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芳在洛阳城中的风评急转直下。

原来人们都视他为英雄,现在却视他为胆小鼠辈。

其实人生就是如此。

当你得意时,从者如云。

当你失意时,门前冷落车马稀。

赵德芳可没有时间感叹事态炎凉。

与自己关系密切的朝堂和军中大佬哪个心中不是跟明镜似的?

只是这个时候民心已经不可违,圣意更不可违。

他们也不能多言。

只能私下里表示对他的支持。

赵德芳明确地告诉他们,自己不会就此沉沦。

这只是暂时的蛰伏罢了。

蹲得深,才会跳得高。

赵德芳在府中思来想去,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没有对舆论进行绝对的掌控。

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如果能够操控舆论,就能让很大一部分人站在自己这一边,自己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应该办一份报纸。

就在他为自己后知后觉懊悔不已的时候,燕王妃赵彩月却在洛阳城中掀起了一轮夫人外交。

与一些相交不错的重臣勋贵的夫人组织聚会,谈谈天,说说地,拉拉家常。

不过绝口不提朝中之事。

各家夫人哪个不是心思玲珑之辈。

平时燕王妃就平易近人,与众家夫人交好。

现在燕王与之前相比,有些势微。

不过那些男人间的事,也不必都表现在女人身上。

有些官员现在不方便直接表示对燕王的支持。

那也可以走夫人路线。

这些女人在一起看看戏,听听曲。

以燕王这几年来崛起的速度,再度被重用也是迟早的事。

再说谁都能看得出来,赵官家年事已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论长,赵德昭是赵官家最年长的儿子。

可论能力,非赵德芳莫属。

此次北伐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赵德芳是被赵德昭摆了一道。

就是赵匡胤心里也是清清楚楚。

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其用心自不是别人可以乱说乱想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谁知道什么时候燕王就会再次得势。

况且此次北伐,有些人也并不看好,太仓促了。

于是这些官员表面上与赵德芳拉开距离,实际上却派自家夫人与赵彩月搞好关系。

以表明自己的立场。

赵德芳当然明白。

现在自己的名声都快臭大街了,人家还能派夫人出来,已经不错了。

赵彩月还是经常去安置伤兵的街坊。

那些伤残军士都是真爽汉子。

平时燕王和燕王妃对他们多有照顾,有什么事求到燕王府上,要能办到的燕王妃一定尽心去办。

这些直肠子的汉子问赵彩月,燕王是不是真的怕了?

如果燕王出战,他们这些缺胳膊少腿的汉子也会二话不说,为燕王牵马挡箭。

有的人听到民间对燕王的诽谤,更是失声痛哭。

赵彩月只是微笑倾听,不做过多辩解。

依然尽心尽力地帮助这些伤残兵卒。

人心都是肉长的。

谁对自己是真心的好,他们心里都明明白白。

渐渐地,洛阳城中开始又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燕王赵德芳从来都不避战。

只是认为现在发起北伐的时间不对。

更有一些伤兵现身说法。

当年扫平江南,灭亡汉国,平定定难军。

哪了次不是燕王冲在最前。

这样的人怎么会怯战?

这也为挽回赵德芳的形象起了一定的作用。

这时,赵德芳又进宫面见了赵匡胤。

对于已经闭门十多天不露面的赵德芳,赵匡胤还真的怕他就此沉沦下去。

毕竟他还是最看好这个儿子的。

赵匡胤按下手中的千头万绪,立刻接见了赵德芳。

赵德芳跪地叩头之后,言辞恳切地说:“父皇,儿臣想好了,之前是儿臣思虑不周,没能体会父皇的苦心。”

“如今我大军已经枕戈待旦,中路大军从易州出击,是此次的重中之重。儿臣现在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不过镇州是此次北伐的基地,儿臣请命回到镇州坐阵,保障后勤供应,请父皇恩准!”

赵匡胤一听之下,心中大喜。

义武、成德这几年在赵德芳的治下,已经如同铁桶一块。

赵匡胤也怕北伐时河北官员暗中掣肘,出工不出力。

如今赵德芳主动要求回到镇中居中调度。

看来他还是识大体的,知道现在不是计较个人得失的时候。

有此心胸,才能成为人君。

“四郎,你和为父想到一块去了!我这就下旨,由你总领中路大军钱粮转运使。这中路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就交给你了。”

赵德芳神色肃然,“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让我大宋将士无后顾之忧。”

“好!四郎,为父知道这一段时间委屈你了,等此战过后,为父一定会补偿你的。”

赵德芳听出了赵匡胤话中的真切之意,突然感觉鼻子一酸。

自己这都是为了谁呀?

还不是为了赵家江山,汉人基业吗?

可现在弄了个里外不是人。

看着赵德芳的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的样子,赵匡胤亲自为他抹去泪水。

赵德芳看着须发皆白,背已经明显弯曲的赵匡胤。

突然间也好像能明白他的感受了。

他老了,只想在闭眼之前完成最后一件心事。

那是中原王朝几十年来共同的心愿。

赵德芳情之所至,握住父亲的手,“父亲,儿子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

这是一个承诺,更是一个保证。

望着赵德芳坚定的目光,赵匡胤也欣慰地笑了。

二人又敲定了一些具体事宜。

眼看天已过午,赵德芳便留在了宫中用饭。

看着赵匡胤又端起了酒杯,赵德芳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父子二人相谈甚欢。

赵德芳敬了赵匡胤一杯酒,“父皇,儿臣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咱们父子二人还有什么不能说得,速速说来!”

“此次事件让儿臣得到了一个教训,也敲响了警钟,在有心人的鼓动之下,舆论太可怕了。”

赵匡胤点头。

“所以儿臣觉得要对舆论加以引导,为我皇室所用。”

“那怎么引导呢?”赵匡胤问道。

赵德芳说出了自己的设想。

“儿臣觉得现在地方和民间对朝廷的政令不能及时了解,会产生很多的误解。如果能在全国范围内办起一份由朝廷主导的旬报,将一旬发生的一些可以公布的大事告知全国,就可以有效地避免一些人搅乱视听,还可以将朝廷的政策直接传达到每一个大宋子民的耳中。”

赵匡胤被赵德芳这种新奇的设想勾起了兴趣。

他又详细询问了赵德芳的设想,觉得非常可行。

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忧。

一旦这种旬报被人效仿,在全国泛滥起来,就不好控制了。

赵德芳笑笑说:“父皇担忧的是,所以一定要严格管控,成立一个宣发司,不能让民间私自出版这种报纸。现在只能有一个声音,那就是父皇的声音,朝廷的声音。”

赵匡胤点点头,凝望了赵德芳一眼。

“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赵德芳应承下来之后,立刻回到了府中。

挑选了十余名办事老成、胸中有锦绣的幕僚,组成了班底。

可最终的宣传司使却不好办了。

这个人必须是自己的人。

不然辛辛苦苦为别人做了嫁衣。

可是这个人一定要赵匡胤满意才行。

找来找去,赵德芳看上了一个人。

既然宣传司吏属于大理寺,那这个人不就是最佳人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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