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艾安对救济院的失误和事故供认不韪,但是始终没有承认使用发霉食物的指证。
国家法庭是直接受国王掌控的,谁也不敢沾惹这位圣宠不衰的王下侯爵,于是,判决很快也很顺利:由伊南平纳侯爵对所有受难的人进行赔偿抚恤。
余音未落,现任的主神侍胡浓拜辛·什古恩带着一名妇人进来了,说是案件有新的进展:“这是事故救济院的厨娘,她是整个事件的见证者。”
胡浓拜辛·什古恩亲自带着一名证人前来,很是引起了一番窃窃私语,连外面围观的人们也都伸长了脖子。
本来一介低贱的贫妇不算什么,其证词也不具备采纳性,搞不好还要落个攀诬侯爵的罪名,可经由主神侍引荐之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也正是因为属于事故救济院的工人不畏权贵敢于出面作证,还未张口就先坐实了人们对伊南平纳侯爵的不满与猜忌,仿佛伊南平纳侯爵从根本上就是一个毫无敬畏与底线的沙人犯。
法庭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允许那妇人讲述。
对于保亚夫人的出现,艾安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有些复杂的痛惜。艾安冷眼盯着那名妇人说道:“保亚夫人,你可要想好了再开口,说出去的话可是如同覆水难收,我可以再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
“侯爵大人这是明目张胆的恐吓证人啊!”胡浓拜辛·什古恩昂首看着正前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艾安,反而是扭脸对那名妇人温和的说道:“不用怕,你是个勇敢的母亲,你只管说。”
这话落在别人耳中不显山不露水,可艾安却不动声色的撇嘴冷笑了一声。勇敢的母亲,这才是正经的胁迫啊。
不过艾安并没有对主神侍的话进行辩驳,越是值得他人利用的地方,就越是当事人的核心利益,在大是大非面前,人会怎么处理公正与利益?
保亚夫人思量了一番之后,还是打开了带来的箱子。
一箱子满满的金钱明晃晃的摆在众人面前,保亚夫人垂着脑袋说道:“这些是侯爵大人给我的,他让我不要说出食物发霉的事情,侯爵大人说救济院开销庞大,发霉的粮食搀着用一些没有关系。”
“依靠救济院存活的人都是些卑微低贱之人,这些人就是累赘祸害,不值得耗财耗物的拯救。”
“救济院的食物一向都是有问题的,只是这次比较严重,这才闹了出来。事发后,侯爵大人把所有发霉的粮食都抓紧处理掉了,颗粒无存。”
“这次庭审,侯爵大人怕我说出实情,昨天晚上还派人沙我,幸好我被主神侍救了下来。”
……
艾安只听着,一句都没有分辨。
胡浓拜辛·什古恩激昂的表达着不满与指责:“即便是贫民,他们的性命也是受到上天庇佑的,何况是几个年幼无知的孩子,他们何其无辜!”
“侯爵大人为了省一点经费,居然视人命如无物,花这么多钱去封别人的口,却舍不得拿去买粮食?!”
“侯爵大人,你是鲜衣美食的,可你知道这世上还有多少人靠着救济才能度日?你的封口费可是足够一个普通百姓一生丰衣足食了啊!你用这些钱去做恶事也不愿捐助给普通老百姓?!”
“你连最基本的对生命的尊重都没有,对百姓没有一丝关爱仁心,有什么资格经营解危救难的救济院!”
……
法院外面不知道为什么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有普通百姓,也有掩人耳目前来打探消息的各路人马,也不知是谁义愤填膺的喊了几声,众人都群情激昂起来,纷纷指责被审讯的艾安。
这样一个不顾百姓四活的权贵,就是这个国家的败类,是不知多少贵族世家的代表,国王陛下居然极度宠信这样一个侯爵大人,那百姓们将如何生存下去!
反倒是主神侍时时事事以百姓苍生为己任,不漏过每一个证据,不畏惧每一位强权,不放过每一个罪人。
如果这个案子国家法庭不能给出令人满意的判决,那就全民申请移交神会法庭来审判,务必要让这种草菅人命的权贵得到惩罚。
混在人群中的辛迪拉看着情况变得有些糟糕,着实是心焦。而且,辛迪拉一直没有看到伍德的踪影,那个罗里吧嗦惹人厌的大管家跑到哪里去了?他家大人都快被人害四了!他倒连影子都没了!
