道:“陛下,太后,何太后已卧床三日,至今无人知道何太后究竟所患何病,臣等心中甚是担忧,不知阮太后是否知道何太后的病情?”

阮冰兰眼珠微动,“妹妹的病,一直是由邓酌亲自照料,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臣等听闻,邓酌执掌禁军封锁慈庆宫一切消息,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以至于,至今无人见过患病的何太后。不知可有此事?”于国贞追问。

阮冰兰稍显迟疑,“邓酌也是为了何太后尽快康复罢了。”

“若是为了太后,无可厚非,但臣等只怕,何太后此次并非患病,而是遇刺受伤。邓酌怕是犯了失职之罪,故而隐瞒真相。”

咝!

阮冰兰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不用于国贞说,早在被拒绝探望何姝的第一天起,阮冰兰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何姝三日不见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患病。

这一点,连邓酌也心知肚明。

于国贞继续追问,“宫中近来时有刺客出没,先是慈庆宫刺杀,后是挟持何太后,还在冷宫纵火,而邓酌掌管禁军,却迟迟抓不住刺客,这难道不该以失职之罪论处吗?”

“是啊,无论这次何太后是真病,还是遇刺,邓酌都难辞其咎。”

沉寂了许久的惠王党官员,忽然间在此时又活跃了起来。

“当初府军前卫指挥使袁琨,便是因为刺客一事,在东厂私牢中引咎自杀,如今,若太后因刺客而受重伤,邓酌比袁琨更是罪加一等才对。”

于国贞早就猜测,何姝不是真病,而是不知出了什么事,他正好借此机会向邓酌发难。若没了何姝,再没了邓酌这个眼中钉,剩下季怀阳就好对付多了。

阮冰兰眉头促动,目光微移之间,余光发现了在大殿侧门处,不时窥探的小宦。

那小宦,她有印象,似乎是东厂的人。

她嘴角轻轻一弯,“诸位大人多虑了,哀家昨日还去看望过妹妹。妹妹因为三日前喝酒发汗,却被夜风给吹了,这几日才头痛欲裂。邓酌是怕有人出来进去的,再让妹妹吹了风,这才不准人进出慈庆宫的。不想,让诸位大人误会了。”

喝酒发汗,被风吹的?

于国贞显然不信,但是他也想不通,阮冰兰这个时候,应该是没有理由替邓酌说话的呀。

难道两个太后真站在了一起?打算共同辅佐小皇帝了吗?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

那个在殿外偷听的小子回来就把阮冰兰的话给邓酌说了。

邓酌注视床上依旧安静的何姝,心里明白。

看来,想做我傀儡的人,还真不少呢。

这本来是件值得得意的事,但他却笑不出来。

“厂公,阮太后前来探望何太后。”李长庆这时进来报。

邓酌侧目,以为我邓酌这么容易就能被拉拢了?

他目光始终在何姝脸上,没有丝毫离开。“告诉她,太后病体未愈,还是请她回去吧。”

又一次被拒绝,阮冰兰眼角不觉抽动。

望着紧闭的慈庆宫门,白荷气道:“邓酌明明就在里边,却还是不让太后进去。我看,太后您这次真是好心为了驴肝肺,白白替他在朝堂上说好话了。早知如此,太后就该让前朝那些大人们,好好质问他一番,最好,把他在后宫的权给……”

“住口!”

阮冰兰忽然动怒,吓得白荷将后边儿的话吞了回去。她窥视那眼神,冷厉阴寒,此时的阮冰兰,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让她感到害怕又陌生。

***

又是一日徒劳的搜查。

到深夜,邓酌回到东厂,林得禄端着一碗汤奉上,“厂公,连日劳累,喝碗安神汤吧。”

闻言,邓酌脚下一顿,侧目打量林得禄。

他勾了勾唇,淡淡的道:“天凉了,去把门关上吧。”

“是。”

“吱呀”

