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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7日,勇者斗恶龙

这是哪里？

阮程程迷惑地吸吸鼻子，带着泥土气息的腐臭味道消失了。

手中空空的，脚下柔软,却有着力的地方，似乎是....铺着地毯的地板？

睁开眼睛，阮程程惊呆了：地毯是羊毛的，纯白柔软,可以盖到脚踝--她自己亲手挑的,爸爸报销，价格不菲呢！

身后是草绿色天鹅绒沙发,头顶宫式吊灯亮晶晶，对面墙壁贴着复古壁纸,壁炉两侧的黄铜花瓶插满大把大把的红玫瑰。

这这这,这是她自己的家！她自己的基地！

不不，不对,阮程程深深呼吸,命令自己镇定：没有堆到天花板的物资,也没有能供十多人吃饭的长条餐桌,因为占地方、被撤走的茶几也在原来的位置--

是早期的别墅！准确地说,是刚刚进入空间时,物资还不算多。

为什么会到这里？她明明刺入黑龙仅剩的眼睛啊？

痛苦哀嚎的豆茎、伤心绝望的树人、庞大如小山的黑龙,紧张的细颚龙和镜子中的黑猫无声无息消失了,仿佛一场初春时节的幻梦。

难道，黑龙身体内部和卡德加的魔法有关？受到致命伤害，就把刺客的灵魂带入幻境？

她胡思乱想着，目光停留在客厅一角的儿童乐园，堆满公仔、乐高和花花绿绿的玩具。

这里是去年4月的别墅！进入《进击的勇者》之后,她就把弟弟妹妹的东西收到仓库了！

阮程程摸不着头脑，侧过头，发现细颚龙不见了，再摸摸脖颈，附着黑猫阿波罗的镜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倒霉！闭上眼睛，她发现游戏界面还在，专属任务已经完成，关卡任务还没动静；打开地图，咦？

顶着自己头像的小人赫然出现在虚空之中，四面八方是没有边界的黑暗，仿佛大海中的孤岛。

她跑到二层，发现生态室的大门消失了，回到客厅，一时不知怎么办好。

出去看看吧。

推开大门，阮程程整个人僵住了，左脚踏在地板，右脚凝在空中：门外没有台阶、篱笆和花园，也不是灰扑扑的空间，视野中是浩瀚无垠的黑暗--

整栋别墅孤零零浮在空中！

大门前方十米外，安安静静浮着一个人！

灯光从她肩膀映出去，照亮对面的人影：瓜子脸，眼睛又黑又亮，挺鼻薄唇，皮肤非常白，乌黑茂密的头发闪着光泽，高挑纤细可以当模特了--即使再挑剔的男人也不得不承认，面前是个漂亮女生。

阮程程心脏停止跳动，无法呼吸，目光离不开对方：点缀玫瑰花苞的鹅黄长裙，浅驼色风衣，夏天流行的小白鞋，左手拎着大大的纸盒子，像是生日蛋糕，右臂抱着一束盛开的红玫瑰，一看就去参加PARTY。

是她自己。

是另一个阮程程！

是去年4月1日，进入《进击的勇者》的阮程程！

怎么会？

对方忽然笑了，笑容带着满意，且有些意味深长，眼睛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阮程程机械地想，原来，自己笑起来是这样子的。

咦？游戏界面突兀地多了一个银白色的沙漏，第一颗沙子通过窄窄的瓶颈，落到下方。

沙粒落地瞬间，另一个阮程程离开原地，向着大门也就是她，不紧不慢迈开脚步。

阮程程不知怎么办好，本能地后退，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踩着虚空，一步步踏入别墅，站到自己面前。

阳光打在对方脸上，能看出鼻子嘴巴像爸爸，眼睛、脸型、肤色和头发像妈妈：外公外婆都说，自己集中了父母所有优点，比弟弟妹妹聪明多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相对而立，像照一面童话中的魔镜。

冷静，冷静！

一年以来，阮程程见过的大世面足够多了，见过恶鬼也见过怨灵，且目前看起来，对方不像有什么恶意，于是她深深呼吸，慢慢镇定下来。“你~你是？”

另一个阮程程好整以暇地绕过她，把盒子和玫瑰放在茶几，理一理垂在肩膀的黑发，用和她一模一样的声音说，“猜猜看？”

阮程程盯一眼游戏界面的沙漏，有了它，就不像卡德加的幻境了；经历12场任务以来，只有倒计时和空间提示，才出现这个道具。

和她一模一样....