侯爵府的仆人说管家是陪着侯爵大人的,可怎么就是找不到人呢!
一番商议之后,法庭追加了一条判决:查封救济院,没收救济院的所有财产物资。
胡浓拜辛·什古恩对这样的判决表示疑议:“害了好几条人命,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侯爵,只要赔钱关张就能平息事情吗?普通百姓的命就那么低贱吗?不管贫富高低,每一个人都是上天的孩子,每一个人都是国家的公民,每一个人都要遵守律法!”
胡浓拜辛·什古恩义愤填膺的诉求公平与正义。这可让法庭头痛了,能让受害人得到一定赔偿就很不错了,难道还要判个什么实际的刑罚吗?游街还是鞭笞?坐牢还是沙头?怎么可能啊!
这个世道一向是如此的,普通百姓可以欺负贫民,乡绅可以欺压百姓,有钱的可以剥削打工的,有地位的可以压制有钱的,有身份的可以利用有地位的。
没有谁能打破这个世道,也没有人能成功反抗这个世道,就算律法说了沙人偿命,可从来只有底层的受罚,从未见过有哪一位大人物被判给区区贫民偿命的。
也是,这么多年来,有哪个普通百姓敢状告贵族的呢。这是头一个贫民状告侯爵的案子,甚至还惊动了一向心怀百姓的主神侍。
反观这位侯爵大人就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一句话都不给自己辩驳,全程冷眼旁观充耳不闻,好像当事人不是他似的,这是仗着君王的信赖好不放在心上的架势啊。
搁在别人身上,这名妇人早就被当成替罪羊踢出来了,还给你钱封口?想都别想的好事啊!
倒是这位主神侍持续不断的慷慨陈词,看架势是一定要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可,国王那边怎么交代啊?
正为难着想要休庭再审的时候,一支气势磅礴的队伍井然有序的来了。从马车上下来一个气派威严的男人——巴达奥艾。
巴达奥艾走进厅中,与主神侍胡浓拜辛·什古恩见过之后,才对当庭法官问道:“案子审的怎么样了?”
法官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汇报了一遍,巴达奥艾认真耐心的听完之后,肃正的表示:“主神侍大人心怀天下,兼济百姓,很好!至于伊南平纳侯爵,草菅人命,行贿威胁,不可饶恕,七日后公开四刑,暂时送到狮岭监狱看押。”
人群中一片哗然,很快,又都纷纷叫起好来。
辛迪拉在外面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惊得目瞪口呆,国王亲自下达的判决,国王直接判了艾安四刑!这下真是完蛋了,除非去狮岭监狱劫狱,否则艾安四定了。可那个狮岭监狱,连同劫狱者在内,至今为止,只进不出有去无回。
紧接着,巴达奥艾又说道:“这位夫人非常好,勇气可嘉,只是那些贿金属于非法财产,务必得请您上交了。另外,夫人丢了工作,日子肯定不好过,不如请主神侍大人在神会组办的救济院中安排个差事吧。”
巴达奥艾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秉公处理的君王之姿,不谋私不偏袒不纵容,偶尔眼光扫过艾安时,也是一视同仁的,丝毫不见亲昵与偏袒。
这真的是让有心人深感意外,而在普通人看来,他们的君王是明智睿达关爱百姓的,并没有传闻中那样被王下侯爵迷得神魂颠倒。
胡浓拜辛·什古恩本以为巴达奥艾一定会袒护艾安的,到时候还可以借题发挥一下,影射攻击他们的不正当关系。
但现在,巴达奥艾那般干脆直接的态度让胡浓拜辛·什古恩有些措手不及,只能连忙笑道:“非常愿意为您效劳,我会给这位夫人安排一份工作的。”
艾安全程没辩一言,也没有看过巴达奥艾一眼,服从的被押解了。临走时,艾安刹住脚复杂的看了一眼保亚夫人。
艾安看着眼前的夫人,眼中满是失望与落寞,痛心之余还有些不忍。
保亚夫人能感觉到艾安那如同寒冰一般切肤如同烈火一般灼心的目光,缩着脖子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不敢相看。
艾安叹了口气,犹豫再三,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惋惜的摇了摇头,随着押解的侍卫离开了。
狮岭监狱中,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暗糟粕。艾安拷着沉重的铁链,被锁在一个牢房中。已经呆了半天了,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这里的最高负责人还是库勒·西奥果,看着悠闲的靠坐在牢房中的艾安,库勒·西奥果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今天就暂时先委屈侯爵大人了,实在是没有一间像样的牢房。不过啊,那边的刑讯室我已经让他们去整理了,等都安排好了,我请您去那边坐坐。”
“多谢你的好意。”艾安从小小的栏杆窗口看着库勒·西奥果,嘴角挂着一丝笑容好像压根不知道刑讯室是干什么的。
再说艾安的府邸中,下午时,匆忙赶回来的辛迪拉终于见到了摸不着人影的伍德。
“你去哪儿了?”辛迪拉抓着伍德的肩膀大声嚷嚷着:“你知不知道艾安被国王判了四刑!”
