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易礽本就冷峻的脸此刻更沉了几分,她今日遭受接二连三的磨难,此刻能帮她的人唯有自己,她却要一把推开?

他实在不忍心看她痛苦若斯,心一横,转头道:

“来人!”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中显得越发有力。

“属下在”。

“尸身就地掩埋!林青,随本王回府!”

“是!”

华易礽强制性地将严韶凌扛走,任凭她张牙舞爪、大喊大叫也不松手。

这雨再淋下去,她的身体定然吃不消。今日之事真相如何,都亟待查察,他定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三个时辰前,严府西跨院内。

严瑜倾正来给二夫人请安,他今年刚满十三岁,在京中最好的明泽书院读书,不常归家,今日书院休沐,才有机会来看看自己的母亲。

“我的乖儿,快让娘瞧瞧,怎的又瘦了?可是书院伙食不好?”二夫人扯着自己儿子的手,心疼的不得了。

“母亲放心,孩儿一切都好!孩儿不常在母亲身边尽孝,多亏二姐照料您了!”严瑜倾虽也为二夫人所生,然因是家中独子,自出生起便被严凌霄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故而常被他带在自己身边教导,后又在书院学礼明义,倒养了个正直的性子。

严瑜思捂着手帕直笑道:“娘,您瞧弟弟,倒似个小大人般正经,这书读得多啊,就是不一样。”

二夫人脸上也笑出了褶,拉着严瑜思和严瑜倾道:“都是娘的好孩子!”

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有下人进来禀报,说老爷要考少爷功课,让他速速去书房。二夫人这才不舍的将他送出了门。

“娘,照您所说,一切都安排好了!”严瑜思不复方才的天真烂漫,此刻正蹙着眉头紧张的看着二夫人。

“嗯,那你还担心什么?”二夫人端起桌上的金丝燕窝羹,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哎呦,娘,我这不是怕出岔子吗?您想,那小蹄子既然还逍遥活着,上次后院里的两具焦尸又是怎么回事啊?”严瑜思也拉了把凳子,坐到了二夫人身边。

“且不管那焦尸来历,既然她们敢诈死离府,索性我们就给个痛快的!以免后患!”二夫人又抿了口燕窝,不知想到什么,竟突地将燕窝碗摔了个粉碎,汤汤水水的洒了一地。却把严瑜思着实吓了一跳。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您怎么了?”

“哼,那贱蹄子和她娘一样,都是破落货!”二夫人的脸开始变得狰狞。

“她娘?到底怎么回事啊?”严瑜思现在真是不懂二夫人的意思了。

“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二夫人并不想和女儿说太多,又转动起了手上的佛珠串。

“娘,女儿有一事不明,她们既然没死,却又弄出两具焦尸,我们何不直接告发,自有官府拿她,又何须我们动手?”严瑜思琢磨了很久,却百思不得其解。

“思儿,我们是为了达成目的。若是将她告发,岂不也牵连到严府?再者,她现在本也是苟活,无论今天事成与否,她定不敢公然去官府报案。如此,我们又有何惧?”二夫人心中已平静了许多,不再似方才的怒容满面。

严瑜思快速分析了下二夫人的话:若是事成,严韶凌不再是清白身,入了青楼更是贱籍,永无出头之日。且她家中的大火能烧毁一切痕迹,那丫鬟也难再活。如此一来,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即便是出了岔子,并未成事,依她现在的状况,也断不敢报官,更不会牵涉到自己身上。严瑜思想明白后,看着自己的母亲,轻轻笑了。

一片混沌白雾里,严韶凌只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亵衣来回穿梭。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周围一片寂静,什么也没有。

突然她似想起来什么,转身大喊:“日游神?日游神是您吗?”此种情境,除了日游神应再无其他可能。

果然,日游神飘飘忽忽地到了严韶凌面前,依然是纱帽宽袍,只是手中的书卷换成了一支粗大的毛笔。

严韶凌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直接抓住了日游神的宽袍,急切说道:“神使,既是让我改命而来,为何又让我经历这锥心之痛?我着实承受不住,还是让我回现世吧!”说着说着,她又想起了严陌,不由得泪眼迷蒙。

日游神瞧她如此,虽心生不忍,还是说道:“汝之现世,霉运当头,难有好果;并行时空,霉运凝合,集为大劫;唯劫破,方霉破;而后方有世世福报。”

严韶凌颓然地松开了手,瘫坐在地上。严陌已不在,她不知自己该如何撑下去。

日游神手持毛笔,在空中一划,显出了一张石桌,两张石凳,桌上还摆着冒着热烟的两盏茶。

“汝且入座,喝杯茶,本使尚有话说!”

严韶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并未落座,而是直接伸手端起盏茶,也不管烫不烫,竟直直一口饮下。

意料之外,并没有她想要的疼痛感,反而是一阵清香扑鼻,继而沁入心脾,熨帖了五脏六腑。

“本使曾许诺,于危难时救汝两次。先前汝被掳,按命簿会因不堪折磨而死,本使特排机缘,助汝脱困,故而仅余一次机会!”日游神挥起毛笔,在严韶凌眉心一点,只见眼前的白雾消散,浮出一个画面来。

一个古朴雅致的房间里,有很多人围在一张榻旁。天蓝色的纱幔微动,让她看不清床上躺着的人的容颜。

而裕凤坐在一个圆凳上,一个大夫模样的人肩上挎着药箱,正恭敬地同他说着话。

镂空的雕花窗里折进来细细的阳光,洒在他紧蹙的眉头上,将冷峻的面容照暖了几分。他身着一身朱红色丝绸长衫,玄纹云袖,发髻轻绾,修长的指尖在黄花梨的小桌上轻轻扣着,似是在考虑问题。

严韶凌只能看到画面,却听不清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过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有丫鬟端药进来,裕凤清退众人,端起药碗轻吹,喂向躺在床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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