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饶回来了。”

此刻回想,仿佛所有阴谋都是接踵而至,从未断过。

就像当时的古怪香气一般,其他的细枝末节她全部忽略,从未联想过,如果这一直是一个圈套呢?

风也像是故意配合这个消息一样,呼啦呼啦地拥在窗外,窗户半关,此刻也被吹开,带起白色窗帘和窗外的植物细藤,是姚饶养的小植物,曾经她天天出去兼职拜托她照顾,此刻吹得有些变形了。

她走到窗前,把那盆植物拿了进来,却突然晕了过去。

影影绰绰间,她看到门口有个人影朝她走过来。

“咚、咚——”有鞋跟的声音敲在地板上。她想转过头,看看那个人是谁。

她睁着眼,想要动动手指和身体,此刻却像是定住了一般,怎么都动不了了,她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体内血液流动的声音和心跳声,她转动眼球,在渐渐衰弱的心跳中看到水渐渐漫了进来,水摊在地面聚集在头顶,渐渐沾湿了她的头发,她闭上眼睛想,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板了。

地板被泡得干裂翘起,到时候姚饶回来了一定会急得跳脚吧,我那么懒,以前都是他帮我打扫卫生擦地板的……如果真的起皱了,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定很好看,她突然笑出声来,大概是太思念姚饶了,她竟听到了他的声音:“喂,醒醒。”

是梦吗?

一片漆黑,她听到“陈掩,醒醒。”

天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阴了下来,姚饶抬头看,深灰色的天空像是一块幕布,大片大片的乌云笼罩在头顶,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陈掩有些累了,扯着姚饶后腰上的一块衬衫,停下单手拄着腰,气喘吁吁道:“歇会,走不动了。”

姚饶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了,放缓步子带着她慢慢走。

和陈掩对视一眼,深觉此事古怪,便往林子深处走去。

前面的姚饶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陈掩问道。

“我要走了。别找我了。”姚饶回头,对她轻轻一笑,然后几步便消失在夜色里。

“不、不可能的。”陈掩突然慌张起来“你要去哪?!”

她拿着手电,在这座林子里已经找了半个小时了,再往下走即是林子深处,她看着“常有野兽出没”的牌子,此情此景,怎么看都显得危机四伏。

但是对姚饶的担心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她晃了晃手电,接着走,呼唤一声高过一声。

“姚饶——”

“姚饶——”

姚饶是不会嫌我笨,讨厌我的。她举着手电,突然很没出息地鼻尖泛酸,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真的没用,才这么会就怕黑了。

微弱的手电光在黑暗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渺小,像是找到姚饶的可能,微弱的几乎看不到。

在陈掩分神的时候,一头野猪从远处跑来,等到她回神的时候那野兽离她不过十步远,她避之不及,倒退一步踩空,跌落在树坑里,顺着空气里的霉味儿,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姚绕……姚饶!”陈掩突然惊醒,她坐起来,发现自己还躺在房间的地板上,刚才梦里发生的一切都真实地像是现实。

刚刚经历了心力交瘁的一场梦,又泡在水面的地板里那么久,她早已虚弱不已,此刻没醒一会就又晕了过去。

“你醒了。”有人双手交叉靠在窗边,袅袅聘婷,见她醒了踱步过来,逆着光的身影修长出众,女生走近,是成嗔。

“我怎么了?”陈掩抬起胳膊搭在刘海上,脸色清瘦苍白,看起来憔悴不已。少女走过去,径直拉过凳子坐下,手指划过桌子,拿过一个苹果:“我收到一封邮件,让我来你家找你,来了就看到你倒在地上了。”

那时候成嗔还没有跟她正式交心,而她自己也身陷囹圄。

成嗔那时回忆总是满满的幸运,“那时候她才了解战眉。”

还是波澜不惊的语气,陈掩直起脖子看看四周,屋里干净整洁,此刻倒有些不好意思:“啊,那真是辛苦你了,把我搬上床,还收拾了屋子。”

成嗔正在削苹果,闻言直接乐了,头都没抬道:“你真是想太多,这里一进来都是水,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那么庞大的工作量我一个人哪忙得过来,叫的钟点工阿姨,也是她把你抬上去的。”

说着啃了一口削好的苹果,又从桌上袋子里丢给她一个没洗的,一脸自然:“苹果的钱我就不跟你算了。”

“……哦。”她也不挑,拿起苹果往身上蹭蹭就咬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望向她,眼神激动道:“对了,那个邮件……”

成嗔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开始装傻道:“什么邮件?噢忘了跟你说了,前几天号被盗了,没跟你们发什么诈骗信息吧?”然后又咬了一口手上的苹果,含混不清地说了句:“我可没钱给你们还。”

然后随便敷衍了几句,逃也似地离开了。

马丁靴跟踩在地板上“咚咚、咚咚”地,本来半放下戒心的陈掩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望向成嗔离开的方向。

没有人看到,刚刚离开的成嗔此刻躲在房间的墙后,嘴角微微勾起:“陈掩,希望你没那么蠢。”也不枉我故意暴露给你了。

“对了。”她走到门口,听到陈掩往外喊了一声,心里此刻有些紧张,心下冷静几分,强撑着走回去:“怎么了?”

