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芳嘴角又弯出了一条弧线。

既然耶律元自己找死,那当然要成人之美了。

不然显得自己多不够意思。

身边的将领着急了。

“太子殿下,咱们也追击辽军吧,你看,手下的儿郎都等不急了!”

赵德芳哈哈一笑。

“急什么,仗有得他们打的。现在辽军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不是还有李继迁吗?”

说着大手一挥,“走,跟着本宫去围歼李继迁!”

众人一听,都为之一振。

太子说围歼,而不是追击。

看来李继迁也是在劫难逃了。

跟着太子打仗就是好。

不用动太多脑筋,只要听太子的,往前冲就行。

赵德芳也不管耶律元如何逃窜,领着两万定难骑兵,在斥侯的指引下,向李继迁逃跑的方向追去。

而此时的耶律元一马当先。

他做什么都快一些。

逃跑也是如此。

只听得耳中风声阵阵。

一口气跑出了二三十里。

身后的宋军还是紧追不舍。

由于只顾着逃命,无法及时组织反击。

导致自己手下的将士都成了宋军的活靶子。

想想就感到憋屈。

自己一辈子什么时候打过这样的窝囊仗。

还没怎么样呢,就得逃跑。

这要是传回辽国,自己在皇帝面前不得颜面尽失吗?

想着自己来之前,还给皇帝上了奏折。

大言不惭地说必定将大宋的整个西北划入辽国的版图。

如今真是打了脸啊!

还有自己训练了多年的精锐骑兵,一战损失近万人。

想想都心疼不已。

可是还没等他痛苦不堪,就迎来了痛不欲生的一刻。

只见去路上,已经被一支骑兵牢牢守住。

在烈日下,一面“折”字大旗正迎风飘扬。

耶律元眯起了眼睛。

折家军!

这么多年来,自己整天与折家军打交道。

当然知道折家军的勇悍。

如今仇人相见,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冲过去则生,冲不过去则死。

耶律元大吼一声:“勇士们,冲过去,回辽国!”

身后的辽军也都稀稀拉拉地喊道:“冲过去,回辽国!”

关键这个口号太没有震撼力了。

在两军对阵时弄出了这么一句。

一听就是败军逃命时的真实写照。

不能不让辽军心生气馁。

折御卿稳坐马上,看着如丧家之犬的辽国骑兵,咬着牙说:“这帮辽狗也有今天!折家的儿郎们,杀辽狗,为我折家英烈报仇!”

折家军立刻齐声喊道:“报仇!报仇!”

折家军与辽国也是几十年的世仇了。

这么多年来,年年征战。

家家披麻,户户带孝。

哪家都和辽国有血海深仇。

现在有机会趁人病,要人命,当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迎接辽军的,先是一阵密集的箭雨。

现在的辽军已经没有了完整的队型。

只能把身体伏在马背上,祈祷别被箭雨射中。

眼看着挺过了三轮箭雨,离折家军不足十丈了。

可折家军还是一动不动。

辽军将士也心生疑窦。

这些人挺着让自己杀吗。

结果还没等回过味来,前面的战马已经发出一声声嘶鸣,掉进了折家军早已经挖好的陷马坑。

这陷马坑长近百丈,宽也有十丈,深达两三丈。

而且坑底还插满了带尖的木棍。

人马一旦掉进去,立刻就是个透心凉。

现在耶律元的心可真是凉透了。

看来折家军早就算好了,自己一定会兵败。

而且一定会走这条路。

所以早早地在路上设好了陷阱,就等着自己往里跳呢!

