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忘了,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商量小家伙的名字,怎么样,你有想到好名字吗?”静沅一边温柔地抚着魇兽的脑袋一边问道。

润玉看着她和魇兽,眸光温柔似水,轻声道:“静沅觉得‘幽烨’此名如何?”

“幽……烨……”静沅重复道:“可是幽深的幽,烨然的烨?”

“不错。”润玉肯定道。

“嗯,幽烨……幽暗处的光芒……好名字!”静沅略一思索便明了了此名之意,忍不住称赞道:“这名字太适合小家伙了!比我想的好多了!果然,我之前让你这主人自己给小家伙取名是对的!”

而且此名不仅合了魇兽的习性,恐怕也意味着对于润玉这个昼伏夜出,行走在暗夜中的夜神来说,魇兽就是那漫漫长夜中始终陪在他身边的一缕微光,从这也能看出魇兽在润玉心中的地位。

然而,此时静沅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直到多年以后,她才知道润玉为魇兽取此名的深意不止是因为魇兽对他的陪伴,更是因为是魇兽将她引到了他的身边,从此为他带来了光芒,照亮了他那原本幽深晦暗的世界,温暖了他的整个人生。

“静沅想的是何名?”润玉笑着问道。

静沅连连摇头,道:“我才不要说呢,总之比起你想的名字差太远了,我可不想说出来丢脸!咦,从你给小家伙起的名字来看,它是一只雄兽啊?”

得到润玉肯定的答案后,静沅略微有些失望地开口道:“唉,可惜,我还以为小家伙是雌兽,想着以后它能化形变成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然后给我做妹妹呢!没想到还是不行,看来只能指望我师尊或者临秀姨了~”

润玉听出了这话的意思,有些好奇地问道:“静沅为何想有个妹妹?”

静沅想了想,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不过我长话短说,大概是这么回事,我父亲和母亲相较于他们同辈之人,在很晚的时候才生下二哥,之后又过了几年才生下了我,所以我是我们家族同辈中年纪最小的,上面有一堆的兄长和姐姐,大伯家的、三叔家的、两位姑母家的……

而我这堆兄长和姐姐吧,又生下了一大堆年纪比我还大的侄子和外甥,可偏偏就是没有一个生女儿的,到最后我不但没等来妹妹,连个侄女都没有!

所以呀,我从小就在想,要是有个妹妹或者小侄女就好了,我一定会很疼爱她们的,就像兄长和姐姐们疼爱我一样。结果,许多年过去了,这个想法始终停留在想~”

说着,静沅还无奈地摊了摊手。

润玉听着,既觉得好笑,又有些羡慕,光从静沅这寥寥几语中,就不难发现她的家族人丁兴旺,而且家中亲人感情极深,彼此之间相处和睦,不似他,明明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亲人,可却还是不能相处融洽,更无一能交心的……

不过,润玉转念一想,又忍不住担心地看向了静沅,果然见她的脸上染上了些许落寞之色,却仍轻笑道:“后来,父亲、母亲、兄长和姐姐们陆续离世,而我也离开了那方世界……所以,血亲的妹妹和侄女,我这辈子是不可能有了,但是,能认一两个也不错啊!”

明明看得出静沅在思念过世的亲人,可她脸上却带着笑意,周身也洋溢着温暖欢欣的气息,润玉一时有些不解了,“静沅,你……好似并不难过……”

静沅转头看了润玉一眼,很快便明白了他的疑惑,不由地摇了摇头,“不是的,亲眼目睹一个又一个的亲人和朋友离世,怎么可能不伤心难过……可是,人终归有一死,无论留下的人再伤心难过也于事无补,而且他们也不会希望看到我一直沉浸在失去他们的悲伤中。

于我而言,比起记住失去他们时的悲伤难过,我更愿意去记住和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记住那些美好之事,这样就好像他们一直活在我心里,从未离开……所以这些年每次想起他们的时候,更多的是让我感到温暖和快乐,没有悲伤……

我想,等以后我离开了这个世界,我记住的也会是同临秀姨还有你和小家伙相处时的乐事。有了这些美好的回忆,哪怕在我孑然一身时,也不会觉得孤单。”

说完,静沅抬眸看向润玉,“呐,你也一样啊,虽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一直记着那些不快乐的事,相信我,像你这么好的,嗯~龙,前方一定会有更好的风景等着你!

