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逆着风,散落的头发被风吹起,却并未减弱她的气场,反而语气更加坚定,“你不喜欢我叫你心心我可以称你辛畏;你不喜欢姐姐可以报复我;可是你不能牵连无辜的人。”
“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
“你不能够算计我的朋友。”一句话,稳定军心,揭开了陈掩的所有疑惑。
好一出离间计!
“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亏欠你,就算你再怎么痛恨报复,也是应该的。”
“这是我的责任。”
“对你,我只有永远的亏欠。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掉下罪恶的深渊而因为心软不去拉你。”
“可我,不会再纵容你了。”她转过去,拉着陈掩离开。
姚远对着辛畏,冷冷一哼,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也跟着转身离开。
“成嗔——”陈掩被她一路拉着,几次趔踞差点摔倒,“对不起……”前面的成嗔终于停下,侧过头回看她,“不用说对不起。”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姚远跟在身后远远听着,只觉得十分欣慰。
她们两个如此,真好。
对于成嗔,当时她们二人在屋顶上的谈话他们在房下都已经听到,两个人的来历和相处颇有渊源。
作为搭档,上一次生离死别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她说当时自己只想到,如果他死了,她该怎么向那丫头交代。
“你走吧。”
成嗔盯着地面某处突然皱眉,脚下的通道顷时一分两裂,从他脚前一步开始断开,然后从两侧的方向迅速移动,她侧头望过去,还是稀疏平常的语气:“……你没有发现这一次的‘门’停留的足够久吗?”
他满是震惊:“‘门’是你强打开的?”打开门本就是消耗身体,要是强行打开……
他不敢想。
女生转过头,收回视线:“做什么事都是需要代价的……我是不能走,硬撑着也是没意义。”
她突然闭上眼,轻靠了一下脑后,第一次跟他只为自己的推心置腹:“我好累,姚远,累到……我不想走了。”
陈掩恐慌,他却只是释然。
可是因为陈掩,他也不想失去成嗔,于是作为朋友,他会尽最大的努力陪她们找解药,求生死一边。
对于成嗔而言,这件事她只亏欠两个人。
成嗔并没有死,通道碎裂的那一秒,她也以为自己肯定就此终结了,没想到再醒来时自己被碎片带离了a市,现在刚好是十年前。
十年前。
对。她站起来,嘴唇干裂,猛地站起来是身体力量剧大透支后的晕眩反应,她摇摇晃晃,眼前一片黑,连路都看不得,却始终想着那件事。
她一定要去做!
“欸?小姑娘,你怎么身上全是灰呀?”有阿姨的声音响起,陈母挽着菜篮站在她身前,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忧。
我来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有一家人曾恩惠于我,不然我就要落到人贩子手里,可是她们家的小姑娘后来被人贩子带走……
举家动荡,我一定要去阻止……
她看向她,大脑渐渐回血,视线恢复到模糊,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嘴唇微微嗫嚅两下就晕了过去。
“欸?”“快来人啊!快来人帮忙啊!”陈母扶住她,大喊道。
成嗔有些晕,醒来时一双童澈眼睛正在支着小下巴看她。
她一激灵,肩膀却被绷带完全包住,动弹不得,此刻她的姿势有些滑稽,头转过来有些疼。
“嘎吱”有轻微的骨头碎裂声。
嘶,好疼。
骨头声?她抬手去摸脖颈后,我怎么会感觉到疼呢?
药水打输太多年,根本不会有疼的感觉,连性格都会截然不同,平常去拳击时,身上大小伤痕看出触目惊心,其实根本不会有感觉。
“姐姐,你醒了?”小姑娘眨着长睫毛,一脸呆萌。
难道我在这个时间里,身体恢复原样了?
“嗯……你叫什么名字?”她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口问了一句,开始拉家常。
“我叫陈掩。”小姑娘端来一杯水,递过来。
“什么?!!”成嗔双眼睁大,一下子坐起来。
十年,怪不得……
原来时间是个圈,她想报恩保护那家人的小姑娘不被拐走,却没想到那人家就是陈掩的父母。
难怪到了校园陈掩会与我亲近……难怪我总是不忍心拒绝她……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命定。
原来是陈掩。
“战眉?”办完事后,她打开大门,却没想到刚进通道就有人等候在那,对方双眼通红,一把抱住她,棕色长发在光下发出一圈光晕,他抓紧了手上的一缕发丝,一米八几的男人,居然流下了眼泪。
“以后不许再以身犯险了。”肩膀传来闷闷的一声,她听着,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更是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好。”
就连手也是抬起,下手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放开。”
“咳咳,我不。”
“……”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想到刚摆脱一个缠着她一个礼拜的十岁小屁孩,又来了一个大幼稚!
