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文则从地上捡起报纸,掸了掸上面的灰尘。

“怎么,燕王殿下这就灰心了?上位之路艰险万分,这不过是一个小小沟壑,以后还会有万丈深渊横在你面前,走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赵德芳抬起头,眼中赤红。

“我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凶险。”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为了权力,有人为什么会狠辣到如此程度,不惜坑害数万大宋将士的性命。”

“这样的人,还配活在天地间吗?他还配为大宋皇族吗?”

赵德芳胸中的愤怒沈从文当然感觉得到。

他也知道赵德芳所指的是谁。

当然是赵德昭。

为了一己私欲,怂恿赵匡胤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出兵北伐。

其心之险恶,人神共愤。

他不过是想削弱赵德芳的实力。

可是那也是大宋最重要的边防力量。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是让赵德芳最不能理解的。

后世之中的事情在今生又再次上演。

沈从文也面现痛色,“两万多精锐骑兵,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本钱,也是以后北伐的重要依仗,结果一战便损失掉了,谁都会心痛。”

“不过殿下不能就此消沉,要知道,现在你的身上可不只有自己,还有无数人的身家性命啊!”

“如果被湘王得了天下,以他的所作所为,很难想象他会把天下折腾成什么样子。今天为了自己的私欲,就可以坑害六万大军,明天他就可以让天下苍生陷入苦难。”

“从文在这里恳求燕王殿下重新振作起来!”

说完沈从文跪倒于地。

赵德芳先是一惊。

沈从文也跟随自己四年了,除了认主时跪拜过一次,再也没有跪过。

他有着自己的骄傲,更有着文士的风骨。

这样的人,再次因为自己的消沉而苦苦劝谏。

有心良苦,可见一般。

而今却因为自己情绪受损,又下次下跪。

其心之忠,让赵德芳心中感动。

接着赵德芳感到一阵自责。

既然要改变这个世界,那么就不会一帆风顺。

前路崎岖,自己当需小心、努力。

赵德芳急忙扶起沈从文,脸现抱歉之色。

“沈兄如此大礼,德芳怎么受得起?我不是心灰意冷,只是心有一时憋闷罢了。”

渐渐地,赵德芳的目光坚定起来。

“沈兄放心,我知道自己的肩上负担着多重的担子。燕云未复,辽国未平,这个大好世界还未征服,我怎么会甘心沉沦?且看风云变幻,我将如何立于潮头之上。”

沈从文听后哈哈大笑,“燕王殿下及时醒悟就好。那我们就谋划一下,如何解决西北问题。”

赵德芳一听,也来了精神。

现在西北的赵德昭已经坐大。

又加上赵德芳实力受损,这就更凸显出了他的重要性。

如果长此以往,必成大患。

“愿闻沈兄解惑,究竟该如何解决西北问题?”

沈从文微微一笑。

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以失败告终。

最终宋辽双方也都打不动了。

就像两只受伤的野兽,在互相防备这余,用舌头舔食自己的作品。

不过宋国占据了四州之地,也算是些许安慰。

新占之地,人心不稳。

赵匡胤当然明白其中的关键。

这四州的长治久安,会给北方的汉民传递一个信号。

汉人还是应该由自己当家作主。

给辽人当奴才,终究是奴才。

接下来,要实行什么样的政策,才能让这四州迅速融入到大宋的版图中来,才是大宋决策屋该做的事。

至于其它事,都要放一放了。

只有四州巩固了,下次北伐才会有更好的前沿阵地。

所以赵匡胤在此时又想到了自己最能干的儿了。

每当有重要的事情,老赵总是不自觉地想把重担压在赵德芳身上。

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思维定式。

也许赵匡胤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他已经离不开赵德芳了。

大宋已经离不开赵德芳了。

赵匡胤下旨封赵德芳为燕云四州巡察使,代天子巡视。

可以直接任免四品以下官员。

对于赵匡胤,赵德芳虽然心中有所不满。

认为这个便宜老爹自从老了之后,疑心病越来越重。

也越来越看重权力。

还犯了好大喜功的毛病。

不过一旦涉及到军国大事,赵德芳还是会以国家为重。

这个时候也不是耍小脾气的时候。

毕竟新得四州之地,民心不稳,军心不稳。

一旦被辽国抓住机会,得而复失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说在他的构想中,这片江山迟早是自己的。

