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岭之行,自沙之事,艾安丝毫都不受到影响,悠然的在马车中坐着。伍德身为大管家,在马车内陪着。马车外围着一队侍卫,一行人缓缓的往M城中侯爵府邸行进着。
“大人,贞须维怎么就自沙了?”伍德恭敬的态度中夹着一丝疑惑,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最一开始的时候,伍德称呼艾安为“老爷”,因为艾安封爵时是孤身一人,并没有父母长辈,偌大的侯爵府中就只有艾安一个主人。但艾安非常不喜欢这个称谓,他让伍德和府中其他人都直接叫他名字,或者可以叫“少爷”,但所有人都不敢越矩。最后,无奈之下,府中所有人都习惯称呼艾安为“大人”了。
“他没有出路了,只能自沙。”艾安平静的回答,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可是,只□□他三个月,释放后留在M城重用,这是陛下亲自决定的呀!”伍德虽然面色从容,但能看到他眼中闪烁的焦急:“您去探一次监,他就自沙了,这对您实在太不利了……”
“放心吧,没事。”艾安从容的说道,往后面靠了靠身子,便不想再说话了。
艾安府邸中的所有人,包括伍德在内,都是国王陛下亲自挑选安排的。因此,艾安心中非常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瞒不过国王,哪怕是最底层的仆人也会把艾安的情况随时报告给伍德,连最基本的饮食起居都不放过。
因此,艾安对自己身边的人从来都没有交心信任可言,哪怕是关系最近的伍德。至今,艾安都从未想过要拉拢或者策反这些人,因为那样只会让被策反的人遭遇不幸,会被国王陛下发现然后处四,再指派了新人来,也只会继续循环而已。
眼下看着伍德这般担忧焦急,艾安心中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伍德这是在为艾安违背了国王公开的决定而担忧,还是在为了他真正的国王主子的事业而焦虑?
不过,担心也好,忧虑也罢,都是白费了,艾安多少有些替伍德不值,又觉得伍德的忠诚有些愚蠢。所有人都知道艾安和国王之间只是宠物和主人的关系,玩腻了也就厌烦了,要么沙掉要么丢弃。为了那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和忠诚度,艾安要随时随地都处在国王的监控之中。但实际上,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艾安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奈,连他自己都不搞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这次逼迫贞须维自沙,其实国王的意思。当初国王压根就没有打算放过贞须维,是首相一派的势力坚决反对处决贞须维,因为他是最受人敬仰的神侍,放过他、笼络他、利用他,让他继续为人民为神服务。首相一派认为,这个国家,现在还不能与神权翻脸。
在所有受侍神者影响的国家,君权与神权一直都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但是在X国,由于前任老国王的过分倚重和信任,造成了神权的进一步庞大,民众百姓脱离了国家的掌控,被进一步推向水深火热之中。
现任国王早已看透了神权的本质,一继位就开始逐步的慢慢的开始了与神权的斗争,经过这五年左右的努力神权已经恢复到了与君权平起平坐的状态。对现任国王来说,这还远远不够。
斟酌过君权与神权的天平,国王勉强退了一步,表示贞须维需要服刑三个月。私下,却让艾安想办法解决掉贞须维。艾安对这个任务并不反感,因为他看透了贞须维的本性。
没错,艾安明面上是一个屈腰委身只会求欢讨好的的美色侯爵,可实际上,他是国王背后的特职。国王不方便正面出手的事情,全部由艾安解决,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有很多人认为哪怕是国王陛下做的决定,只要侯爵不喜欢或者不赞同,他就敢擅自主张,而国王陛下从未责难或者责罚过他。
贞须维,趁着A城天灾不断,口中宣扬着平等和自由,实则夸大了平民百姓的疾苦与不满,暗中一面煽动阶级之间的矛盾,一面撺掇着所谓的人民战争,表面上是为了百姓众生,实则是他自己想要割据一方,想要成为神权压过君权甚至清除君权的先驱者,前途不可限量,他将会成为所有侍神者推崇敬仰的对象。
若是为了百姓民生,可以敦促国家救灾救难,可以借助神会做慈善募捐,而贞须维做的就只有口若悬河,让遭受贫苦的人们晕头转向,以为只有起义才有活路,只有起义他们才能把那些丰衣足食的剥削者踩在脚下。然而实际情况是,战争只会让事态变得越来越糟,国家的治安部队一出动,贞须维连面都不露了,只敢在报纸与宣言中指点迷津,百姓看到的经历的只有最真实的战火与四亡。
相传,X国是经历了近十年的战争才统一的,伤亡不计其数,甚至有大片大片的土地都不能再种植生产。经过一番治理与发展,近百年来X国还算的上是和平安定,但无论走到哪里,总是能碰到不同程度的贫苦、疾病、天灾。
A城仅仅是经历了两三年的天灾,断然到不了天怒人怨的地步,而且国家还在不断的募捐扶持,怎么就直接演变到了起义呢!
