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文艺青年的比喻句吗？”

“不，这是，”她一顿，“表白。”

余应春大抵明白背后潜台词弯弯绕绕，虽然不知道迷宫的答案，但还是转移话题。

“在杭城，夏天的晚上，偶尔能看见星星。”

赵逢秋嗯了声，对他避而不谈的态度一笑置之。没办法，步步紧逼不好，何况，和一个装傻的人讲道理也行不通。

服务员来上菜，适时地解决问题，“你好，这是你们的辣椒炒肉，剩下几个菜马上就来。”

辣椒炒肉，一道地道湘菜。赵逢秋看着那色泽油亮的辣椒，动作停了停。这道菜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辣椒很软烂，一种是辣椒很脆。

她不喜欢脆的那种可能，所以没先动筷子。等余应春吃了一口，才问他味道如何。

他说:“不怎么样，油得太过。”

评价很直白。

赵逢秋忍笑，看一眼服务员，“这么大声真的好吗？人家不会打我们吧？”

她这才尝了一口，的确，辣椒是脆的，并且油得太过。

余应春看见她反应后，压低了声音，“看来赵老师的眼光不怎么样。”语气含笑。

分明在嘲讽她，可因为这一点笑，赵逢秋没骨气地屈服。

她点头，下一秒就顺杆爬:“既然如此，不如你告诉我你喜欢吃的餐馆，下次我请你去那儿吃。”

她眼睛亮晶晶的，说话的时候身体往前倾，有一种鬼鬼祟祟的机灵感。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按理说该矛盾，但没有，意外的和谐。

余应春哼笑了声，并不接她的圈套。

赵逢秋这绳子甩出去，套中个空气，她有些赧然，低头吃饭。

她追人的手段是不是太拙劣了？她自我反思。

可这也没办法，毕竟这么些年，她都没追过别人。

她撇嘴，脑子里胡思乱想。

后续几道菜也不怎么样，总的来说，是一次很失败的吃饭体验。但赵逢秋会记住这一顿，因为有饭前的灯火，和杭城的星星。

吃完饭出来是晚上八点半，时间不早不晚，夜生活刚刚开始。街上有各色人出没，年轻的，不年轻的。

赵逢秋和余应春走回酒店，沿着路边，两个人不说话，晚风轻吹。

现在要再加一条，因为有饭前的灯火，和杭城的星星，以及饭后的晚风。

足够叫她记得这一夜，吃了一顿并不好吃的饭的浪漫一夜。

一切都很好，气氛温柔，如果不是她的电话打断这一切，她真希望能停在这一刻。

电话是顾瑶打来，询问她吹风机放在哪儿。

赵逢秋语气不佳，告诉她地点，末了小声抱怨:“你干嘛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顾瑶和她认识多少年，一句话就明白，“对不起，我有错，挂了，你继续。”

她气笑，看着手机屏幕。这还怎么继续？

何况已经走到红灯，马上要转弯，而后结束。

还是不要停在这一刻了，她想，再往后还有牵手或者拥抱，到白头偕老。

她憧憬的美好未来太过，又想，孩子和学区房该如何是好？

自己都笑出声来。

余应春打量地看她一眼，依旧直白:“赵老师，你的笑容出卖了你。”

红灯结束，他们走过马路。

赵逢秋眨眨眼，很无辜:“我没想什么奇怪的事情。”

唔，肖想一下自己喜欢的人，不能叫奇怪的事吧。

她笑起来，眼睛眯着。

余应春转过身，往前走，不置可否。

*

在酒店门口遇见张惜，张惜似乎出来买什么东西，和他们打招呼，挤眉弄眼的:“余老师，逢秋姐，你们回来啦。”

赵逢秋点头，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坦然，“嗯。”

“走了。”余应春从她身侧走过，往电梯去。

赵逢秋连忙跟上，最后三个人一道进电梯。

张惜拿胳膊肘戳赵逢秋，同她小声耳语:“逢秋姐，是不是进展迅速？”

赵逢秋掀眼看一眼某人，沉默不语。

电梯到层，张惜和他们道别。出了电梯，余应春和赵逢秋在走廊分别。

“晚安啦，余老师。”她憋了很久，总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到底说什么最好，只好只有一句晚安。

早安，晚安，真是好极。

赵逢秋推开自己的房门，靠在门板上，长舒一口气。

的确进展神速，她都不敢相信了。赵逢秋笑。

包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有一条消息。来自余应春。

“赵老师，工作该继续了。”

怎么办，连工作也变得甜蜜。

她哼着歌，把包放在一边，往床上一躺，无声尖叫。

*

工作的确该继续，赵逢秋怀揣着十足的热情，在三天内完成了下一阶段的工作。

她几乎是闭关，一点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唯一保持的，只有和某人的早安晚安。

“余老师，早安。”

“晚安，余老师。”

她都觉得自己像个无情的机器，不得不说，真的拙劣。

偶尔抽空爬上自己的微博，回复一下评论。

早先她发微博，透露自己遇见某人。

有些喜欢她很久的读者便猜测，是不是那个人？她回复是，后来又删掉。

今天微博私信也有人问同样的问题，赵逢秋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想了想，把那条微博给隐藏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有种发虚的感觉。

等看完评论和私信，再一看时间，已经快凌晨一点。

她伸了个懒腰，从窗户看外面的天空，看见一颗若隐若现的星星。

赵逢秋拿手机拍下，发给余应春，“余老师，星星。”

她原以为余应春睡了，可是那人却回复她:“这么晚了，还不睡？”

赵逢秋坐下来，抬眼的间隙从窗户的反射里看见自己的笑脸，“因为在认真工作。”

【逢秋】:余老师怎么还没有睡觉？

【第四颗智齿】:因为我也在认真工作。

赵逢秋捧着手机，从椅子上转移到床上，打了个滚，等心情平复下来，又问:“看见星星了吗？好看吗？”

“这么小一颗星星，谈不上好看不好看。”

赵逢秋啧了声，这人真是……把天聊死。

“这也是文艺青年的比喻句，它的重点不在于星星，而在于潜台词。”赵逢秋认真地胡编乱造。

“哦？是吗？”

“你应该问我，潜台词是什么？”

“我不想知道。”

赵逢秋再次无语，按键盘的声音都大了，“但是我想说。”

——这颗星星和你一样。

酸了吧唧的，她自己都看得抠脚趾，于是迅速以晚安收尾，试图结束这一话题。

但某人却再次抓错重点:“我也这么小而微弱？”

当然不是。

这颗星星在万家灯火里，显得很微不足道，又格外珍惜。正如这些年，我对你的想念和喜欢，藏在万家灯火里，并不突出。

又像村上春树的一句话:汽笛声的确微弱，听见没听见都分不清，而我就像爱那汽笛声一样爱你。

文学家有很多比喻句，文艺青年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