若是……你真的在从前的日子里找不到一丝美好的回忆,又忘不掉那些不好的事,那就在以后的日子里尝试去做些让自己快乐的事吧!其实,如果你觉得眼下的生活对你来说太过艰难,那不妨就换一种活法,总归,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不必要为了一些无谓的人和事压抑自己。”

润玉凝视着静沅,眼中似有万千情绪流淌,良久方道:“好,静沅此言,润玉记下了。”

静沅莞尔一笑,翻手取出了一柄竹笛,道:“难得今夜月色甚好,又忆起了故人,我忽然想吹奏一曲,润玉若不介意,不妨一听?”

润玉颔首道:“乐意之至,不想静沅还精通音律。”

静沅浅笑道:“我们汉土之人少有不爱音律的,我自也不会例外。”

言罢,静沅执笛凑到嘴边,启唇轻奏,一曲《庭中有奇树》缓缓流淌而出。这原本是一首描写母亲思念游子的乐府诗作,原曲中流露的更多是伤怀和无奈,但由静沅吹奏出来,却不闻伤感之意,而是在深深的牵念之外平添了几分希冀和祝愿之感,让人闻之便觉心中暖意横生,忍不住想要露出微笑。

一曲终了,魇兽已经伏在地上沉沉睡去,静沅见此,不禁宠溺一笑。

润玉自笛音中回神,赞道:“静沅的笛音悠扬婉转、沁人心脾,令润玉闻之欲醉,实在堪称一绝!”

他于音律一途并不算精通,但也能品评一二,以他所知,旭凤的音律造诣算是冠绝六界,可静沅这一曲丝毫不亚于旭凤平日所奏之曲,当真令他有些吃惊。

静沅毫不客气地回道:“多谢称赞!不过,比起笛箫此类吹奏乐器,我更擅长琴筝一类的弹拨乐器,若有机会,我再弹与你听。”

“如此,那润玉就翘首以待了。”润玉负手笑道。

“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毕竟,连她父亲这样当世一流的琴艺大家都称赞过她的琴艺已是青出于蓝了,她自然不会妄自菲薄。

话已至此,静沅干脆与润玉约好下次见面便给他弹上一曲,之后便又告辞离开了。

不曾想,这次回到风神府正有一个好消息等着她。

风神终于决定与水神和离了,而且已经传讯给水神约好了见面商谈此事,静沅自是大喜过望,有心想陪着风神一起,却被风神婉拒了,这件事她想要自己解决。

没两日,风神独自出府了一趟,至晚方归,见到静沅的第一句话便是:“沅儿,自由的感觉确实很好!”

静沅收起手上看了一整天都没看进去的书册,兴奋地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风神,欢喜道:“太好了,临秀姨!”

风神笑着抬手轻抚着静沅的乌发,道:“你以后出入风神府也不必再避着人了,我已经去南天门将你的身份登记在册了,记的是人界散仙,由我为你作保,所以日后你便可自由进出天界,无须专门报备了。”

静沅微微一怔,松开了风神,问道:“不是说火神还在追查暗算他的人吗?现在去登记我的身份,会不会有些不妥?”

