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天灵睡在原本表哥睡的床板上，霜河剑立在床侧，白夜离已经回去。屋子里，甚至整个院子里都静悄悄地，天灵趁着夜色盯住霜河剑，隐隐能觉得到那把剑散出来的寒气。

“你是不是打算等我长大，然后吃了我？”

白夜离盘腿修炼，听到这句话，心口一阵突突。——我吃了你？不，我打算不管你到哪里，都陪着你。

似乎是对天灵的话有所感应，霜河剑上寒光闪了闪，继而收敛了咄咄寒气。天灵见状，翻身背过身去，映着乌云遮住的月光，唇角勾起弧度来，自是心满意足地甜甜入睡。

是夜。

不知何时起外面响起了嘈杂声。最先是地面隐隐震动，白夜离本在剑身中打坐修炼凝神心法，陡然睁开眼，急急闪身而出护住天灵。

地面的震动并不明显，天灵睡地正熟并未察觉，白夜离微微蹙眉，静静等了一会儿，发现震动愈发强烈，这表有东西离他们所在的村子越来越近了。

白夜离警惕起来，飞身出门落在院子里，蹲下-身一手扶地，几息功夫，他认出了这震动的来源。——是人界随处可见的一种动物：马。

马蹄踏地，有着分明的节律。此时节奏纷乱且动静极重；再小心用灵力稍作试探，并未发现异样。白夜离推断这一行，定然不是普通人，然而随着动静不断增强，令他心中隐隐不安。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有何目的，显然在急速向他所在的村子靠近。

以至天灵也被吵醒了，她裹着被走到门口，看到已经站在院子里的白夜离，问：“地震了？”

白夜离转头看向她，缓缓摇头，道：“不是。”

二人刚说两句，就听村子里一瞬间鸡飞狗跳起来，另一头更是燃起火光，紧跟着，便是哭天喊地地哀嚎。

白夜离虽说是活了两千年的神仙，亲身经理人界的这种场面却是头一遭。反而是天灵反应快，转身回屋的功夫大声招呼他：“快！躲起来，他们来屠村了。”

他们？

屠村？

白夜离一时理解不了这句话，但天灵的言语总是能策动他，身体先行紧跟着天灵进了屋。他们这个院子偏僻，在村子把边的位置，说是那些人杀过来还有些距离，但也不过片刻功夫。这种人命关天紧要关头，天灵顾不得披裹外衣，而是冲进屋里自小匣中取了姨母存的细软和地契，揣入怀里，背上霜河剑就朝外走去。

路过姨母一家的牌位，天灵神情淡然地扫了一眼，出屋转进灶房抓了几个荷叶包。收好吃用，她从掩着火的灶膛里引着一根柴枝，将一旁的柴草堆引燃。这季节干冷，柴草遇火即燃，瞬间便烧成一堆噼啪作响。

天灵握着柴枝，转身出了灶房回到屋子，毫不犹豫地点燃了屋子里床铺陈设。

白夜离只留了幻影跟在天灵左右方便应对，看到她这一番自毁家园的行为，更加不能理解，问：“为何要烧掉？”

天灵看着火光在眼前越来越亮，直到照地她脸上发烫，光影斑驳之中，她转身走出院子，听着近在咫尺的叫喊声，顺着小道摸黑一路朝小溪边跑去。

白夜离附在剑上，一个小小的幻影懒懒地趴在天灵背上，问：“有我在，你还跑什么？”

天灵并没有减速，转而反问他：“你那么厉害，可会飞？带我飞地远远地可好？”

飞？岂止是飞，御空御剑，白夜离哪样不行？若是他灵力充沛，便是九重天也去得！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要防着被天界的人发现，轻易不敢催动灵力。

这要带着天灵飞离此地，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会是会”，白夜离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一副吃瘪的样子，嘟着嘴说：“只是现在不行。”

“啧”，天灵几乎微不可谓地咋了下舌，继续向溪边跑：“以前听村里的大人说过，他们是来抢村的，值钱的东西抢完，便会屠村烧屋。”

“他们……是谁？”白夜离没听懂天灵的话，不解地问。

“我也不知道”天灵一口气跑了两里地，上气不接下气，干脆一头钻进道边的矮丛中藏起来，“我只是听说过，谁知道他们能抢到这里来。”

白夜离的幻影转到她面前，四下看了看，问：“现在怎么办？”

天灵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抱成一团，道：“他们抢了就会走，躲在这里等天亮罢。”

走的急，连条保暖的毯子都没有，此时逃命又不能生火；眼看着天灵单薄的身体微微发抖，白夜离心里戳地生疼。生而为神，万万年来她何曾受过饥渴寒凉？如今却要在这人界之中受尽折磨。

“你且藏好”，白夜离拿定主意，嘱咐天灵：“我去瞧瞧便回来。”言罢，他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灵伸手拉他没有拉住，四周的空气清冷，她双手掩在嘴上，朝手心哈了口气希望能暖和些。背上霜河的重量压下来，反倒令她生出几分安心：

霜河剑在她手里，便不怕那个夜离一去不返。

距离太远，白夜离无法留一个幻形的分身在天灵跟前守着，便想着返回来找个能保暖的袍子或者毯子拿给她；至于其他的，他也没心思去搭理。

天灵家的院子，屋子里的火已经烧到房梁，外面，几十号骑着高头大马身着盔甲的人押着村里村长和其他几个人来到院口。几个人双手被绑，绳头牵在骑马的人手中，即便是村长见过些世面，在村子里向来一人做主，此时也是垂丧着头，瑟瑟发抖。

“就……就是……这里。”村长抬手朝院子里指了指，道。

那一行人看上去像是兵士各个凶神恶煞，为首的人看着院内熊熊火光，皱起眉头，转头问身后众人：“谁放的火。”

无人应声。

这火是天灵放的，也不怪他们无人应声。

“真的是这！”时常往来的农夫怕惹祸上身，大声喊道：“老四一家前阵子被妖怪给摄了魂，如今只剩下一个妮子，现在这样真的与我们无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