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小卓子惯例来叫刘协上课,虽然现在是卢植作为老师,但刘协任然不买账,还是八点过后才来到书房,因为他坚信,读书看的是效率,不是死命的拼时间。

刘协不是第一次见到卢植了,对于这位东汉末年的名将,刘协也是有些佩服,心说还是斯文点吧,于是首先拱手向卢植见礼:“学生刘协,见过老师。”

面对刘协这和声细语又面带微笑的见礼,卢植这一次竟然有些看不透这个只有六岁但看起来有十六岁的小娃娃,但刘协是有前科的人,因此卢植也不敢托大,回礼道:“二皇子不必多礼,今日第一次做二皇子老师,卢某也是有些受宠若惊,还请多多关照。”

说完卢植竟是向刘协一礼,难怪卢植会如此客气,自身修养是一个方面,但更多的还是在于卢植听完了宋钟的描述过后,对刘协有些惶恐。这种惶恐不是惧怕那种意义的惶恐,而是一种怕无法将刘协从人生的歧路之上拉回来而有负皇命的那种惶恐。

当然此刻的刘协也不敢托大,在他看来,要是卢植都被自己给整了,试问天下还有谁敢教自己?

刘协淡淡一笑:“老师太过客气,搞得刘协也有些不太自然,还请老师随意些。”

刘协都这样说了,卢植也不好过多矜持,便道:“好,既然如此,就让我先来考校一下二皇子论语的学习进度。”

“请老师赐教。”

卢植随手拿起一卷放在案几上的论语,稍微看了一下便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何意?”

“这句话全话为: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意思为:别人的言行举止,必定有值得我学习的地方。选择别人好的方面学习,充实自己;看到别人缺点,就要反省自身有没有同样的缺点,如果有,加以改正。”

刘协的回答中规中矩,但也完全解释清楚了这句话的意思,卢植微微一点头,道:“不错,接着来。”

卢植话音一落,下一句话还没有出口,就见刘协从座位之上站起身来,微微一笑,道:“老师,请等下。”

卢植抬起头来,疑惑问道:“二皇子还有什么问题?”

刘协幽幽一道:“老师,学生话还没说完呢。”

卢植纳闷,心道这还有什么可说的?但刘协这样说,卢植也不好拂了刘协的面子,因此道:“额,那二皇子请说。”

“其实在协看来,这句话这样理解没错,但我还有自己的见解。”

“哦?二皇子请试言之。”

刘协也不客气,当即往来走动两圈,组织一番言语才念念有词道:“其实这句话有些狭隘,或者说是有些不完整,三人行,他们必定有我值得学习的地方,但我与他二人同行,那么我也有他们值得学习的地方,在学生看来,既然我学习了他们,我得到了提高,那么我如果有他们值得学习的地方,而他们又不知道,那么我就有义务提醒他们二人来学习我,让他们也得到提高,这也可以理解为共同提高,而不是只顾自己的自私行为,老师以为如何?”

卢植目瞪口呆,心道:嘿,你这家伙还真不客气,让别人来学习你?但转而一想,话粗理不粗,这话好似也有些道理,只以为是刘协从别处听来的见解,也不多疑。

卢植小小的惊异了一下,但自己素质极高,也懒得在这上面纠缠,旋即镇定道:“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何意?”

“一味读书而不思考,就会因为不能深刻理解书本的意义而不能合理有效利用书本的知识,甚至会陷入迷茫。而如果一味空想而不去进行实实在在地学习和钻研,则终究是沙上建塔,一无所得。告诫我们只有把学习和思考结合起来,才能学到切实有用的知识,否则就会收效甚微。”

“不错,那……”

“等等,老师,我还没说完呢,您能不急好吗?”

随着刘协的喝停,卢植有些尴尬,看这样子,刘协应该又有一番说辞了,虽然还不懂刘协究竟又能说出什么道理,但不管其见识对与不对,这种敢于提出自己见解的学习的态度却是让卢植也有些汗颜。卢植身为大儒,却是仅限于字面上的理解,因为在他看来,圣贤的话是不可能错的,不过卢植也不好对刘协的话一言以蔽之,因此道:“二皇子还有何话可说?”