“你知道吗,组织里不见你,我查了很久都找不到你的踪迹,直到我看见被清理出来的任务的废纸……”他说着,眼里更忍不住冒出眼泪:“还好你回来了。”
成嗔愣住,她从未想过会有人牵挂她,离家太多年,父母早早去世,她早就忘了被人关心是什么滋味。
原来,被人牵挂的感觉也没那么好,好像无形之中给自己加了一层负担。
如是想着,她推开他。
对方泪痕未干,眼底竟是沉重的伤痛跟眼泪,好似被拒绝了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情。
看着他的样子,成嗔别过头,神情冷酷,没有丝毫不忍:“大老爷们,心里净想这些女儿家的事情,战眉,你真教我瞧不起。”
对方闻言直接笑了,嘴角弧度跟眼泪混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傻气。
他点了点头,一副释怀了的样子:“也对,这才是你。冷面无情,可是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冰山也会有消融的一天。”
而第二个人,是战眉。
回到民宿之后,她开着小灯在阳台前坐了一夜,窗台外的枇杷树枝繁叶茂,顺着月色一起照进来,她看着叶子,突然想起,好像从很久之前,自己的身体就已经不是很好了。
是一次下雨,战眉追上来为她披上外衣。
温暖,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头,我怎么会感觉到温度呢?
由于常年注射药液的原因,他们这样的人都感觉不到寒冷,同时也没有热的体温,总是处在三十六度的恒温状态,经年累月不变,而此刻她却觉得身体渐渐回暖。
她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居然感受到了呼出来的热气。
“有温度了。”她皱眉,一脸忧心忡忡,战眉也是愣了一下,对,他们是不会感觉到冷的,怎么会……
“出问题了。”男生也开始严肃起来。
成嗔点点头,倒是没有太多表情。之前在陈家的时候那段时间自己什么能力都消失殆尽,她也难得回到了常人的生活。
到后来回来,再进通道就发现都恢复了,上次是时间跨度太大才……这次是……
她拢了拢外套,还真有点冷。“咳。”轻咳一声,二人皆是一惊。
“不能耽搁了,我送你去医院。”战眉不由分说,拉住她的胳膊。
他的声音如雨势一般声势浩大,雨突然大了起来,他打着伞,拢着她,倏然间穿到了医院。
“你怎么?!”成嗔急了,她挣出他的怀抱:“你疯了吗!无缘无故驱动功能……这对你伤害有多大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他的脸色苍白,但还是硬撑着揽过她进了急诊。
画面变换。
成嗔心绪不宁,却还是故作声势道,“我知道——你们背靠老板!”
想如今,她“听声辨位”的能力,听起来像是个笑话。想想她刚才的话,是她刚才故意地装腔作势——
“我知道——你们背靠老板!”
对方人数未知,她也无法再听出来,只好用“们”字,不成想已把底牌晾了出来。
战眉的位置在哪,她也不知道,当时她已经退步到连地上躺着的伙伴的声音都分辨不出了。
当时自己面色痛苦,一直强撑的样子,那种感觉,她永远记得。
她不知道当时楼上的辛畏是如何想的,他不知道他一直看着女生疼痛地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再也没松开,看着楼下人一步一个脚印地艰难走着,看着她单薄的肩膀承担了许多。
看着她拄着根木棍,像个老者般从仓库的这一角到那一角,再到四周都走遍,整整一个多小时,她怎么走着,他就现在楼上怎么看着。
她只记得快走到楼下时,楼上的木头倏然滚落下来,距离砸到她就只差一厘。
她当然来不及躲。
根本避无可避。
她相信是弟弟手下留情。
她一直想,辛畏走到今天这步,她有很大的责任。
后来他跳下来,在身后拦颈砍下成嗔,再醒来就是四个人重逢了。
过往种种,皆历历在目,回想便是浮在眼前,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