风神摇了摇头,道:“无妨,先前……就像你说的,我是担心如此明目张胆地让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长住天界会影响到师兄,所以便想着将此事暂缓,如今自是不必再有所顾忌了。

说来,沅儿你到天界这么久都没好好出去逛过,正巧再过几日便是天界三十年一次的征兵大会,届时九霄云殿会作为征兵之所对众仙家开放,场面很是热闹,你不妨去瞧上一瞧,也顺带一观天界的景色。

待征兵大会一过,我们便回人界吧,在人界待久了,倒真觉得在天界待着不自在。”

“嗯,好,我听临秀姨的。”静沅点头应道,“对了,临秀姨,我不太了解你们天界的婚姻制度,你同水神和离的事是你们现在这样自己商量决定就行,还是需要专门去哪里立一份和离书啊?”

风神浅笑道:“天界于婚姻之事并无成规,若是成亲,办一场婚礼即可,若是和离,便只要分开就是了,连仪式也无。只是,我与师兄是天帝赐婚,所以多了一纸婚书,若想和离,就需要各自消去婚书上的名字,我和师兄都已经将名字消去了,天帝那边倒是还不知晓此事。

师兄之意是,再过不久就是天后千年一度的寿诞,届时我们都要出席寿宴为天后贺寿,不如等那时再向天帝禀告此事,之后再正式宣告六界。我觉得如此安排也算妥当,便答应了下来。”

“这样啊,那天帝那边会不会不同意啊?”静沅有些担心。

风神想了想,道:“应当不会……如今想来,当初天帝赐婚于我和师兄,恐怕是为了断梓芬的念想,而眼下梓芬已过世数千年,那我和师兄的这段婚姻是否继续下去,对天帝来说就没什么意义了,只不过……”这样一来就牵扯上了夜神的那一纸婚约了……

“只不过什么?有何不妥吗?”静沅追问道。

风神若有所思地说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到时我给师兄提个醒,将那事一并解决好了。”已经让夜神空等了这四千多年,是时候该还他一个自由之身了,想来天帝也不会完全不顾念这个长子的终身吧……

听风神这么说,静沅也就没再多问,不管怎么样,这桩事能了结了就好。

之后几日,静沅便在风神府安心地等着征兵大会的到来。

到了征兵当日,大会还没开始,静沅便早早地在一个风神府仙侍的带领下来到了九霄云殿。此殿一如其名,壮观巍峨,尤其是殿前的台阶,修建得极长,少说也有数百阶之多,上面往来的仙人正络绎不绝。

而眼下殿中的场景也正如风神所言,热闹非凡,一片嘈杂扰攘之声,一时间让静沅有些怀疑这里到底是天界议政的大殿,还是凡间的菜场,竟然这般毫无秩序。

好不容易等那位传说中的火神到了,大会才终于开始,一众想要加入火神麾下的天兵这才列队站好,逐一上前进行自我介绍。

静沅站在围观的人群里,听着这些天兵来自不同地方的乡音和他们各自关于兵法的见解,倒也觉出几分意趣,因为其中还真有不少颇有见地的。

可惜,这些话静沅听得懂,招兵的火神和他那一众属下却听不懂,眼看不少有用之才就这么被淘汰了,静沅不禁摇了摇头,觉得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了。

正当她犹豫要不要离开之时,却见仙侍打扮的锦觅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和操着一口关内话的天兵交谈了起来,之后更是给火神做起了通译,静沅这才决定再留下来看一会儿。

但这个天兵只是在背《孙子兵法》,完全没有一点自己的见解,比起先前被淘汰的一些天兵差了不是一点半点,静沅满以为他也会被淘汰,结果火神听完锦觅的翻译,居然大喜道:“好!破军天兵适才所言字字珠玑,果然深通兵法!”还给他授了官职和兵权!

不是吧?难道这个火神没看过《孙子兵法》吗?还是说此方世界没有《孙子兵法》,这个叫破军的天兵才是将要写出这本兵书的人?静沅有些不敢置信地想着。

不对呀,我记得之前在人界的书坊中购买典籍时,有看到过《孙子兵法》呀……

这可真是……

连这种最基础的兵书都没看过,真不知道这个火神所谓的“天界战神”的名号是怎么得来的!难道光凭修为吗?

