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绾绾眼睛里也盛满笑意。谭少明笑得太过惹人注目，像是笑点被猛戳到，就差在地上打滚了。花园的草坪上长椅上或坐或躺的几个人纷纷被这笑声吸引，转过头来看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人笑成这样。“妈妈，那个哥哥怎么了？”一个穿着病服的小男孩指着谭少明，奶声奶气地问道。语气很是认真，真不明白那个哥哥为什么笑成这样。小男孩的声音不大，但是现在花园里人很少，没多少噪音，因此，他的问题还是被梁绾绾几人听见了。见这几个陌生的少年少女都向她这个方向望去，小男孩妈妈有些尴尬。她歉意地朝梁绾绾几人笑了笑，而后低下头去，柔声解释：“那个哥哥，大概是遇到很高兴的事情了。”韩佳绷着脸，“不，这个哥哥是突然发癫。”小男孩听到自己不理解的词语，眨巴眨巴大眼睛，仰头问自己的妈妈：“妈妈，什么是发癫？”谭少明的笑一僵，“fuck！韩佳你要不是……”话没说完，被梁绾绾用手肘捅了捅。自知失言的谭少明顿时安静如鸡，怂怂地站到后面去，也没脸看韩佳是什么表情。梁绾绾也很是担忧地时不时看韩佳一眼，生怕她的心情又跌到谷底。出乎意料的是，韩佳像是没听见谭少明没说完的那半句话，自顾自地眯着眼欣赏夕阳。小男孩的妈妈被那个问题弄得更加尴尬，隔空道了歉，就把小男孩抱离这个是非之地。“妈妈，我不想回去，我还要玩会儿。”小男孩不乐意了，小身体在妈妈怀里扭啊扭。“小祖宗，你安分点儿吧！”小男孩妈妈轻轻拍一下小男孩，以示警告。母子俩的背影消失在住院部后门处……接下来的时间里，梁绾绾几人都安安静静的，不再多说一句话。韩佳贪婪地望着周围的景致。活了十几年，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静下心来感受生活。好像，一直以来，除了混混度日，她再没有别的期盼。韩佳心头逐渐爬上一股无力感。对面的夕阳缓缓下落，被大山吞噬，周围大片大片的云朵通通被染上血红。已然入秋，繁茂的树叶开始有落下的迹象。过了两个多小时……天空的另一头，皎洁的明月顺着白日里太阳划过的弧线慢慢升起来。刮起的风，带了些凉意。梁绾绾不忍心打扰韩佳的兴致，可是天气转凉，韩佳没有穿外套，不适宜在外面吹太久凉风。“韩佳，该回去了。”谭少明手放在轮椅后面，准备把韩佳推回去。韩佳喃喃道：“这么快吗？”梁绾绾温柔地笑笑，“韩佳，你要是开心，明天我们可以再来，今天太晚了，你没感觉到凉意吗？”“好。”韩佳也不坚持，顺从地点头。刚走进住院部后门，韩佳突然叫住梁绾绾，“绾姐，可以麻烦你帮我买两本书吗？”“嗯？”梁绾绾停住脚步，面带疑惑，“怎么突然要买书？”韩佳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突然感觉，自己很没有文化。看着心仪的景色，都找不到几个词语形容。而且，我总得找个希望啊。”谭少明跟见了鬼一样看着韩佳。那眼神，像是看被魂穿的韩佳。梁绾绾心里又生起几分不安……韩佳又抬起头，仰视梁绾绾，“绾姐，如果不方便，可以不用买。反正，我一个废人，再读多少书又有什么用呢？”这话说得……梁绾绾眉头一跳，也顾不得什么不安了，连忙答应下来，“好好好，我去买。只是，你要什么书？”韩佳脱口而出：“《红楼梦》《西游记》《水浒传》《三国演义》，我想先读一读中国的四大名着。”“好。”梁绾绾心想医院附近不远处就有书店，况且，还有谭少明还在，料想不会出什么事，就急匆匆地往外走。“绾姐，路上小心。”韩佳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梁绾绾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如果有时光机，梁绾绾想，她一定会在这时回一下头。“我们先回病房吧？”谭少明弯下腰询问韩佳。韩佳的脸上难掩疲惫，“嗯，回去吧。”进病房后，谭少明“啪”地一下摁亮灯，韩佳在灯亮起的一瞬间掩藏起冰冷得使人看一眼就遍体生寒的眼神。在谭少明将她推到床边时，韩佳止住了他的动作，“我现在还不想睡觉，先在轮椅上坐一会儿吧。”“好吧。”谭少明拿过一个凳子，坐在韩佳的旁边。沉默半晌，韩佳估计梁绾绾过不久就会回来。她突然说：“谭少明，我想看星星。”谭少明经过刚才的一番事情，已经习惯韩佳的想一出是一出。他站起来，慢悠悠地将韩佳推到窗台边。为了保持通风，窗户是开着的。这个病房楼层较高，夜里风也大。韩佳才刚靠近窗台，头发就被吹得糊在脸上。谭少明伸手要关窗，韩佳又一次阻止他，“别关，吹吹风也挺舒服的。”说完，她轻松地笑笑。谭少明没有说什么，耸了耸肩，又将凳子搬过来。“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知道自己的状态有多糟糕，就跟个活死人没什么两样。”韩佳凝望着窗外的夜空，语气没什么波澜。谭少明呆了几秒钟，他一个大男生，安慰女孩子，实在不太在行。韩佳也不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着话，“以前四肢健全的时候，也有这种感觉。除了一天一天地混日子之外，我找不到生活的意义。绾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牵挂。遇到她之后，我不再是一个浮萍。”这话谭少明接得上，“我也是。”韩佳笑笑，“回想我的一生，乏善可陈，没什么亮点。也不曾为谁做过贡献，更别提服务社会了。现在，我想尽我所能为我牵挂的人做点事情。”她看向谭少明，眼神真挚，“我这个样子，照顾不了绾姐。谭少明，你要好好照顾她啊。”谭少明听得云里雾里的，原谅他实在不懂女孩子的伤春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