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
姚远细细盯着她的脸，生怕忘记这个已经在记忆深处深深驻扎生根发芽的面孔的每一个模样。
喜，笑，怒，骂。
独独不要悲伤。
他不愿让他的女孩悲伤。他可以，让他的女孩，不再悲伤。
他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道。一字一字，每个字的重量都刻在心里，生怕在转瞬经年的记忆里被浮光岁月的飞逝而湮灭忘记。
陈掩嘴角深深弯起，她抬起头一阵苦笑，脸色苍白而哀伤:“姚远，你不是我的先生。”
他还没有跟她共度一生，他们四个还没有一起出去好好旅游，他们两个甚至都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好走走，她就要死了？
他不相信。
“你不配。”她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灰，继续道，“这一身加一起的五位数我还你六位，小橘我拿走，以后不用再见了。”她往外走，跟姚远擦身而过。
“对了。”她停住，姚远刚想触碰她的胳膊无声落了下来，“我爸我妈那你也不用去了，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
说完，她走过去，本想重重擦过他的肩膀，可是真到了错肩而过的那一刻她只想好好躲过他，离他远远的。
夜，突然下起了雨。
姚远站在原地，始终想着她走了。
她走了。
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五位数的衣服我还你六位数，小橘我带走，以后不用再见了，我爸妈那你也不用再去找我了。”她的话回荡在耳边，所有痛苦的回忆都如浪涌一般扑过来。
是所有个在实验基地里痛苦的黑夜，支撑他过去的，都是那个人。
他的女孩。
跟他一起长大的女孩。
陈掩推着行李箱回家，是她在s市连夜托成嗔快租的房子，成嗔早就把房子里收拾干净了，她开门接过行李，头左探右探:“小橘呢？”
“出走了。”陈掩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她有些挫败，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不开心的气息。
“啊？”成嗔从门口过来，也坐到了沙发上，见陈掩抱着抱枕躺到一边，“不知道，就是跟出来的时候突然跳到了一边，我怎么唤都不回来，估计也是想留在那吧。”
仿佛是心有灵犀，此刻姚远回到家，楼下有微弱地“喵喵”声，它转头去看，以为是流浪猫，却没想到是脏兮兮的小橘。
胡须和身上的毛都被雨水打晕，它从草丛里出来，神色哀戚。
他抱起它，摸着它的头，今天倒是难得跟他亲，“看来现在只有我们俩相依为命了。”
她连夜从a市飞到s市，此刻人有些困倦，倒头就睡，连成嗔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再醒来时已是阳光大燥过后的傍晚，落日的余辉透过飘窗晒在沙发上。
她整个人都似乎温柔起来。
心情大好。
就是有点饿。
“成嗔？”她揉揉头发，爬起来，门铃响起，她随手裹了外套趿拉着鞋去开门，没想到一只小猫扑面而来，幸好她躲得还算快，伸手接住了那只小猫，旋即睁大眸子，“小橘？！”
“你怎么来了？”她抱起小橘，一脸心疼，又有些好气:“你怎么出走了？！不要我了是不是？”
小橘很聪明，刚刚还是温顺依赖地姿势，此刻却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跳到了门口迈进来的男生裤腿上。
几乎是扑着过去。
姚远默默抱起它，摸着它的头，“是它带我来的。”
“……”
大概是自己都不信，他苦涩笑了。“我……”
陈掩走过去，对着他怀里的小橘无声伸开双手，意在“毛孩子给我，你可以走了。”
小橘此刻很有眼色地跳到地上，然后大摇大摆地参观它的新家，把空间留给它的“爸爸妈妈”。
两人相顾无言，姚远突然开口，“爸前几天跟我说，“你真的喜欢陈掩吗？””
陈掩心突然窒住，“陈掩很好，我们也一直很看好，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以为你对人家是朋友，我和你妈从没想过你们会走到一起。”
“所以，你确定你对她，是爱情吗？”
“年少总会误解，别辜负了人家。”