事后阮程程也奇怪，哪里来的灵感，总而言之，当时不知怎么的，一个荒谬而大胆的想法闯进脑海。

她鼓起勇气，“进击的，勇者？”

对方再次露出满意的笑容，给人一种“我挑中的西瓜果然汁水丰厚、比蜜还甜”的感觉，“一点都不难，对不对？”

下一秒钟，另一个阮程程左手多了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右手握着一柄血迹斑斑的利剑，剑光火光交相辉映，令人无法直视：“突破光明与黑暗的界限，照亮黑暗，斩断前方道路的一切荆棘阻碍以及，黑暗中的邪魔恶鬼。”

“进入空间的第5691369名玩家阮程程，圆满完成我发布的任务，改变了12个平行世界的命运，极大提升空间餐厅的水准。你做到了，且做得很好，好到，有资格亲眼见到我。”

阮程程命令自己镇定，大脑像个风车一样迅速运转，挑选这合适的语句，“你是什么？你....在我的世界吗？是真实存在的吗？”

仿佛哈利波特的魔法，火把和利剑突兀地消失了，另一个阮程程姿态优雅地坐到天鹅绒沙发，打量着茶几上的纸盒，用两根手指解开丝带。

很快，一个粉红花朵造型的奶油蛋糕出现在两人面前。

“看起来不错。”另一个阮程程吸吸鼻子，用盒子里的钢叉切开一块，盛在餐碟递给她，自己却没有动，做个手势。

嗅一嗅，熟悉的甜香和草莓味道，还带着朗姆酒，李小幸最喜欢的牌子“扶桑玫瑰”。阮程程还记得，自己在侏罗纪森林被一群细颚龙包围，就靠这块蛋糕引开敌人，保住小命。

直觉告诉她，不能拒绝，也不应该拒绝，于是阮程程张开嘴巴，咬一口。

嘴里甜甜的，眼前突然一黑，沙发上的女孩子和整座别墅骤然消失，阮程程独自漂浮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面前是蔚蓝的星球--是她居住的地球！

大部分是海洋，陆地占的地方并不大，阮程程记得地理老师的话，地球应该是水球嘛！

那是什么！她屏住呼吸--

亚洲地区，最最熟悉的雄鸡地图也就是华夏大陆腹地，山东沿海的位置，海面云雾缭绕，竖立三座青翠欲滴的山峰，不不不，应该说是高耸入云的岛屿。

她去过青岛，记得那里没有岛啊？更别说这么大这么险峻的岛了。

一列长长的老式绿皮火车从中间山峰的峰顶出发，凌空盘绕山峰数匝，如同一条得道千年的蛟龙。随后这列古怪列车突然开始消失，起初是车头，车厢也一节节不见，最后车尾一闪就没了。

难道？

进入平行世界了？

阮程程被惊呆了，盯紧那座山峰，发现峰顶隐隐约约有两个大大的古代篆字。

忽闻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视野左侧有什么在动，阮程程本能地望过去，发现华夏地图西侧，印度和巴基斯坦交接的地方，赫然矗立一座方方正正的古代城池，四周是深不见底的黑水，中央矗立着一座穹顶立柱的黑色宫殿。

宫殿么，她这一年来见的多了，立刻发觉，那座城池不是瑰丽华美的欧式风格，倒像印度一袋的建筑。

突然之间，城池上方黑雾浮动，冒出一个长着胳膊、人首蛇尾的怪物，浑身黑乎乎，像一条变异蟒蛇；与此同时，一只威风凛凛的金翅大鹏鸟凭空浮现，拍着翅膀，向怪蛇发动猛攻。

是....第二把精灵短剑献祭（开光）血液中的魔神，摩睺罗伽和迦楼罗！

黑雾和金光□□撞，两只魔神在殊死搏斗！

岳小琬的姐姐叶霈说过，她也进入过一个诡异恐怖的空间，历尽艰辛，才成功脱逃，叶霈身体流动的鲜血，就封印着摩睺罗伽和迦楼罗的神力！

阮程程不由自主呼吸着，心脏怦怦跳，大脑灵光一现，找到欧洲大陆的位置：

果然，上至北冰洋，西到英伦三岛，下方是地中海、黑海，东面连接亚洲，整片陆地上方赫然盘踞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圣诞花环。仔细一瞧，花环由12个时点组成，对玩家来说，就是12道关卡了。

《进击的勇者》！

这么说，地球共有三个类似《进击的勇者》的存在？

她在剩余的陆地寻找，非洲，美洲，加拿大....那是什么？

一道漆黑浓雾在五大洲窜来窜去，速度很快，顶端是个长着犄角的骷髅头，眼睛冒着绿光，尾巴逐渐尖细、溃散，有点像哈利波特里的摄魂怪。

舌尖甜味逐渐淡去，地球和宇宙在面前消失，阮程程发现，自己站在客厅原来的地方。

她定定神，回忆刚才看到的情形，12个月以来的过往历历在目。“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以为，你是上帝、魔鬼，如来佛祖玉皇大帝，亦或科技发达的外星人，总之非常高大上。”

