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奶茶,赵逢秋直奔片场。

抵达片场是下午三点半,余应春正在工作,他坐在镜头后面,认真而专注地盯着镜头里。一条过,他起身,给他们讲戏。

赵逢秋找到他的座位,把奶茶放下,四下看了看,搬了把椅子在他座位旁边。

她在椅子上坐下,不知不觉就变成托着下巴看。

在外人看来,大约是痴女一个。

陈音过来的时候,就忍俊不禁,叫她擦擦口水。

“你看你这样,就像女妖精等着吃唐僧肉。”

赵逢秋捂住脸,眨着眼,“真的吗?”

陈音和她笑嘻嘻,又问起进展。逢秋咬唇,用手挡着和她耳语:“晚上我请他吃饭。”

陈音回身,皱眉,以亲友的口吻调侃:“哎哟,怎么好意思让你请的喔?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

赵逢秋笑,有些不好意思,手搭在膝盖上,腰往后收了收。

“因为昨天我朋友过来,下很大雨,我们被困在高铁站了,余老师来接我们。”她仍旧很小声,怕被人听见。

其实片场嘈杂,她声音这么小,除了她和陈音,没人听见。何况各人有各人的忙法,只她一个大闲人。

陈音也只有和她聊这两句的工夫,便又匆匆投入工作。赵逢秋回头,再看余应春,人已经到下一个机位。

她耸肩,某种程度上,余应春确实像唐僧肉。至少在不解风情这一点上很像。

他们实在都太忙,赵逢秋坐在那儿格格不入。她起身,提前离开,决定先回酒店换身衣服。

她心里把这认为是第一次约会,怎么说也得穿得人模人样才好。

来之前她带的裙子终于发挥用场,也不知道算不算缘分一场。

裙子是明黄色连衣裙,简约大方,肩膀上别了个蝴蝶结。赵逢秋在镜子面前左扭右扭,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但一时半会想不起,纠结几分钟,还是坐下来弄头发。她手不巧,自己弄不出什么好看发型,干脆扎了个高马尾。

有一瞬间像回到十七岁。

那时候她常扎高马尾,露出额头,一双眼睛带着些天真和直率。但一看就是学生,曾经她还特意故作失误,把自己照片发给他。

后来在别处看见他另外的女性亲友的照片,妩媚动人。她瞬间落寞,有时候,年轻也成为一种拖累。

尤其在仰视一个比你阅历丰富的人的时候,天真和赤诚最不值一提,反倒向往成熟。

但现在她二十四岁,审视自己,也并没有变得成熟。只能说,不再拥有那种学生气。

女人折腾打扮最浪费时间,并且是在不知不觉当中。赵逢秋放下手机的时候是四点刚过,再拿起手机,已经快六点钟。

她深吸一口气,抄起包包出门。途中给余应春发消息:“余老师,你那边结束了吗?”

余应春刚收工,回到座位上,盯着那杯草莓口味的奶茶。

他问旁边的人:“这谁放的?”语气有些冲。

那人有些怯,供出赵逢秋:“赵老师刚才来过,不知道是不是她。要不要和她说一下?”

“不用了。”语气明显降下来。

余应春伸手,奶茶本来是冰的,过了这么久,连水汽都消了。口感没那么甜,带些微酸。

手机消息仿佛长了眼睛,振动起来。

【逢秋】:余老师,你好了吗?

他想笑,他都说了不爱喝奶茶,还给他买,放在这儿,万一他不知道,岂不是直接给到别人。

“怎么?想好请我吃什么了?”

“想好啦……”

*

余应春过来的时候,赵逢秋正低着头看手机。

他一眼认出她的背影,走近:“去哪儿吃饭啊,赵老师。”

赵逢秋转过身,看他一眼,目光对视的一瞬间,莫名害羞起来,又迅速避开,迈开步子往前去。

“走吧,余老师。”

余应春看她背影蹦跶着往前,跟上她的脚步。

赵逢秋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开始碎碎念,这是她从小到大的小毛病,一紧张就喜欢找人说话,天南地北地调侃。

“今天陈音姐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居然让我请你吃饭。”

余应春搭腔:“不是你要请我吃嘛?”

赵逢秋点头:“是啊,但是你不觉得礼尚往来更好吗?”

“可是你也没帮上我什么忙。”

“我可以先预支吗?”

“没见过请吃饭还能预支的,赵老师。”

……

“奶茶你喝了吗,余老师?”

“尝了一口。”

“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比起芒果的,我觉得这一次的好一点。”

“哦。”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转到红绿灯路口。赵逢秋径直往路上去,被余应春拽回来。

“看路,赵逢秋。”他不再称她为余老师,语气也严肃几分。

赵逢秋当即像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认错:“对不起,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你怕我跑了?”

赵逢秋老实地点头,偏头看一眼红灯时间,还有六十多秒。

“是怕你跑了,唐僧肉毕竟没那么好吃。”

余应春听得迷糊,皱眉:“什么唐僧肉?”

赵逢秋哪敢告诉他,含糊其词:“这是文艺青年的比喻句,余老师。追根究底就失去了浪漫的色彩。”

余应春哭笑不得,却想到她朋友圈那条动态。

文艺青年的比喻句。

出镜率真高啊。

一个比喻句能用这么多年,真是长情。

不过,倘若她是那一位,那真是长情到像偶像剧照进现实。

真的会吗?

余应春一晃神,红灯已经过去。绿灯时间短暂,赵逢秋一路小跑,颇有些令人发笑。

他跟在她背后,看她跑向马路对面。

拐过街角,又绕几个弯,终于抵达餐馆。

赵逢秋想到什么,忽而回头问:“余老师,如果你被拍到,会怎么样?毕竟你也是常上八卦新闻的人。”

余应春拧眉反问:“是吗?我怎么不知道我常上八卦新闻。”

赵逢秋及时认错,改口:“没有,是我说错了。但重点不是这个,要是被拍到,就会变成,新人编剧意图上位……”

“怎么不是旧人导演意图潜规则?赵老师,你对我的滤镜有点大啊。”

赵逢秋一时无言以对,恰好已经到门口,她有些着急地推门,第一下没推开,又推第二下。还是没推开,身后的人笑了声,抓住门把手,轻易拉开门。

“赵老师。”

赵逢秋不敢看他眼睛,侧身从旁边进门。

二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会儿刚入夜,断断续续有人进来。服务员递来菜单。赵逢秋接过,递给对面的人。

“余老师,你点吧,毕竟是我请你吃饭。”

余应春没有推辞,点了几个菜。赵逢秋又添了两个。

这会儿陆续有人来,赵逢秋看着,真心担忧:“真的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有什么影响?”分明是她的问题,他却把这问题原封不动还给她。

赵逢秋顿了顿,答不出来,只好狐疑地说:“比如说,私生活不检点?”

她说完咳嗽一声,“我就是举个例子。”

余应春却笑:“私生活关他们什么事?”

这倒也是。赵逢秋挑眉,决定不想这个问题,应该也不至于。

他们坐在窗户边,看透过玻璃可以看见外面的万家灯火,有霓虹灯闪烁,也有别人家的灯光通明。

赵逢秋侧头看一眼那人,声音很轻:“灯火再温柔也是喻体。”

灯火再温柔也是喻体,你才是本体。

因为看见你,所以才觉得万物温柔。

她偷笑,被抓个正着。

“这也是文艺青年的比喻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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