A城的起义镇压之后,国王看着毫无组织纪律的所谓义军,网开一面安抚民心,赋税减免,国家拨款扶持建立福利院、孤儿院、学校,以及教堂,保证人民可以安居乐业,保证孩子们可以学习文明知识。人心很快就稳定了下来,造成这场灾难的贞须维很快就遭到了百姓的唾弃。对百姓来说,安居乐业才是最重要的,当他们安稳下来,他们很快就能看清一些深层的勾当。
为了自己的权利与地位,不惜踏着千万百姓的尸骨前进,这种人,艾安最是看不上了。贞须维一边享受着百姓的供奉,一边把百姓推入水深火热,一边享受着百姓的敬仰,一边把百姓当做踏脚石,就算学识再渊博,地位再崇高,就算他如愿的成了当权者,他又能给得了百姓什么呢?!
此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以,艾安当时丝毫都没有犹豫,直接就接下了除掉贞须维的任务,虽然他非常讨厌现在的国王陛下。
告诉贞须维A城现在有多好,就是告诉贞须维A城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告诉贞须维国王热情的要把他留在M城,就是告诉贞须维根本就无法逃离M城;告诉贞须维要继续效忠神会研究《和经》,就是警告他国王已经知道他是一个异端侍神者了,这会有怎样的下场!一定会被钉在十字架上施以火刑,遭万人观刑唾弃!如此,一向自视清高的贞须维只能选择自沙。
贞须维自沙了,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对艾安来说没什么难度,这是国王私下下达的任务,艾安对这种私下的任务也不会透露一个字,伍德这些人不可能知道的。看着此时焦急的伍德,艾安心生悲凉,夹在不同主人之间,不被完全信任又必须完全服从,可悲。
可悲可叹之中,艾安心生怜悯,他自己曾经也是一名仆人。仆人艰难且无奈的处境,就算是全心全意的效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艾安是切身体会过的,推己及人,艾安不想让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太难做。就是因为这份设身处地的理解与怜悯,尽管身边尽是一双双监视的眼睛,艾安也从未为难过任何一个下人,从不苛责他们,从不贬低他们,只是无视他们罢了。甚至每当因为自己,国王陛下无故迁怒于这些下人时,艾安也都想方设法的保护他们。
“不用那么放在心上,我在陛下身边有多么得宠,你又不是不知道。”最终,艾安还是笑着安慰了伍德一句。
伍德听着艾安的话有些不像,忙忙的带着歉意说道:“大人做事一向令人信服,何必这样说自己呢!”
艾安毫不介意的一笑便罢,虽说刚才的话有几分自嘲的味道,可到底说的也是事实,就算再怎么遮掩再怎么修饰,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他就是国王身边独一无二的蓝己,整个X国唯一的侯爵。
到了侯爵府邸之后,艾安直接奔向洗手间,撑着胳膊一直干呕。贞须维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魂淡,那副大义凛然虚怀若谷的样子让艾安强忍着作呕。此时在自己的府邸,艾安才总算是不用再忍耐了。
伍德急忙亲自跟了上来,一边替艾安轻轻拍抚着,一边命人去准备干净的清水。
艾安从不知何时就有了这个干呕的毛病,只针对两件事,一件是跟那些表里不一的人在一起,一件是被国王陛下做那些事。
好半天,艾安才算缓过劲儿来。伍德事无巨细的统筹安排着,待艾安熟睡之后,伍德又亲自看着人收拾行李。
为什么要收拾行李?因为艾安明天一早要出发去行宫。国王为了避开对贞须维的处决,营造一种对此事全然不知的假象,于几天之前动身去了城外的行宫,说是要在行宫休养几日。
艾安处理完了贞须维的事情,要尽快赶过去陪伴国王。是以,艾安早早的便入睡了,为了明日一早的行程。
就在侯爵府邸上上下下的人都安然入睡之后,艾安的卧室中一道黑影消失在了墙壁之后。
在M城的另一处豪宅中,下午时,X国的首相收到了一名士兵快马送来的信件。首相读过信件之后,一脸阴沉,直接令人备马往狮岭监狱去了,了解了事情的详情之后,首相又一路往侯爵府邸去了,哪知根本就没有见到那位侯爵大人。
首相深夜才从外面回来,一脸愁绪的慢慢踱步往卧室去了。一推门,就看见窗口一个黑影趁着月光快速闪身离开了。首相心下一惊,忙拎着灯凑到窗前看视,哪里还有一丝踪影。
首相心有余悸,忙点亮了房间中所有的灯,想要仔细查看一番,然而一眼便在屋里最显眼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手记本,下面压着一封信,这两个都不是他的东西,肯定是刚才那个夜行者留下来的。
仔细看过信和手记本的内容,首相脸上的愁容才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