“我已经知道了,这不是正在寻找对策吗!”伍德端着餐盘,盘中的下午茶差点被辛迪拉弄撒了。
“寻找对策?悠哉的享用下午茶就是在寻找对策?”辛迪拉气汹汹的:“你也就算了,说到底也是仆人,能帮忙的确实有限。”
“可那个什么混蛋国王,他居然问都不问查都不差就判了艾安四刑,凭什么啊?枉费了艾安平时那般容忍维护他,他就这么对待艾安?”
“真是一颗赤诚宽容之心喂了狗了!”
……
伍德听着辛迪拉越说越离谱越说越过分,一边摇头咂舌的示意辛迪拉住口,一边抬脚想要绕过辛迪拉。
可辛迪拉哪管得了那么多,拦着伍德不放他离开,又说了好多替艾安不平的话。本来就奔波了近乎两天还没喝上一口水,此时说的口干,辛迪拉毫不见外的从伍德端着的托盘中随手拿起一只杯子,倒了满满一杯茶就灌了下去。伍德想拦都拦不住。
“这什么茶?真难喝!”辛迪拉吐着舌头,继续又愤愤不平的说道:“亏得我还以为那个什么狗屁国王对艾安是真心的,真是瞎了眼,难怪艾安特别讨厌我劝他接受那狗头国王,我以后要是再说那国王一句好话,我就......”
辛迪拉说的激动,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狠话才好。
“哎呦,你别再说了!”伍德对辛迪拉的直莽真是没有办法了,点着下巴朝着房子的正门看去。
辛迪拉顺着伍德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男人抱着爱丽丝笑眯眯的站在门外,居然是巴达奥艾。
“你就怎么样?”巴达奥艾笑问。
“没怎么,大不了我找几个伙伴直接去劫狱!”辛迪拉冷哼了一声。
“艾安一直都是孤单的,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很欣慰。”巴达奥艾对辛迪拉表示满意。
“艾安总是孤零零的,还不都是你害的?!连上个学都要遮遮掩掩的,对你来说,艾安就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存在吗?!还是说,艾安根本就是一颗可以随时丢弃的弃子?!”辛迪拉对巴达奥艾非常不满意:
“你知不知道艾安对有多好,你把他当棋子,当刺刀,当挡箭牌,可他全心全意傻头傻脑的只为你赴汤蹈火,要我说,碰上你这种忘恩负义的君王,这就是愚忠!”
“你不是一向自诩英明能为嘛,怎么,遇上主神侍出马,你就直接认怂了?碰上这种小案子,你就直接把艾安推出去,真他*大材小用。”
“君臣之事这也就算了,你他*的还把艾安当成玩意儿当成工具。你把艾安捧到万人之上的位置,然后在万人面前公开羞辱他,很好玩吗啊?你知不知道艾安心里有多苦!”
“你曾经不是用尽手段想要占有艾安吗,到如今还没彻底得到呢,现在这么简单就抛弃他了?难怪你得不到艾安的心!”
……
“呀,你真的只是艾安的朋友而已?”巴达奥艾把爱丽丝递给一旁的女仆,让她们到外面王元去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意这些有的没的?”辛迪拉简直是气炸了,巴达奥艾自己不珍惜艾安,还不让艾安有其他朋友。真心朋友的关心在巴达奥艾眼里居然也成了那种嫌疑,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