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在附近转悠并没有发现,原来镇医院也在离网吧和酒吧并不远的繁华中心地带。不过程灼转念一想,也是,毕竟杨槐镇总共就这么点大,这段时间,他也算是被迫将杨槐镇逛了个遍。
他带着原雨去看伤,医生检查以后建议拍个片。
常规流程,不过程灼唯独今天问了下拍片的价格,确认这里的片子还在他支付得起的范围内。
原雨还挺敏感的,拿着单子出了诊疗室以后问他:“很贵吗?要不别拍了吧。”
“你哥我像是付不起这钱的人?”程灼一双眼斜睨着他,“少废话,拍片去。”
“哦……”虽然程灼语气凶巴巴的,但这会儿原雨挺想笑。
从昨晚程灼亲了他开始他就一直想笑,跟傻子似的,简直要用尽洪荒之力才能勉强压住嘴角。
他老老实实拍了片,跟程灼一起坐在椅子上等结果。
可能是年轻人扛得住揍,总之原雨的确没什么大事,医生看完片子以后给他开了点药就放了人。程灼强行把原雨带到了医院的厕所里上了药,才送他去学校。
到校门口,程灼把装着他课本的环保袋交给他,说:“改天再给你买个书包。”
“算啦,袋子也能用,别太破费。”原雨冲他笑笑,“我先进去了。”
“嗯。”
已经是上午11点了,进校门还得跟保安好好说说,特别是原雨今天没穿校服,穿的是程灼的衣服,看起来就不像一个村镇中学的学生。
程灼看着原雨跟保安说了一会儿话才被放进大铁门,进去以后转身朝他挥了挥手。阳光正好落在他脸上,笑容很漂亮。
于是程灼也伸出手朝他挥了挥。
等人看不见了,程灼把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来,垂眸看了看掌心里的钱。
三张5块和三个钢镚儿,他要用这笔钱过一个星期。
“啧,”程灼撇了撇嘴,无语道,“做好人好事也不容易啊。”
他摇摇头,把钱收起来,溜达去公交车站。
虽说网吧会员卡里还有余额,但他没钱在镇上吃饭了,只能回家。
原雨是近5点的时候回来的,直接回了程灼这里。程灼正歪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看他上楼笑了,招招手:“过来。”
他搂着人的腰强迫原雨坐在他腿上:“没回自己家?”
原雨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明天再回吧……回去看看情况。”
“啧,我看你还是住我这里好。”程灼往他唇上啄了一口,“回了家哥还能这么抱你。”
“……”原雨被他一句话说红了脸,推了他一把,“不给你抱,我帮程奶奶干活去。”
“怎么不跟着我喊奶奶啊?”程灼逗他。
“你烦人——”原雨放下课本,匆匆跑下楼。
程灼一个人歪在椅子上笑。
下午的时间难以打发,果然还是原雨回来了比较有乐子。
他放下了实在没东西可看的手机,也跟着下了楼。原雨勤快,帮他奶奶洗了菜,见水缸里水不多了,还主动拿着扁担要去挑水。
这事程灼觉得很新鲜,因为他从来没注意过那个大缸里的水是怎么满的。原雨去挑水他就跟着。
“这水井这么远?”
“不是,最近的那个在我家屋后……我这不是不敢回去吗?”
“唔……”
“你在想啥?”
“我在想我家的水平时不会是我奶奶去挑的吧……”程灼皱起了眉,“真是这样的话我哪还好意思用水啊?”
他虽然自诩为一块叉烧,却也没有让老人家挑水他来用的道理。
原雨“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有啦,平时你那个弟弟会过来帮忙的……哦对,你妹妹也常来。”
程灼“啊”了一声。
原雨偏过头:“?”
“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有个妹妹,”程灼皱起眉,“我好像没怎么见过她。”
“程珍话挺少的,我也跟她不熟悉。”原雨想了想说,“她现在应该上初一吧,学校离得远,碰不到。”
能上学就行,看程耀祖从来没带程珍过来吃过早饭,程灼还挺担心妹妹连学都没得上的。
虽说学杂费用说不定也是掏的他爸的钱,但好歹二叔没太过分。
原雨走到了一个远一些的水井,打了两桶水挂到扁担上。程灼看着心念一动:“让我试试?”
