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司天台。

清晨第一缕阳光破天而出，陈素问睁开眼睛，起身走到窗户前推开窗户。

正对窗户的园子里，有一棵两层楼高的树，虽已入秋，但树叶依旧葱翠，而绿色之间还点缀着点点红色。

陈素问发现那一夜之间冒出来的红色，心里欣喜，一跃出窗户，疾步来到树底下。

站在树底下，那红色看得十分清晰。

“要开花了。”

陈素问思绪飘到了遥远的边际，在很久很久以前，久远到另外一个世间。

在天山的山脚下，曾经也有一棵硕大的龙牙花树，在秋天的时候开一树火焰红花。

那棵树是他的小桃源，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然后有一天，一个少女闯了进来，那么突然，又那么自然。

那少女领着人误入南疆，周边的人全都伤亡，只有她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那天，他躺在树底下，脸色惨白，他的胸口刚被人剜去了一块肉，疼，但是死不了。

他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一片红色，一动不动的，少女走过来，还以为他是一具尸体。

她走过来踢了他一脚，他这才转动眼珠子看她，把她吓了一跳。

“你也是从那蛊虫堆里逃出来的吗？”少女捂着自己流血的手臂，后退了几步。

看见新鲜的东西，他很惊喜，想要坐起来，胸口的伤口立马崩开了，血湿透了衣裳。

少女皱了皱眉头，在一旁寻了块石头坐下，“你别动，我休息一下就走。”

他全程都没有说话，他看着她撕碎了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伤口，血肉已经发青。

那少女二话不说，掏出匕首剜掉了那些坏肉。

那样的狠绝，他看的胸口一阵疼，他坐了起来，对她说道：“其实不用割肉，用药草把毒虫引出来就好了。”

正在撒金疮药的少女抬眸看他，“你是南疆人？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他楞在原地，他忘了，他不会讲中原话。

“你要吗？”少女扬了扬手中的金疮药，“你胸口流血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红色的血迹比头顶的花还红。

他摇了摇头。

可少女利索地包扎好了自己的伤口，用完好的一只手把金疮药丢到了他的怀里。

“看这血量，伤口不小，早点止住血免得丢了小命。”少女滑到地上，背靠着石头，闭着眼睛说道。

他坐起来，看了看已经闭眼休憩的少女，又看了看怀里的药，最后伸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裳。

药粉撒在伤口上，刺骨之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斯----”

“你这伤口剜得很妙，再多一分你就没命了。”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评价道。

她说完笑了一下，“忘记了，你听不懂。”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龙牙花。

“这花跟刺桐花长得可真像，烂红烂红的，跟拼了命一样。”少女笑道。

方才她一路逃窜，就是一直盯着这一树红花，才逃了出来的。

他看花了眼，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少女长得那么漂亮，她的笑容原本应该是动人的，可他却看到了无数的孤独。

这个笑容，一下让他找到了归属感----眼前这个少女跟自己一样，是个孤独的人。

“快这边找找，大护法说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有人群说着南疆话从外围包抄过来。

少女听不懂他们的话，但知道是在找自己。

她站了起来想要逃离，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少女皱眉警惕地看着他，他指了指一旁的草堆，让她藏起来。

“你藏起来，我去引开他们。”他一面说着南疆话，一面打着手势。

少女眼神里的怀疑一直没有消散。

“你已经被包围了，又受了伤，你根本逃不出去。”他又比划了许多手势，胸口又开始流血。

这回，少女看着他真挚的眼神，点了点头，“谢谢你，你小心点，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看着少女信任自己的眼神，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力气，他看着她藏好身形，然后慢慢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