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同人]得偿所愿》

除此之外,他心中更有一层难言的疑虑。

花界这般行止会在人界造成何等后果,旁的仙神不知,难道身居天帝之职的父帝也会不知吗?为何父帝会任由人界遭受浩劫?

虽然花界叛出天界,自成一界,可正如静沅所说,花界实力孱弱,众芳主灵力也不算高,只要天界有心,莫说阻止花界此举,就是收回花界也不是什么难事……

既如此,父帝为何要如此纵容花界?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愧对先花神吗?可就为了这份愧疚,就能罔顾人界万千生灵的性命吗?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玄机……

想到这里,润玉脑中忽然闪过静沅说的那句“动辄以断粮威胁其他族群”,还有近日听闻的花界断了鸟族吃食一事,脸色忍不住微微一变。

难道说,父帝是想借花界之力制衡其他各族吗?

润玉心下一震,掩于袖中的右手顿时微微握紧,复又在心底否认道:不,这不可能……父帝他……当不至于此……他总该对这芸芸众生存着一丝恻隐之心……

努力想控制自己不去深思那个可怕的猜测,但润玉的脸上却还是流露出了一丝苦涩,他也不想如此揣测自己的父帝,可父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心底不是不清楚的。

父帝根本就不是一个有多么深情且长情的人,这些年来他的风流韵事数不胜数,就算他到如今还对先花神念念不忘,可这里面又能有几分真情呢?

若非是为了权力制衡,一心想着统一六界的父帝怎会容忍花界那么多年,甚至有时还会加以袒护……

花界掌管六界粮草,且自立为一界,偏偏一众掌权的芳主修为平平,花界精灵更是灵力低微,整个花界无兵无将,堪称毫无自保之力,唯一能用以御敌的手段便是断粮。可这招真正能够针对的除了人族和普通的飞禽走兽,便是各族中灵力低下的精灵之辈,对于灵力高深的仙神妖魔根本起不到作用,如此,自然也就威胁不到天界。

而这么多年来,花界众芳主行事毫无顾忌,与各界中不少大族都有过嫌隙,尤其和天界战力最强的鸟族衔恨颇深。细细算来,花界在六界之中竟然没有交好的势力,能够屹立至今,说到底倚仗的还是与天界的关系,或者说是父帝的心思……

如此想来,花界是多么好用的一颗棋子啊!

看似手握大权,实则是无根浮萍、孤立无援,只要父帝动念,随时都可以将其收回,而任由花界自成一界,则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借花界之力来抑制某些族群势力的壮大。至于因此产生的恩怨纠葛只会被算在花界的身上,天界不会沾染半分,那些族群记恨的也只会是花界。

就算有哪一族真的不顾父帝对花界隐隐的庇佑而对直接花界动武,父帝和天界也有足够的回旋余地,无论是以顾念旧情为由相助花界,还是等花界落败顺势收回花界,问罪出兵的族群,于天界而言都是无损之事。

就如此次花界断鸟族吃食一事,若非顾忌父帝,以天后的骄横、鸟族的强悍,如何会隐忍至今!

只是不知父帝如今是否知晓此事……

不过,依父帝素日里对鸟族的忌惮,便是真的知晓了,恐怕也只会假作不知,由着鸟族受损。

这般的心机谋算,他从前只是不曾去想,却并非是不懂,他终究还是希望父帝虽有帝王心术,却还能对天下苍生存着怜爱之心。可如今看来,到底还是他奢望了。

天界乃至整个六界都已经病入膏肓,积重难返,再这样下去,六界还有什么气数,苍生还有什么活路?可又有谁能站出来改变这一切呢?

旭凤吗……

不,旭凤他做不到……

润玉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确实襟怀坦荡、正直磊落,与玩弄权术的父帝完全不同,可旭凤在天后为他营造的一方净土中生活得太久了,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阴私与污秽,遑论一扫沉疴,还六界以清平!

旭凤他在战场上拼杀,确实所向披靡,可若真的置身于天界这个复杂的权力漩涡之中,他定然应付不来。除非有人先为他荡平一切,缔造一个清平盛世的大好局面,而后以他正直纯良的秉性,定能将这个盛世承继下去。

可那个人又能是谁呢?

父帝……天后……都不可能……

那……自己呢?