“你挑不起来。”原雨说得诚恳。
他要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程灼必然要试,男人怎么能说不行不是?结果他走到扁担底下用肩往上一顶——
好家伙,抬是抬起来了,但完全没办法保持平衡送回家去。
原雨笑了半天,才伸手解救他:“算了,还是我来吧。”
“你笑我是吧?”程灼冷笑一声,“你今晚别睡了,你看我让不让你睡。”
“……”原雨一下子噤了声。
挑水是他做惯的事,肩膀往上一顶就挑起来了,往前走了一段,原雨才耳朵红红地咕哝了一句:“不睡就不睡。”
程灼一怔,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嘿这小孩儿,讲话还挺挑衅。
明明每次都是他先缴械投降的。
大缸挑一次水挑不满,得挑好几次。程灼也就陪着他走了一趟又一趟,走到后来程灼都有点心疼了,开始怀疑自己平时是不是太浪费水。
原雨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挑完水,见程奶奶还没做好晚饭,便上楼拿了自己的衣服和程灼那身弄脏的睡衣,抱到井边去洗。
程灼看着怪难受的,劝他:“要不你明天再洗得了,我又不急着穿。”
他就两身睡衣拿着换的,一身借给了原雨,衣服不洗掉,这几天不都得光着睡觉?原雨没理他:“我洗很快的,没事。”
给程灼洗衣服是他心里觉得很快乐的事。
甚至还有点甜蜜。
“再说,”他顿了顿,“万一我明天回去了呢?”
程灼不太乐意,嘟哝着:“你爸能这么轻易放过你?我看你还是让他多冷静几天的好。至少住到把伤养好吧?”
原雨没听,第二天放学就回了家。
没曾想他爹没下地,在屋里歇着,恰好撞见他,又怒火攻心地把他打了一顿。情急之下,原雨也只来得及把自己的课本作业一股脑地抱出来,拼命往外跑。
他妈怕他爹把人打坏了,从屋里跟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了跑远了的原雨,摸摸他的头发:“你姊呢?”
“送走咯。”原雨说,“我不会告诉你她去哪里了的,回头你心一软又告诉阿爹。”
“你这娃娃……算了。”原雨妈叹了口气,又问,“那你这两天去哪儿咯?”
“就住……程奶奶家。”原雨舔了下嘴唇。
原雨妈想了想:“她家是不是有个跟你一般大的男娃?我好像看见过。”
“是。”提到程灼,原雨有点心虚地把手往后背。
“你俩玩得好是吧?那就住着吧,等过几天你爹气消了我再上她家喊你。”原雨妈凑近了些,小声说,“其实那天你爹从镇医院出来,听说提亲的事已经传到镇上了,就觉得有点不对,后来也找人打听了下,确实是有问题……你别急,你说的事要是真的,那就确实是你爹做得不对,他能想通的。”
“能想通最好。”原雨嘀咕着。
“你回吧,我也回了。”原雨妈说,“身上疼不疼?”
“没事,去检查过了,没大伤。皮外伤养几天就好,你别操心。”
儿子是从小在地里放养大的,身板结实得很,原雨妈哪能不知道?其实不是很担心。反倒是当晚程灼给他上药的时候发现他身上多了新的淤青,脸都差点气歪了:“你今天回家了?”
“……啊。”
“然后又挨打了?”
“……”
原雨没敢出声,程灼气不过,抹药的手上加了点劲,疼得原雨直抽抽:“……嘶,好哥哥,饶了我……”
“你现在学坏了,还知道这样求我。”那疼里带着软的语调听得程灼耳朵发痒,语气越发不客气。
不过说归说,他还是放轻了力道。
但这样一来,上药这个过程就变成了另一种折磨,毕竟孤男寡男,坦诚相见,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又不大纯洁,难免就从上药想到别的地方去。
程灼上完药把药膏一甩,直接将人翻了过来。
“干嘛你?”原雨有点不祥的预感。
程灼说得理所当然:“我要弄你。”
“……别,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弄完再写,能耽误多少时间。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很持久吧?”
“……程!灼!”
“叫老公。”
“……”
二十分钟后,原雨像条死鱼一样趴在了床上,脸也埋在被褥里。程灼一边擦着手指一边笑他:“真倔啊,这样都不叫?”
没回应。
“不叫也随你,”程灼的语气漫不经心,他本来也没想听那句“老公”,“我呢,就是希望你长长记性。我昨天是不是说了让你今天别回家?那你今天回去是不是又没提前跟我打招呼?”
原雨转了下脖子,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
“原雨,二次伤害是很容易出事的。”程灼难得有些严肃,“你今天要真被你爸打骨折了,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他可是把自己的钱搜刮空了带人去的医院,原雨要是真骨折了,对得起他这几天穷得在家发霉?
原雨眨了眨眼睛,双臂一撑从床上起来。
他朝程灼走过去,伸手拥抱他,嘴里的语调软软的。
“老公,我错了。”他在他耳边低声说,“原谅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