“这些我都忘在了脑后，因为我觉得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个，可是这么多年来，我才发现，我错了——”
陈掩抬头，突然觉得有些煽情，对，一定是他太煽情了，不然我怎么想哭呢，她别过头抬手道:“你别说了！”
她怕剩下的答案是她一直不想面对的心病。
是多少次她从未说过的，“你到底爱不爱我？”
楼下的民谣酒馆有小歌手在试声:“你确定这就是爱吗？真的爱我吗？”替她答了所有的回答。
她有些尴尬，努力圆场，“还真是凑巧哈。”
“我对你不是友情，不是爱情，也不是亲情。我想把你放在心里藏一生。”陈掩抬头，看着他的脸庞，突然感觉有些陌生，这些话他从来没说过。“因为我一直把你当成我自己的私有物，我一直看你是我心里的人。”
“你知道的我心里偏执，我固执地把你当成了心里的人，从未想过你是活生生的人。你也有朋友，你也有家人，你有温度，你也有你的生活。”
“我一直想照顾你。却忘了你长大了。”
“谢谢。”还是低着头，陈掩开口，“谢谢你尊重我。”
“谢谢你允许我有除了父母和你以外最在意的人。”
窗外突然炸起烟花，陈掩抬头，是两个粉色的飞行器碰撞成一颗心，与此同时后面的天空有烟雨特效显示出字迹:“对不起，成嗔，战眉。”
“他们俩道歉啦。还有我，对不起。”姚远牵起她的手，摇着说，“请原谅我。”
陈掩还是低着头，鼻子啜泣地红红的“可是你还没道歉。”
“好咧。”他突然咧嘴笑了，温润地眉眼突然绽开，陈掩看得一愣，不知道何时灯突然暗了下来，姚远不知道去了哪，整个屋子只剩她自己一人，“姚远？”
她有些莫名其妙。
逗猫手电的光点闪过，小橘很是配合地跳上墙壁，不知道踩上了哪里，墙上落下了黑乎乎的小爪子印。
是大学期间他们去过得博物馆新科技，到最后终于被搬上了大屏幕售出，classic/inal/flux的sega浪漫星空。
像是从前她指着背景上的宇宙星体，有浪漫的天体碎星子般围绕散落在它周围。
如今墙上的黑色云洞，整片浪漫星云铺在它周围排成星体线闪烁。
有流星一闪而过。
他为她划了一整条银河。
“姚远。”她有些感动，我原谅你了。她在心里说。
没有声音。
她嗅了嗅，是惊喜的味道。
有人叫她的名字，“陈掩。”
回头去看，她忍不住挑眉意动。
还真是惊喜。
小孩子最喜欢什么，是过生日，是生日蛋糕。
他推着几寸高的大蛋糕过来，头上戴着生日帽，陈掩开心地蹦跶过去，很自觉地戴上生日帽，抬头眉眼皆是灵动:“今天谁过生日？”
姚远忍不住笑，“小橘。”
“它在控诉你呢。”
陈掩一愣，低头果然看到小橘抬起小爪子“喵呜喵呜”地嚎着，因为偷吃了奶油蛋糕，小胡须也挂上了奶油，看起来颇为滑稽。
“赔你两根小鱼干好不好。”她抱起它，往门外走去，怀里猫不大不小地叫了一声，像是默许。
“钱要姚远出。”
后者无辜中枪，忍不住无奈。
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回去的飞机上，陈掩听着nano里姚远为她录的歌，突然将头靠在他肩上，开口道，“我们也想过我们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可是姚远，那不过是我一直以为。”
“我从来都不是没心没肺的傻子，姚远，我也怕疼，我也怕冷，我怕被你的态度拒绝，所以我一直都不发声，我的内心其实一直很孤单，谢谢你没有忽视掉我内心深处的孩子气。”
“姚饶这个名字你不喜欢听，我们以后就不叫了。”
“我们的心会骗人，可我不想被骗了。”
姚饶听着，心脏慢慢钝痛着，今年她才二十一岁，他们也才错过一年，可是却好像已经隔了千千山海一般，陈掩内心柔软孤单，他的温度来源于她对他全部的爱。
从前他以为她只是他的信念，是他关键时刻内心最坚定的力量源泉，却才发现，她是他的命。
是生命中的所有不可缺。
他喜欢她，他父母喜欢她，小橘喜欢她。他的朋友们也喜欢她。
他生命中的所有人都喜欢她。他也是。
姚远反手拍了拍她的发顶，“我们哪天去旅行吧。跟成嗔还有战眉一起。”
陈掩困了，整个人缩在毯子里，像个没安全感的孩子，姚远抽出她拿着的手机放在方桌上，商务舱里，空姐过来第n次询问是否要添加饮品，他一边打开电脑工作，闻言只是抬头低声快速说着:“这位姑娘要两杯可可，她睡醒会冷，又低血糖，一杯不够。”
“好的，那您呢？”
“一杯热牛奶吧。别放糖。”依旧是毫无波澜的语气，敲完最后一行字，他才抬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