现在出生入死,都是为了自己的将来打基础。

于是在风雪中,赵德芳开始了北巡之旅。

第一站先到了涿州。

此时的涿州仍由曹彬镇守。

只不过为了减轻后方的压力,大部分禁军已经回到了河北。

如今涿州城中只余下了三万禁军精锐驻守。

赵德芳入城后,见城墙破损处已经尽数修补,而且又加厚加高。

军卒日夜巡视,没有一丝懈怠。

心中也暗自叹服。

曹彬不愧是大宋军中第一将。

单说领兵能力,的确无可指摘。

至于这次幽州之败,非战之罪。

换作是自己,也讨不到好去。

白天接见了一众官员,赵德芳精力仍然旺盛。

入夜,赵德芳与曹彬在府中秉烛夜谈。

曹纬则坐在一旁聆听。

现在的曹纬早已经褪去了最初的青涩,成为了智勇双全的军中骁将。

赵德芳先是让他任自己的亲军统制,又将自己的王牌“铁浮屠”交于他的手中。

完全把自己的安危交于曹纬,可见对他的无条件信任。

在一次次的历练中,曹纬也更加成熟了。

赵德芳听曹彬详细诉说了现在涿州的情况。

人心无法安定。

主要是原本大量的土地归契丹人所有。

现在契丹人已经尽数被赶走。

现在无主的土地遍地。

可是究竟该如何办,曹彬自己拿不了主意。

眼看着明年开春,就要春耕了。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那地无主的土地。

更有的地方已经为了争夺土地打了起来。

发生了命案。

赵德芳当然知道农民对土地的渴望。

只要有了土地,就会把他们牢牢地拴在上面。

为了保住自己赖以生存的命根子,他们会用尽全力。

只要将这些农民发动起来,那自己才能站得稳。

可同时又不能伤害到豪族士绅的利益。

只有让他们和自己的利益一致,才能站得牢。

赵德芳沉吟良久。

“本王先说一下简要的章程,将无主的土地全部收回,然后重新统计涿州境内的汉民。将土地平均分配下去,原来有土地者多了不收,少了补齐。”

“原来辽国是五税一,那我们就十税一。”

“统计全州人口土地的事,明天就着手派人去办,这事不能再拖了,否则可能要生变故。”

曹彬脸现为难之色。

赵德芳微笑道:“曹将军是有为难之处吗?”

曹彬叹了口气,“不瞒殿下,咱们打仗掉脑袋都不怕,可与钱粮土地打交道,还真是有些挠头!”

赵德芳哈哈一笑,“这好办,我这就发文回河北,让他们护送来相关人员,帮助曹大人办理此事。”

曹彬又提出要求:“殿下,丈量土地和清查人口后,这些人就不要走了,如今涿州正缺人啊!”

赵德芳点头,“曹将军所说正合我的心意。这些人正愁没有用武之地,如今曹将军为他们搭好了戏台,就看他们能不能唱好这台戏了。唱好了,高官厚碌,本王都给他们,唱不好,那就再回去读二十年圣贤书去吧!”

曹彬点头附和。

其实二人心中各有算盘。

曹彬手下真的没人吗?

他是怕被赵匡胤和赵德芳猜疑,才让赵德芳派人。

而完事之后,还让来人留下,更是向赵德芳表明,自己以赵德芳为主,不会藏一点私心。

赵德芳当然明白。

于是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不过接下来,就是赵德芳回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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