刘协微微一笑,当即道:“其实这句话也很狭隘,学与思不过都是自己闭门造车罢了,关键是还得付出实践,所以荀子言: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足见实践的重要,就比如说,一个学子他知道民间疾苦,但他再怎么会学,再怎么会思考,但他也只是借鉴于前人的经验在学习在思考,但他并不真正了解民间的疾苦,或许他会认为民间疾苦可能还不如他读书辛苦,这样就会造成一些偏见,当他真正的去民间体验过的时候,他才会了解什么叫做民间疾苦,所以荀子又言:不闻不若闻之,闻之不若见之,见之不若知之,知之不若行之。学至于行止矣。俗话也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当家就是实践,所以学和思都必须要结合实际,否则也不过是闭门造车罢了,不堪大用。”

卢植又陷入了沉思,能说出这番话的是六岁的人?你他喵的打死灵帝他也不信啊,只有一个可能,这皇子可能是传说中的神童。

卢植身为大儒,这一切都了熟于胸,并且按照实行,却不能代表天下读书人都有这样的觉悟,都这样执行,但刘协说的深一层次的意思,他卢植也未去尝试,就像刘协说的你体验民间疾苦那你就去种地,别人有不足那你就去提醒他们要改变一些毛病。

卢植大为震撼,但刘协毕竟是小孩,只以为是刘协任然是从哪里听来的见解,于是收拾一下那颗激动的心,继续道:“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何解?”

刘协一听,这话简直就是误人子弟,面色一僵,恨恨道:“老师,这话大谬,学生齿之。”

“嗯?何以见得?”

“这话愿意是:评价一个人应该这样,当他父亲在世的时候,要观察他的志向;在他父亲死后,要考察他的行为;若是三年不改变他父亲的行为原则,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尽到孝了。但在学生看来,这不一定是孝道,如果一个人的父亲表面上乃是德行兼备的人,但实际却是为富不仁,或者残忍嗜杀,那么父子朝夕相对,父亲又拥有绝对的权威,儿子也必定会学到父亲不好的东西,那么这父之道也就存在瑕疵,或者说是大问题;而且,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志向,不应该把父亲或者他人的志向强加给自己,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他们或许没有秉承父之志向,但他们作为大汉朝廷的纳税人,为大汉朝廷奉献了自己的力量,他们不是不孝,而是对大汉尽孝,尽忠,他们才是最光荣的,自古忠孝难以两全,如果要我选择的话,我会选择先对国家尽孝,如果一味秉承父之志向,也就没有卫霍之功,也就没有了汉武之风,不知老师觉得学生所言可对?”

刘协的话有理有据,如果放在一群大儒之间,少不得要进行一番深刻的讨论,可惜的是此刻只有卢植一个听众,但这也足够引起轰动了,这可是颠覆了儒学中的一些理论,一次两次或许是投机取巧,但刘协这第三段话可谓是鞭辟入里,不是温故而知新能够解释得了的。

可卢植仍旧不信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够有这番见解,想了一下,便道:“殿下何以得来这番见识?”

刘协微微一笑,道:“司马子长曾言: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没有全对的学说,也没有全错的学说,择其善者而从之,我不过是略有了解百家之言,致力于行,多读书,读好书罢了。”

卢植是大儒,但不是腐儒,卢植只是深刻的学习了论语,并没有思考其中的对与错,但刘协一番话却如醍醐灌顶,深深的刺激着卢植的大脑皮层,卢植心中震荡,将论语放下来,对着刘协鞠躬一礼,激动道:“二皇子聪颖,植不及也,请受老夫一拜。”

卢植一个老头,岁数都够做自己爷爷了,这一拜着实把刘协吓得不轻,刘协赶紧扶起卢植,惶恐道:“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学生不过是瞎胡咧咧罢了,老师不必当真,您要是拜我,我会折寿的,可千万不要搞得太过客气,刘协受不起啊。”

卢植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一把年纪了,向个娃娃行拜,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卢植奋力使自己平复一下,道:“不过话说回来,二皇子,你年仅六岁,就已学究天人,老夫大为不解为何二皇子会有如此造诣?”

学究天人?造诣?造孽吧,刘协心中想到,但这个为何却是把刘协给问住了,于是含糊其辞道:“这个,那个,其实刘协是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而且平时也比较喜欢思考,所以懂得一些,额,这个猪呢就是豚,倒是叫老师见怪了。”

卢植哪里肯信他的鬼话,但刘协不说出个所以然,卢植也不好继续纠葛,因此道:“二皇子真乃不世出的神童也,倒是植孟浪了,不过二皇子学究天人,老夫已然没有什么可教授二皇子了,植这就去告诉陛下。”说完卢植作势要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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