床上女孩半坐,露出灿烂无比的八颗牙齿,“听说苹果跟听的可乐更配。”她也从桌上袋子里拿了一个,晃了晃道:“姚饶说的,你可以试试。”

还是阳光明媚的笑,好似早已扫去了心中的所有阴霾。

“你说可乐加苹果,真的好吃吗?”之后的某一日成嗔支着脸颊旁边,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苹果和可乐。

“不知道。”战眉摇摇头,也坐在她旁边,学着她的样子看着苹果,如实道。

“知道了。”成嗔松下一口气,看了她一眼,然后抬脚离开。

成嗔今天心情不好,她曲着一条腿,侧坐在墙头,长指捏着红色易拉罐,她仰头,又往嘴里送了一口。

“呦——”战眉走过来,看了她手里的易拉罐,难得开上玩笑,“心情不好?”

战眉也是组织的老人,比成嗔早几年进组织,对她多有照顾,两人合作默契,曾一度被上边指定专门处理难度任务,二人所到之处,从来有赢无输。

成嗔本来稍显郁闷的心情此刻也略有好转,同样难得笑笑,她摇摇头:“不是,”她把罐身商标转过来,“可乐?”冰山一笑战眉很是惊讶,原来她笑起来这么好看,更是对她在喝可乐感到惊奇,两人合作多次,见她开始卸下防备,索性胆子大了起来,直来直去道:“那你这满面愁容,还以为你借酒消愁。”说着双手一撑,轻松上去,坐在她旁边。

成嗔噗嗤一笑,露出整齐的小白牙,想到与他合作数次为人正直,直白道:“我是听说苹果跟可乐更好喝,索性出来试试,顺便等着手下人回来汇报任务。”

“噢。”听着她略显官方的回答,战眉不免有些丧气,但还是鼓起勇气继续开玩笑:“那你也没带苹果呀。”“还没来得及买。”还是标准的八颗牙露齿笑,她心情开朗不少,看向他,“你呢?今天难得有空。”

“噢,我休了几天假,刚从外面回来,路过大院就看到你一脸不开心了。”两人哈哈大笑。

半晌后。

“我回来了。”男人自墙角转过,神色不免垂头丧气,一身行当暴露在外,“叮叮当当”,成嗔居高临下,睨了他一眼,发出一声冷笑,“带着你的破铜烂铁回来了。”

男人涨红了脸,拳头紧握,眼中迸发出难忍的凶狠:“那个臭小子……”末了又不忘推黑锅:“要不是姚饶突然出现,我也不会失手!”

成嗔手下一窒,长指捏着的易拉罐发出清脆的响声,红色罐身眼见着凹下去,她点点头,语气冷漠道:“知道了。”

那人知道成嗔是冷酷无比的冰山美人,绕是再美也教人不敢再多待,“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他想起组织里众人对她的一致“

好评”,此刻站在她身前更是感觉冷汗直流,没办法这女人太强了。他不断安慰自己,粗略汇报完工作后恨不得转头就走,此刻听了她这三个字更是如获大赦,逃也似得匆匆离开了。

墙上人把易拉罐丢进几米远的垃圾桶,里面液体丝毫未洒,瓶身呈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把腿收回来,轻松跃下。

房间本就背光,此刻被窗帘挡着更显着厚重无比,连灰尘都好似比外面沉重三分,男子坐在桌子前,虚虚看了一眼身侧站着的人,他只能勉强能看清来人的跟靴,开口只剩沙哑:“我说过,别去打扰她。”

“唔——我就是看看,让你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有多大能耐。”女人环着胳膊背靠桌子,斜睨着瞧他:“事实证明,她被你保护的太好了。”

后者默不作声,继续坐在书桌前低头,只是若是细心观察便可发现,他的身体此刻正微微颤抖,拳头紧握,搁在桌子上,像是在竭力忍着身体里的巨大痛苦一样,汗水打湿了额前的刘海,就算如此,却衬得他的清冷面貌又多了几分冷意。

成嗔心里起了恻隐的心思,嘴上却是不饶人:“既然这么能忍,就继续好了。”她拍拍手,转身离开。大红色指甲在灯下映出莹润的光,带着铁门带进来的灰尘一起裹挟着出去,又透着门上的铁栅栏转角,消失不见。

有人为她开门,阳光照进来的一刹那投映在书桌上,男人看着,漠然又木楞的目光良久终于有些松动,他眨了眨眼,慢慢伸出手。身体渐渐回暖,终于不再像是冰冷无比的怪物了。

胳膊暖融融的,好像身体里的痛苦焦灼也随着这温暖消去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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