呵,便是他真的愿意为旭凤铺路,天后,甚至父帝……都不会相信他是出于真心,更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何况,比起在天界困守一生,他更想早日摆脱这尴尬的处境,脱离天界,做一方逍遥散仙。只是,很早以前他便明了自己在父帝心中是一枚拉拢水神和水族、制衡天后和鸟族的绝佳棋子,是不可能轻易放任他离开天界、逍遥度日的。

原本他虽不愿接受这样的命运,却也无从反抗,只得尽力隐忍退避,用深居简出、不参与天界事务的办法来表明自己无心天界权力,无意与旭凤相争的态度。虽说天界几乎无人信他,但他终归是问心无愧。

但不久前旭凤涅槃时遇袭失踪之事,终于还是让天后对他的猜忌之心到达了顶峰,即便旭凤平安归来,天后恐怕也彻底容不得他了。原本他还在想着,只要查出偷袭之人,还自己一个清白,或许还能将这表面的平静继续维持下去。

然而,今日听了静沅所言的种种,他的心中却生出了一个新的念头,他不愿再这般自欺欺人下去!眼下的形势,也容不得他再抱有奢望,他确实该好好想想未来的路到底要怎么走了……

是真的就此抛弃天界浮华,做一个逍遥散仙,独善其身,还是……站出来为这六界众生做些什么……

见润玉久久不语,静沅有些担心地询问道:“润玉,你还好吧?”虽然自己方才说的都是实话,但对于一直生活在此间的人来说,大概太过了些吧……

润玉回神看向静沅,皎洁的月光似乎为他那温润的眉眼笼罩上了一层迷雾,他轻声开口道:“无事。”

又静默了片刻,润玉忍不住问道:“静沅,既然你将此间形势看得如此透彻,又对人族怀有桑梓之情,难道不曾想过……”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大抵是润玉觉得自己想问的问题有些唐突,说到一半便还是停了下来,但静沅却已经明了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道:“其实,来到此界四千多年,在了解到此界种种的不公与乱象,又目睹了人族生存的境况以后,我不是没想过去改变这一切的,可最后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我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些事不是我凭着自己的一腔热血就能做到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我没有我师尊那种仅凭一己之力即可拨乱反正、扭转乾坤的能力,更没有我父亲那样匡济天下、拯救苍生的仁心和与之匹配的智慧与谋略。

呵,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被我的父母、师尊庇佑于羽翼之下太久了,过惯了顺风顺水的人生,所以在真正遇事时终究是少了些孤勇之气,承担不了一肩担荷天下苍生命运的重任。

再者,我对此间人族虽有桑梓情谊,可这里到底非我故土,我愿为此间人族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却不可能像对待我原本世界的人族那般竭尽全力。”

润玉听完这话,不由地叹道:“静沅当真坦诚!”这世上大多数人连认清自己的不足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如此坦然地承认自己的不足了。

他真的越来越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什么样的经历,竟能造就出静沅这般疏朗豁达的心性。如果可以,他很想去那方世界看上一看。

静沅不以为意地说道:“这有什么,不行就是不行,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要是明知道自己做不到,还非要逞强揽事,那才是愚蠢的行径,不止会害了自己,更会害了旁人!”

因为有那样一个举世无双的父亲,她的母亲在她和兄长还很小的时候就注意教导他们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的道理,也从不要求他们成为父亲那样的人,甚至父亲也是如此,比起所谓的能力,更着意于他们的品德和心性的教养。

所以,她很早就明白,人和人是不同的,很多时候有些事强求不得,否则反倒会伤人伤己。

“不过,既然润玉你问了我,那你自己呢,有什么打算吗?”静沅转而问道。

润玉神色微滞,复又微微一笑,道:“打算谈不上,不过润玉确实有了些许思虑之事,只是此事至关重要,一时还无法下定决心。”

静沅眨了眨眼睛,想到他方才问话的语气,心中隐隐有些明悟,于是也不追问他在思虑什么,只点头道,“我明白,越是重大的决定,越要考虑清楚利弊得失,不能让自己后悔。不过,作为朋友,不管你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的!”

言罢,静沅紧紧地盯着润玉的眼睛。她今日同润玉说这些,仅仅是一时有感而发,并非是想让润玉挺身而出,因为她清楚这条路有多难走。但润玉既生了此心,她也不会以己度人地劝他退缩,她做不到的事不意味着别人也做不到。

所以,她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不管润玉最后决定是继续置身事外、维持现状,还是真的站出来为此间众生奋起一搏,她都会站在他这一边的。

润玉回望着静沅,读懂了她眼中的未尽之意,一时竟有些痴了,良久方道:“那润玉在此就先行谢过静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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