静夜中的关门声,带出一丝诡秘,不觉让人背后森寒。

邓酌手握一只茶杯,目光紧紧盯着林得禄关门的动作,当门板被阖上的一瞬,他手腕儿一抖,茶杯瞬间飞出,直冲林得禄的后脑勺。

别看只是一只茶杯,加上邓酌手上运的气力,一旦被砸中,非死即残。

“嗖”。

林得禄耳根一耸,随即一个侧身,不仅躲过那茶杯,更是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接住。同时,他眼皮一抬,对邓酌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哼!这么久才看出来。”林得禄冷冷的嘲讽一句,抬手扯下了脸上的伪装,露出了真容,正是那日何姝爬墙砸伤的那个宦官。

当邓酌看见此人容貌时,藏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攥在了一起。

那人撕掉身上的宦官服,露出一身利落的夜行衣,随手将撕烂的衣服往旁边一扔,“难怪行会如此隐秘,还是被锦衣卫围剿了,原来是因为你。”

邓酌目光森然,“少废话,把解药拿出来。”

“有本事就自己来拿!”

刺客话音未落,邓酌右手从肩上一扯,黑色斗篷卷起一股劲风袭向对面,刺客闪躲后退。

在斗篷落下之时,邓酌手中已多出一把匕首。

刺客则在后退转身之际,顺手在腰上一摸,一把软剑握于手中。

屋内寒光闪过,二人刀兵相见,打到一处。

狭小的空间给二人的打斗增加了危险,但谁也没有因此而有离开的意思。

一道光闪过,二人双臂交错,互相扼制住了对方的兵器。

纠缠之际,刺客紧盯邓酌充血的双眼,“为了那个太后,如此拼命?怎么?动心了?”

“与你无关!”说时,邓酌手腕儿一转,匕首的刀刃滑向对方咽喉。

刺客侧肩闪过匕首,同时左手朝邓酌面门挥去。

邓酌后跳,与对方分开。

刺客举剑朝邓酌心口刺去,邓酌往旁边一闪,本已躲开,可刺客的手腕儿这么一抖,那剑身愣是拐了个弯,剑尖儿直刺邓酌胸口。邓酌再想闪开,已经来不及。

一道血光,邓酌胸口中剑。

刺客冷笑,“我看你这些年当太监过的太悠闲了,身手远不及当年了。”

“是吗?”

邓酌冷然一句,撕下身上一块布,麻利的在伤口上一裹,再次出手。丝毫不去理会胸前还在噗噗冒血的事情。

再出手时,他的攻击比刚才快了很多,竟不避攻击,大有玉石俱焚之势。

只过了两招,刺客已经感觉到邓酌招中所带的杀气。

兵器再次交错,刺客眯眼,“你现在这个样子,才像当年。不知若让那太后知道你有这副面孔,会如何对你?”

“她不会知道。”只一句话的功夫,邓酌已接连攻击数招。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刺客方才的从容瞬间消失,五官逐渐绷紧。

“呼啦啦!”

此时,房子周围和屋顶响起密集的脚步声。

刺客眉头一颤,抬眼向屋顶望去,心道:不好。

邓酌抓住空当举匕首刺了过去。

刺客慌乱中侧身躲闪,谁知邓酌这竟是一招虚晃,只见他手腕儿一转,剑尖儿向上,正对准对方咽喉。

刺客瞳孔放大,当意识到上了对方的当,却为时已晚。

“噗!”

匕首自下而上直穿刺客咽喉。

刺客身体一僵,片刻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邓酌冷眼看着将要断气的刺客,“你说的没错,多年没练,手是生了点儿,但对付你,够了。”

听了这番话,刺客咽气了,不知是不是被气死的。

跟着,邓酌俯身,想要从他身上搜出解药,但弯腰时,压迫了胸口的伤,鲜血顿时涌出。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这身衣裳,已经被血水浸透了。

“来人!”他手捂胸口,吃力的说了一句,只觉头晕目眩,倒在了地上。

门外的,是邓酌安排在外的护卫,在听到暗号:“天凉了,关门。”,他们就埋伏四处,只待他一声令下。

护卫们冲进房内,看见地上的死尸,和重伤的邓酌。

“厂公!您受伤了。”

“本座没事。”邓酌虚弱的指着死尸,“刺客已死,把他身上的解药搜出来,速速送往慈庆宫。”

“是。”

护卫立刻搜查尸体,在搜出解药的同时,也发现了刺客小腹上的蛇形刺表。

“封天.行会?!”众护卫不禁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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