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闭上眼,轻靠了一下脑后,第一次跟他只为自己的推心置腹:“我好累,姚远,累到……我不想走了。”
“成嗔。”战眉叫她,声音微微发怒,成嗔停住,没再说,却也没回头。
她接着回忆。
肩膀却突然被谁大力掰过,是谁的字字警告,却又暗带心疼,“我不允许你这么做!你以为你是谁!”
一字一句的痛苦,都好像是嘶吼一样的难过。
真是可悲。姚远反应过来,他又何尝不是呢?他和战眉都是如此,为陈掩和成嗔担忧着……
都不是善罢甘休得主。
唉,认命吧。
他长叹一口气,成嗔和战眉早就不吵了,这个时候同时回头,看着他在发呆之际叹气,脸上却还傻笑着。
“你走吧。进来的时候我在你身上放了隔留贴,药剂的副作用对你来都会无用,你还是有正常人的理智,情感,以后不会再有影响,此后也不会再有人能找得到你。”
她的身体变得透明,想到什么,最后又看了他一眼:“好好对陈掩,好好过正常人的生活,带着我的那份一起。”带着我的那份一起,过我不敢过的生活。
“砰!——”有光骤过,是什么爆炸了,气浪将他弹了出去。
“不要!”
姚远突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出租屋里,身旁是趴在椅子上睡着的陈掩,小橘也卧在他的床角,时钟嘀嗒嘀嗒转着,一切都无比真实,好似这一切都只是他做了场大梦,此刻只是一个平常的午后。
他的手麻了,轻轻活动胳膊,握着自己手的陈掩惊醒,她凑过来:“你醒啦?”
也吵醒了小橘,喵喵得抻着懒腰,也凑过来蹭了蹭他的头发,也在诉说着关心。
他眨眨眼,问了一声:“今天几号?”嗓子嘶哑地可怜,陈掩说了一句什么,到他这里只是一阵耳鸣,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他翻看手机,里面跟成嗔的最后一通电话还显示在十天之前。
十天,经历了十天,不知道在这十天里,成嗔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还是死了?
太多太多的问题一起涌来,他烦躁地拿起被子捂过头顶,手上有痛感传来,可能是挂着的吊瓶针孔活动,回血了。
想起某个人说的要好好活成一个正常人,他又把被子拿开,平稳呼吸了几下,他低头看了眼,输液管上果然被带出一连串血珠子,他想了想,还是拔下了被扯歪了的输液针。
吃饭,看电视,睡觉。吃饭,看电视,睡觉。
他一连养了好几天,皆是如此,无聊了还有陈掩小橘陪遛弯,陪聊天,陪下棋。陈掩还不让他进厨房,说什么生了病要好好养着,从外面回来受苦受累劳累到不行……被她抓到把柄回问过去又是一阵推辞。
“你怎么知道的?”
“什么我怎么知道的?你浑身上下造得像是从泥里滚出来的一样!”横眉竖眼,理直气壮。
姚远只好循循善诱道:“我知道她跟你说什么了。”继续“诈骗”,说不定还能知道成嗔是不是还活着呢。
对方锲而不舍:“哪有什么人啊——”说着把他推回到屋里,继续浇花,其实汗早在背后濡湿了满手:还好还好,没被发现,差点说漏了……
她擦擦额角,继续弯腰浇花,回头看了吃瘪但是健康地直跳脚的姚远,心情莫名大好,还哼起了歌,连带着角落里的仙人掌也多洒了几次水。
姚远真是无聊了,竟写起了文章,在网上发布了好几个小说故事,还因此攒下了一票读者,笔名是“梦想成真”。
有人热络读者,还在线上建了一个粉丝群,他暗搓搓地拿着大红包想要进去给大家发红包,居然还被踢了出来?!
本来好好的摩拳擦掌满怀期待,现在心碎成了一地渣渣。
他又换了个马甲进群,一通咆哮:你们都不要红包的吗?!!!!后缀连发了好几个感叹号。
群里本来交流的热火朝天,此刻一片安静。
难道我的策略真起效果了?他屏住呼吸,拉住鼠标点进去,然后发现——
他!被!拉!黑!了!
这一次系统很友好,提示“你已被群主xxx移出群聊”。
姚远百思不得其解,自然不清楚一切都是陈掩在背后捣鬼,且还有个“共同好友”全程旁观。
背着他进行得紧锣密鼓,天衣无缝。
直到那天吃饭时,陈掩看着低眉耷眼的姚远一阵憋笑,对面的人一脸黑线:“别憋着了,手上的米饭都要抖出来了,想笑就笑呗。”
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她:就爱看我吃瘪,幸灾乐祸,无耻小人。
吃完饭,某人自觉去刷碗,他倚在沙发上无聊看电视。
“喵——”小橘从高处上跳下来,带下了放在台案上的手机。他下去捡,是陈掩的,没锁屏,微信还开着,聊天内容一清二楚——
“发红包啦,啦啦啦啦啦。”
三位数的大包,随便打赏。这败家孩子!
等等,这群名怎么有点耳熟?