另一个阮程程呵呵大笑，很有兴趣地用目光表示“请继续”

“我冒昧地猜测一下，你，或者你们，必须生活在人类聚集，且有一定历史的地方。”

“我们，我是说我和我的队友，前赴后继进入关卡，迎接和怪兽、鬼怪的战斗。我们不想这么做，可每月1日，我们准时准点出现在关卡起点线，不前进，就只有死亡。”

“我们得到很多。”阮程程左手拎出一顶白天鹅造型的王冠，镶满钻石和白羽毛，瑟琳娜王后的礼物；右手拔出一柄精灵短剑，剑柄刻着金银双树，剑身被黑雾绿烟包裹，具有所罗门魔神的神力。“数不清的财富，武器，药草，奇珍异宝，回到现实世界，几辈子都花不完。”

“代价是我们的命，人还是追随者都算上。”大帆、大焦、李卉、赵馨馨....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掠过脑海，包括小矮人Chef3000，“召唤卷轴也好、延迟契约也罢，我们绞尽脑汁，收集资料、开会、对练、计划、配合，能想到的办法都用上了，可没什么用，活到混沌关卡的寥寥无几。有几次，我都以为我死定了。”

“我不知道，你，或者你们，为什么强迫我们这么做。可我觉得，你或者你们，需要我们这么做，也许，和你们的存在有关联。”阮程程一字字说，盯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中国有句老话，世间万物皆阴阳，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互相制约，关键在于平衡，一阴一阳为之道。”

“去年9月10日，嗯~发生一些事情。”阮程程多个心眼，谨慎地斟酌词语，鬼知道，沙发坐得女人到底是谁？“当时你的话，我记得很清楚。”

对方非常体贴，挥一挥手，一行行字迹像晨曦，浮动在两人之间：

在规定时限之内，没有新的餐厅经营者被选□□。为维护空间平衡，保证空间正常运转，保障珍稀玩家的利益，当前的餐厅经营者阮程程和备选玩家钟寒山共同担任“餐厅经营者”，履行义务，并开启地狱模式....

1，2，3，4....

果然是真的！

阮程程松口气，却紧张得手心冒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提高声音，“进击的勇者，我猜，你今天来，和我与钟寒山即将离开空间有关，毕竟，我们完成所有的任务，带回的材料远远超过任务要求，而且，我们杀死了黑龙，嗯，我是说，我认为我刺瞎了黑龙最后一只眼睛，如果这样它还不死，我也没办法了。”

另一个阮程程继续大笑，用欣赏的目光望着她，慢吞吞开口：“我很难过，所有人都急于离开，不肯放慢脚步，欣赏沿途的风景；不肯在餐厅喝一杯茶，去商店挑选有趣的道具，去追随者之家咨询咨询，或者去监狱走一走，看一看。”

尽管紧张得背脊冒汗，阮程程依然忍不住腹诽，白痴才会去。

“你也一样，亲爱的阮程程，恨不得插上翅膀，像你的蝴蝶一样飞回你自己的世界，把我孤零零留在这里。”另一个阮程程哀叹，蹙着眉头，目光幽幽，“你很聪明，做了很多功课，胆子也很大，拥有三只强力追随者，最最关键的是，你的运气真得很好，好到令所有人羡慕，包括我在内。”

突然之间，阮程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沉住气一言不发。

“你说对了大部分。”另一个阮程程姿态优美地靠在草绿天鹅绒沙发，双手叠在膝盖，“很聪明，不愧我选中的玩家。”

阮程程开始自豪，一秒钟之后，就开心不起来了

“不过，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你忘记了。”另一个阮程程矜持地扬起下巴，1，2，3，4之后，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提示也徐徐出现：

5、2023年3月游戏关卡，玩家阮程程与钟寒山之间，首先完成任务的人可离开《进击的勇者》，另一人灵魂消亡，□□锁定在空间（餐厅）永远担任NPC角色。

“现在，即将离开我的是你，只有你；而你的搭档，另一个餐厅经营者钟寒山，按照我们的约定，必须留下来，灵魂归于我手，□□留在餐厅，成为新的小矮人，我想，他大概得从洗碗扫地的杂工做起。”另一个阮程程微微笑着，像个善解人意的人事总监，安抚焦躁的女孩子，“我明白，亲爱的，我明白你想说什么。”

“我承认，你和钟寒山带回不少有价值的东西，对于任何一位国王、首相亦或国家总理，都足可以骄傲了。”

“问题是，你们面对的是我。”另一个阮程程指指自己，笑容依然在，目光却变得冰冷，冷得像一座冰山，“这样一来，就不太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