耶律元赶紧勒住马的缰绳。

这时对面的折家家又射来了箭雨。

在密集的箭矢中,又有大量的辽军将士伤亡。

身后又传来了喊杀声。

看来身后的宋军又追了上来。

既然前路不通,只能从新州绕道回辽国了。

好在新州还在李继迁的手里。

这里耶律元再想到李继迁那张另一厌恶的脸,仿佛也没那么另人生厌了。

之前还咒骂他死在乱军之中,现在恨不得他长命百岁。

要死至少也得自己通过新州,回到辽国再死。

只是耶律元想不到,李继迁现在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赵德芳所领的都是骑兵。

而李继迁手下,只有一万骑兵,其余都是步兵。

就是这一万骑兵,还是临时拼凑起来的。

无论是辽国,还是赵德昭,都不想他坐大。

所以生活物资是给了一些,但是战马却严格管控。

辽国只让李继迁有两千骑兵,用以骚扰宋军西北边境。

而李继迁到了新州后,赵德昭更是一匹马都没给他。

在赵德昭领兵走了之后,李继迁反戈一击,打下了不少西北的县镇。

李继迁第一件事就是四处搜刮。

还真被他找到了数千匹马。

当下也不管是公马还是母马,有没有绝育过,都拉了过来,组建了一支骑兵。

说是骑兵,只不过是骑上了马的步兵。

根本就没有多少战力。

只不是比人多了两条腿,跑起来比较快。

李继迁刚跑出没多远,身后的赵德芳就追了上来。

在李继迁的设想中,就算耶律元会败,至少也会阻挡上赵德芳一天的时间。

到时自己领着骑兵早就回到了新州。

赵德芳就是再厉害,也是鞭长莫及。

再不济自己也能逃入辽国,继续流浪呗!

怎么也比被赵德芳抓住强多了。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耶律元就是嘴上功夫。

这还没有两个时辰,赵德芳就已经领着骑兵追了上来。

李继迁有心带领着骑兵先跑。

可是想想自己组建这支军队有多么的不容易。

咬了咬牙,没舍得。

于是他立刻组织党项军列阵。

接近三万步兵,组成了严密的军阵。

一时之间,赵德芳还真无处下口。

不过赵德芳也不着急。

两方就在广阔的野外对峙着。

一晃一个时辰过去了。

李继迁还在纳闷,赵德芳这是在做什么?

攻也不攻,退也不退。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天边出线一条黑线。

不过片刻,他便听到了重重的马蹄声。

如果一声声重锤的敲击声,击打在每一个党项人的心头。

他们中的许多人,刚才亲眼看到了宋人的这支重甲骑兵对辽人的屠杀。

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而如今这支仿佛是从血山尸海中走出来的军队,就停在自己的不远处。

那完全守护住了全身的精制铠甲,只露出一双骑士的眼睛。

仿佛猎人一样,盯着无路可走的小绵羊。

就在此时,赵德芳拍马上前。

“李继迁,可否出来与本宫见上一面?”

李继迁犹豫片刻,还是拍马走了出来。

二人隔着十余丈,遥遥相望。

赵德芳说道:“降了吧!本宫还是会饶你一命,至于你手下的这些族人,也都会免于一死。”

李继迁苦笑道:“谢太子殿下好意,只是那时的我,即使不死,恐怕也要在牢狱之中度过后半生了,那又与死何异?”

赵德芳又继续说道:“那你不考虑手下的数万儿郎,十几万部众了吗?”

李继迁心里想,大不了先逃回新州,如果形势不妙,就再率众进入辽国境内。

想到这里,李继迁高声说道:“我党项人都是热血之人,哪会在大宋忍辱偷生。”

赵德芳仿佛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冷冷一笑,“那你们给辽人当狗,就光宗耀祖了吗?”

“那不一样,我们终有再度崛起的一天!”李继迁仍然嘴硬。

“可是你们现在连退路都没有了?”赵德芳说道。

李继迁睁大了眼睛,然后又是一笑,“太子殿下不要唬我,李某不又是三岁小孩。”

赵德芳呵呵一笑,“现在潘惟吉应该已经攻下了新州,断了你的后路,正在率军赶来。听本宫一句劝,降了吧!”

李继迁面如死灰。

他知道赵德芳一定没有骗他。

当年他也跟随了赵德芳一段时间,对赵德芳的脾气秉性也算了解。

他知道赵德芳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骗他。

看着身后四万党项将士。

这是自己这两年来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本钱。

难道今天一天就要输得干干净净吗?

他不甘心。

他始终认为,定难是党项人的定难。

西北是李家人的西北。

党项李家用几代人的努力,才在西北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扎下了根。

任凭中原王朝更替,李家始终左右逢源,屹立不倒。

时刻不忘化家为国的祖志。

可是就在一切都向着目标发展时,赵德芳却横空出世。

以其雄才大略,一举消灭了汉国。

又设计荡平了定难军。

让李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让百万党项人背景离乡。

他好恨,恨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大宋太子。

就是他,毁了自己的一生。

让自己少年白头,承受了许多自己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苦难。

想到此处,李继迁不由得怒火中烧。

今时今日,他已经无路可走。

突然抽出腰刀,策马向十丈外的赵德芳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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