“夸夸后花园”,他在心里默念一遍,这不是他的读者群名吗?
他又看了一眼这个微信号——三花肉五花茶。
……
他终于知道那个群主为什么要跟她一直作对了!
他站起来,往厨房吆喝了一声。
“陈掩!”
盘子碎在地上,陈掩突然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
成嗔并没有死,通道碎裂的那一秒,她也以为自己肯定就此终结了,没想到再醒来时自己被碎片带离了a市,现在刚好是十年前。
十年前。
对。她站起来,嘴唇干裂,猛地站起来是身体力量剧大透支后的晕眩反应,她摇摇晃晃,眼前一片黑,连路都看不得,却始终想着那件事。
她一定要去做!
“欸?小姑娘,你怎么身上全是灰呀?”有阿姨的声音响起,陈母挽着菜篮站在她身前,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担忧。
我来到了十年前……
十年前,有一家人曾恩惠于我,不然我就要落到人贩子手里,可是她们家的小姑娘后来被人贩子带走……
举家动荡,我一定要去阻止……
她看向她,大脑渐渐回血,视线恢复到模糊,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嘴唇微微嗫嚅两下就晕了过去。
“欸?”“快来人啊!快来人帮忙啊!”陈母扶住她,大喊道。
成嗔有些晕,醒来时一双童澈眼睛正在支着小下巴看她。
她一激灵,肩膀却被绷带完全包住,动弹不得,此刻她的姿势有些滑稽,头转过来有些疼。
“嘎吱”有轻微的骨头碎裂声。
嘶,好疼。
骨头声?她抬手去摸脖颈后,我怎么会感觉到疼呢?
药水打输太多年,根本不会有疼的感觉,连性格都会截然不同,平常去拳击时,身上大小伤痕看出触目惊心,其实根本不会有感觉。
“姐姐,你醒了?”小姑娘眨着长睫毛,一脸呆萌。
难道我在这个时间里,身体恢复原样了?
“嗯……你叫什么名字?”她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口问了一句,开始拉家常。
“我叫陈掩。”小姑娘端来一杯水,递过来。
“什么?!!”成嗔双眼睁大,一下子坐起来。
十年,怪不得……
原来时间是个圈,她想报恩保护那家人的小姑娘不被拐走,却没想到那人家就是陈掩的父母。
难怪到了校园陈掩会与我亲近……难怪我总是不忍心拒绝她……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命定。
“战眉?”办完事后,她打开大门,却没想到刚进通道就有人等候在那,对方双眼通红,一把抱住她,棕色长发在光下发出一圈光晕,他抓紧了手上的一缕发丝,一米八几的男人,居然流下了眼泪。
“以后不许再以身犯险了。”肩膀传来闷闷的一声,她听着,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更是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好。”
就连手也是抬起,下手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放开。”
“咳咳,我不。”
“……”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想到刚摆脱一个缠着她一个礼拜的十岁小屁孩,又来了一个大幼稚!
“你知道吗,组织里不见你,我查了很久都找不到你的踪迹,直到我看见被清理出来的任务的废纸……”他说着,眼里更忍不住冒出眼泪:“还好你回来了。”
成嗔愣住,她从未想过会有人牵挂她,离家太多年,父母早早去世,她早就忘了被人关心是什么滋味。
原来,被人牵挂的感觉也没那么好,好像无形之中给自己加了一层负担。
如是想着,她推开他。
对方泪痕未干,眼底竟是沉重的伤痛跟眼泪,好似被拒绝了是一件多么大的事情。
看着他的样子,成嗔别过头,神情冷酷,没有丝毫不忍:“大老爷们,心里净想这些女儿家的事情,战眉,你真教我瞧不起。”
对方闻言直接笑了,嘴角弧度跟眼泪混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傻气。
他点了点头,一副释怀了的样子:“也对,这才是你。冷面无情,可是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冰山也会有消融的一天。”
他声音不大,却像是个留声机大喇叭似得,吵了成嗔好几天,吵得她几天睡不好觉,最后无奈只能搬去跟陈掩同住。
“你说他是不有病啊?!”躺在床上,成嗔一脸愤恨,咬牙切齿地模样逗得陈掩直发笑,她坐在床边翻着杂志,带着框架眼镜默默点了点头:“嗯,是病了。”
“是吧?”少女直接翻坐起来,言之凿凿:“我就说!不行,作为这么多年的兄弟好歹我得给他找个医生。”说着光脚就跳下了床。
“哎哎哎!——”胳膊被陈掩拉住,后者一脸兴奋,“你拉我干嘛我跟你讲医药费我决定了,我拿!”
陈掩一脸憋笑,直戳她的脑门:“你呀,可真是个木头脑袋,怎么不想想给你自己看看呢?”
说着把书塞到她怀里,准备晚饭去了。
“我?我去干嘛?”她愣了一下,朝着陈掩的背影喊道:“你说我去干嘛啊?我又没病。”
“什么,体检?”战眉一脸惊讶,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成嗔拉了起来,“对!”
这两个活宝。姚远啼笑皆非。
倒是心情瞬间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