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力裴罗走到仲云庆身边,说道:“军将,实在太累了,就在这里歇息一下罢。如果你们着急,可以先返回了。我们歇息后,穿过那片沙碛地,就进入了草原。路也都好走的。”
仲云庆心道“这次不杀死曹世宇,日后哪里去找他?此时怎能返回?”就说道:“好罢,那就歇息一下。我们还是要送你们再走一段的。”说罢,他招呼同袍们下马,到不远处的河滩边饮水休息。
回纥使团的马匹驮着绢帛、生铁、茶串,也都是累得浑身大汗。使团人众也把货物卸下来,让马匹轻松一会儿,吃草饮水。
一时间,河滩边,顿时热闹起来,众人纷纷解下盔甲,乘凉稍息。
仲云庆喊道:“派几人到周边巡视,不要遇到游骑骚扰。”
“前面早就有人去了,都是很平静的。”兵士答道。
仲云庆放下心来,可斡朵利和契苾乌及着急地走来,坐在身边问道:“还不动手么?”
“这里怎能动手?还是等天黑后,让同袍先回,我们假意落后,就冲进回纥人当中,立即刺杀了那人再返回!”仲云庆低声道。
“嗯,也好。”可斡朵利回道。
拓跋旋花笑嘻嘻地走来,可斡朵利和契苾乌及站起身来,躲开二人说话。拓跋旋花坐在仲云庆身边,刚想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仲云庆低声道:“坐好。”
拓跋旋花听了,想起自己是女扮男兵的,也只得“哼”了一声。还是紧靠着他,她问道:“你和可斡他们神神秘秘地在说什么?不是说我的坏话吧?”
“我们在想,如何能为同袍报仇!”仲云庆低声恨恨地说道。
拓跋旋花一惊,说道:“在宥州,都已经答应了放那人走的。而且,他被他的小妹在脸上划了一刀,也很惨了。还要逼迫他做什么?”
“哪里这样容易活命?那贼人杀同袍时,可曾想到此时的逼迫?”仲云庆骂道。
拓跋旋花还想再劝,但是扭脸看着仲云庆阴沉的脸,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千万小心,这里是塞外,不要惹出祸端。”
“不怕,他现在的身份是突厥游骑,杀了他也不会有人怪罪。”仲云庆坚定地说道,心里暗算着刺杀曹世宇的步骤和各样的时机。
拓跋旋花一时想不起来再说什么,只好陪着他坐着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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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玉,事情已过去好几天了,你还在生气么?”嵬飞猿小心问道。
“我怎敢生你的气!你既然敢杀我的哥哥,说不定也要杀了我们呢!”曹锦玉还是生气地说道。
“你哥哥的事,我们慢慢再说。时间长了,你也能懂得一些。至于说你和你的家人,莫说我不敢加害,就是有人要加害于你们,我嵬飞猿就是性命不要也要保全你们!”嵬飞猿承诺道。
曹锦玉心中发暖,刚想也说些宽慰的话,但立即想起哥哥的血流满面,心想“若是我们也得罪了你的同袍,你又会怎样呢?”这样的话,自己想想也是害怕,不敢说出口。但是爷爷说想去扬州投靠朋友的话,也令她心中纠结。忍了好久,她终于说道:“爷爷想去扬州投靠朋友,不想在这里了。他肯定是伤透了心的。”
“啊?”嵬飞猿显得慌乱起来,径自问道,“那你和你阿妈呢?”
“这样着急,也不嫌伤了面皮。爷爷倒也并未确定,而且也没有让我和阿妈一起跟去的。”曹锦玉心中笑道,但是脸上还是故作镇静地说道:“爷爷去,我们肯定也要跟去的啊。”
“哦,应该的,应该的。”嵬飞猿心口不一地说着,又问道,“那我怎么办?”
“你就在这里护卫粟特族人好了。”曹锦玉回道。
嵬飞猿也顾不上她略带着轻蔑的神情,当即说道:“我也跟你们去!”
曹锦玉吃惊地问道:“你的亲眷都在这里,怎能跟我们前去?况且,你不是很喜欢做兵士么?”
“我,”嵬飞猿稍想片刻,就说道,“我只觉得你最重要。我本来也是孤儿,被叔叔抚养大的。若是与你们去了扬州,经常回来看他就是了。”
曹锦玉请他这样讲,心中稍有欣喜,也还是说道:“我也没说要与你一起去啊。”
嵬飞猿还要解释,曹锦玉又说道:“都先不要再说了,我们也静心几天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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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世宇躲在使团人群中,喝了些水,觉得脸上的刀伤还在发痛。他看着远处的仲云庆和可斡朵利、契苾乌及,心道“他们时常瞟来警惕的目光,或许是要对我不利的。等下天黑,我只管寻机躲藏跑掉就好了,还管那斡迪做什么?万一阿史那博恒那边与斡迪发生了冲突,已经杀了他呢?我曹世宇既然几次都死里逃生,说明上天对我寄予更多使命。天不亡我,我也要自己奋争!”
一阵微风吹来,河滩边的胡杨树叶“唰唰”的轻响,地上的野草也被吹得低伏了下去。一团风滚草被风推动着,四处滚动。曹世宇心中祈祷着“就让它停下来罢,可以停下来了。”那风滚草跑来跑去,终于陷进了一个湿沙坑中,任凭风力的逐渐加大,它也是摇摆,却是不再乱跑了。
“嘿嘿,真为它感到高兴。”曹世宇欣慰地想着,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转头看看唐兵那边,他看见可斡朵利和契苾乌及还在死盯着他,心里笑道“不要这样逼我,天黑我就先走了。至于仇怨,我们以后再说罢。”
头上的毡帽被吹得飞掉在地上,曹世宇赶紧起身追过去捡起来,只觉得沙砾不断扑打在脸上,而脸上的伤处也愈加疼痛起来。
仲云庆看着风沙越来越大,对拓跋旋花低声道:“把头低下,我看你的假胡子都要吹下来了。”
狂风中的声音听不清,拓跋旋花大声问道:“什么来了?”
“你的假胡子!”仲云庆笑道,本来是要帮她再粘一下。没想到,自己的手刚一碰上,那假胡子还真的被风吹跑了。
“哈哈,不要管他了!”仲云庆站起身,看着风沙中的众人都是低着头,心里猛地警醒道:“这样大的风沙,不要出了意外!”他就赶紧大喊道:“把货物装上马背!兵士们穿甲,兵械不得离身……”
声音在大风中,传得并不远,仲云庆叮嘱拓跋旋花道:“坐在这里不要动!”说罢,就顶着狂风去招呼同袍。
拓跋旋花在灵州附近,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沙尘暴。看着明明刚才还是晴空万里,太阳烤炙,此时却是昏天黑地,她也是害怕起来。
风沙越来越大,吹得拓跋旋花不能抬头。
忽然,从风沙中现身一人身边,拓跋旋花看他用布巾蒙着半张脸遮挡着沙砾,还在不断大声喊着:“突厥人来啦!仲云庆在那边,快跟我跑!”
拓跋旋花心中着急,喊道:“仲云庆怎样?”
“他没事,要我赶快带你过去,一起撤走!”这人大喊着。拓跋旋花赶紧起身,跟着他向着辨不清方向的风沙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