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轻抚长须，“这就是皇上的帝王心术，你也要用心学习。”
赵德芳深施一礼，“请岳父大人解惑！”
赵普语调平和。
“自古以来，无论哪一个皇帝要想稳固皇位，都不能让臣下一家独大，否则就会让臣子产生非份之想，帝位不稳，对上对下都不是好事。”
“就以唐高祖李渊来说，他不知道秦王李世民英明神武，是皇位的最佳继承人吗？”
赵德芳点头，“以唐高祖的老辣，当然知道李世民是最好的继承者。”
赵普微笑着问：“那李渊又为什么非要立李建成做太子呢？他明明知道无论从各个方面李建成都不是李世民的对手。”
赵德芳心里当然清楚，不过这个时候赵普正在兴头上，自己自然要配合老岳父了。
“愿闻其详！”
赵普呵呵一笑，“当然还是为了帝位稳固。李世民在国中威望已经无人能敌，如果再被立为太子，那朝中就会出现他一人独大的局面。届时李渊就有被架空的危险。”
“所以李渊为了自己的安危也必须要立李建成为太子。”
赵德芳点点头，“那如今的局面也与那时相似吗？”
赵普正色道：“有相似之处，又有不同之处。”
“晋王风头正劲时，皇上扶持湘王，只是湘王力有不逮，才又扶持起了楚王。”
“而你出阁后表现惊艳了众人，皇上又扶持起了你。”
“原本晋王是朝中最大势力，不知是什么原因，晋王在这两个月前突然失势。”
说着满含深意地看了一眼赵德芳，那意思跟你小子恐怕脱不了干系。
赵德芳叹了口气，“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然后将事情的经过挑能说的告诉了赵普。
赵普这才恍然大悟。
“如今晋王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了。以皇上如今的身体，这继承人也只能从你和湘王、楚王中选择。”
“在皇上心中，如果论才能气度，非你莫属！”
赵德芳诧异地问：“那皇上又为什么对湘王和楚王的人大加封赏呢？”
赵普呵呵一笑，“原因有三。”
“这其一，是为了防止你一家独大。以贤婿之资质，一旦掌握大权，必是大刀阔斧，就会让皇上有被架空的感觉。这样于谁都不利。”
“这其二，是为了保护你。”
赵德芳眉头一皱，“保护我？”
“对，保护你。为什么晋王倒得如此之快？就是因为他成了众矢之的。皇上是不想过早地暴露你，以防你被暗箭所害。”
“这其三，是皇上还在对你心存考验之意。这几十年来风云变幻，没有一位强有力的继承人，王朝很难传过两代。所以皇上还要再看看。”
“如果皇上想把你锻造成一把锋利的刀，那他二人就是你的磨刀石。”
“不过刀与磨刀石之间也是可以互换角色的。”
赵德芳此时心里算是真正通透了。
向赵普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岳父解惑！”
心想还得是赵普这样的久经官场的老油条，才能看清目前错综复杂的局势。
“岳父大人，那我现在应该如何做呢？”
赵普喝了口茶，一字一顿地说：“不要争，也不要抢，做好你应该做的。”
赵德芳心中明白，自己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经营好义武、成德二镇，然后扫平北汉，再图燕云十六州。
赵德芳重重点头。
眼看着除夕便要到来，赵德芳在京中闭门谢客。
他是想让赵匡胤明白，你给我的，我拿着。
你现在不给的，我不会去抢。
不过，石保吉负责的暗谍所送来的消息越来越多。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赵光义。
赵德芳在去宫中时，将消息暗示给赵匡胤。
赵匡胤只是告诉他，且放宽心，翻不起什么风浪。
见赵匡胤说得如此有底气，赵德芳也自然乐得清闲。
不过他不是暗中加强了府中的戒备。
开宝九年。
又到一年除夕夜。
赵家所有人齐聚宫中。
只不过今年与往年热闹的气氛略有不同。
谁都能感觉得出大殿中空气的压抑。
赵匡胤还是与赵光义、赵廷美频频举杯。
酒意渐浓之时，赵匡胤感慨道：“想我兄弟三人，历经大小数百战，凶险无数，最终才建立了这大宋王朝。如今虽然大业未完，但我们当初又有谁会想到我们赵家会坐拥这天下。”
赵廷美点头附和。
赵光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皇兄所说臣弟不敢苟同，这大宋天下不是我们兄弟的，而是皇兄的。”
这句话一出，附近的人都闻之色变。
赵德芳心想，赵光义这是要摊牌了吗？
赵廷美看了一眼赵光义，“三哥，你喝多了！”
赵光义瞥了一眼赵廷美，“我什么时候醉过酒？只是皇兄已经忘了当年发过的誓言，让人心寒。”
赵匡胤放下酒杯，“三弟，你说说为兄当年发过什么样的誓言？”
“皇兄难道忘记当年在太后面前发下的盟誓了吗？”
赵匡胤哈哈大笑，“老三啊老三，这么多年以来你就在朝中宣扬什么‘金匮之盟’，可是我在太后面前只是说将来一定会将皇位传给一个能继往开来之君，无论是皇子还是皇弟。”
“但也并没有指定一定是你啊！”
赵光义也哈哈大笑，“反正嘴长在你的脸上，您是皇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又敢怀疑？”
两人的放声大笑响彻整个大殿。
殿中的赵家人都被两人的争吵吸引。
他们惊恐地望着皇帝与晋王。
虽然这些天来皇帝对晋王的压制已经路人皆知，但像这样撕破脸皮还是第一次看到。
赵匡胤面含深意地看着赵光义，“我知道你对我心怀不满。可以扪心自问，这么多年来，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要怎么样？”
赵光义面色已经扭曲，“怎么样？这么多年来，我任劳任怨，可是你就是将太子之位搁置不提。你不就是在等待吗？等待你的儿子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然后将我一脚踢开。”
“我就是个可有可无之人，我要的是这万里江山，而不是你的施舍！”
赵匡胤后背靠上龙椅，一脸的疲倦，“所以你就要谋反，就要杀你的亲生哥哥？”
赵光义已经彻底陷入癫狂，“既然你不肯给，我为什么不能自取？”
“我要让你知道，在我的治下，大宋将进入前所未有的强盛。我会让四方来朝，我会让所有人都匍匐在我的脚下！”
赵匡胤叹了一声，“所以你今天晚上就要动手了？”
赵光义脸上现了不正常的红晕，“不错，你听，皇兄，他们就要来了。”
正在这时，大殿中的赵家人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喊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