静沅叹了口气,暗道自己不该因为结识了润玉这样学识渊博的友人,就对这个以妖族为主的世界里的仙神的心计谋略有了过高的期待,师尊说过妖族大多信奉强者为尊,更喜欢比拼武力,不善用心计谋略,果真如此!

看来润玉是个异数,还好是这样,要是润玉跟他这个弟弟似的,那就算润玉是龙,她也不可能和他聊到一起去!

这么看的话,火神和润玉真的是兄弟俩吗?他们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吧!

见火神那一副发现了荆山之玉的模样,静沅真心看不下去,转头在人群中梭巡了一番,暗暗记下了那几个有真才实学的天兵的模样和他们现在当值的地方。虽然她不一定做得了伯乐,但看到千里马还是要先留个心。这是她早就养成的习惯,招揽人才这种事,她从前可没少替自家日理万机,无暇去各州亲自遴选人才的父亲做。

许是觉得已经挑到了满意的人选,火神对之后上前应征的天兵就更不上心了,不多时就草草结束了此次征兵,带着锦觅离开了九霄云殿。

静沅忍不住又摇了摇头,只觉满心无奈,还有些许说不上来的好笑之感,像是看了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眼看人群渐渐散去,静沅也准备跟着离开,这时却看到对面也有一个征兵处,但只有一个仙侍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方才火神这边被围得满满当当,倒叫让她忽略了对面的情形,居然没发现还有个征兵处。

静沅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头顶上蓝色的旗帜,脑中似有电光闪过,随即想道,莫非这是润玉的征兵处?他也掌管了兵权吗?

这么想着,静沅便走过来问了这仙侍一句,果然得知这里是璇玑宫的征兵处。可是看来,一个报名的天兵都没有!静沅微微蹙眉,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过多少是有些不悦的,虽然明白拜高踩低之事在哪里都在所难免,可当被踩的人是自己亲近之人的时候就很难等闲视之了。

罢了,左右时间还早,和这仙侍一道去璇玑宫看看润玉好了。见这个仙侍收拾好准备离开,静沅眉头一挑,跟在了他的身侧。

这时,一个身穿银铠的清秀天兵忽然跑到了他们面前,气喘吁吁地问道:“请、呼、请问这里还招人吗?”

这仙侍以为他跑错了地方,便解释道:“这里是璇玑宫招募司夜守兵处,若你要追随火神殿下,请你到对面去报名。”

这天兵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是,我来的就是你这儿!”

这仙侍显然颇为吃惊,但还是将这少年的名字暂时先登记在册了,接着让他自己去见璇玑宫见润玉,由润玉决定要不要收录他。

静沅看这少年的名字是“邝露”二字,心中一动,凝神细看了他一番,果然发现这人是女扮男装,脸上不禁染上了些许笑意,随后出声道:“这位小将,在下正好也要去璇玑宫,不如一道吧?”

邝露看向静沅,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疑惑,紧接着才问道:“你也是要去璇玑宫报到的吗?可是天兵不招女子。”

静沅笑道:“在下并非天兵,我名静沅,是夜神殿下的朋友,准备登门拜访他。”

“夜神殿下怎么会有朋友?”邝露震惊道。

静沅笑意微敛,沉声道:“你这话倒是奇怪,夜神为何不会有朋友?”

邝露连忙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没有听闻过夜神殿下有……你、有朋友,怎、怎么会……”

静沅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隐约明白了她女扮男装投入润玉麾下的目的了,心下一软,便放缓了语气说道:“我与夜神也才结识不久,是以你才没有听闻。”

听静沅这么说,邝露心中才微微一松,感觉安心了不少,接着便也应下了与静沅一道去璇玑宫。

静沅本想与邝露聊上两句,但见她一路上都很是紧张,紧紧握着双拳,似乎在给自己增添勇气的样子,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两人一路无话地来到了璇玑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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