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韶凌只觉嘴角传来一阵苦涩,一股浓烈的中药味道瞬间充斥了她的口腔,她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待再去看,裕凤已是喂完了药,正细心地为其拭去嘴边的残留。
一阵微风吹过,卷起了一层纱幔,严韶凌终于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她想了起来,自己当时被他强行扛走,因遭受连串重创,又在雨中淋了许久,精神早已处在崩溃的边缘,挣扎了没几下便昏了过去。
“汝之魂魄受创,不愿归体,致肉身已昏迷多日,危在旦夕。倘若本使出手相救,两次机会用尽,他日如再遇危险,便一切归零,前功尽弃。汝可愿意?”日游神看着严韶凌,嘴边泛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严韶凌怔怔地看着画面里的裕凤,想着惨死的严陌,不知不觉间,眼泪又悄然流下,成串地洒在虚无的地面上,没留下任何痕迹。
“我回去又有什么意义?岂不是还要面对这无尽的痛苦?”
“非也,汝须知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番回去,还有别的机缘!”
“我可还能自行回去?”严韶凌紧咬唇瓣,严陌的死她心如死灰,宁愿昏迷不起,也不愿醒来。然她此刻想到了自己不能这么消沉下去,她要查清真相,替严陌报仇!
日游神嘴边的笑容又多了几分,他道:“自然,方才那杯茶可安魂定魄,汝只需紧闭双眼,按内心指引与肉身合体便可!”
严韶凌朝日游神一拜:“多谢神使相助!”便闭起双眼,张开双臂,感受身体所在。
果真,不过片刻,只见一道白光闪过,严韶凌已离开这个空间。
夜游神则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朝日游神肩膀重重一拍,说道:“日游,汝如此相助那丫头,可为凤王?”
日游神轻浅一笑:“想不到凤王的红线竟拴在了这丫头身上,吾等自是要上心的!”
三月十六,过了要交稿的日子,严韶凌迟迟未来,沈季秋不禁烦闷。前些天自己命小厮给她送去了一串翡翠手串,通体晶莹光润,很是适合她,可仍是被退了回来,如今竟连画稿也不送了,莫不是要与自己断清关系?
想到这,他再也坐不住,牵了马便朝城东而去。他要去问个明白,问清严韶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一路疾驰,雪白的发带在乌黑的发间辗转起伏,道路两旁开满了细碎的野花,暖风吹过,拂起一阵清香。
严韶凌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天蓝色的床幔、雕着竹叶、兰花的床榻,镂空精致的窗户,和,塌边的人,都是在日游神那看到的画面。
华易礽此刻正坐在塌边闭目养神,这几日他也没休息好,严韶凌昏迷不醒,他也睡不踏实。然眼睛累极,只得闭上一会儿缓解下。
忽然,他感到眼睛处传来一阵微凉,似有指尖从睫毛处划过,带来一丝奇异的痒。他一把握住这个“罪魁祸首”,睁开了眼睛。
只见榻上的少女脸色苍白,杏眼含波,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唇瓣处咬破的伤口已经结痂,透着迷离的粉嫩。此刻,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华易礽喉结微动,一双黑眸灿若星辰,他坐直了身子,温暖的大手还紧紧包裹着她的指尖。
不知怎地,严韶凌醒后看到华易礽,心便踏实了许多。她叹了口气,低声道:“裕凤,你既管了这事,便不能再退缩,我会赖上你,倘若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华易礽本还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轻轻一笑,犹如韶华初绽,醉人心魄。他道:
“你赖上便是,我断无退缩之说!”
沈季秋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坍塌的房屋,焦黑的外墙,昔日温馨的宅院已沦为一片废墟,仅有几只飞鸟停留觅食。
他跌跌撞撞的下了马,冲进院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矗在正中的一座孤坟。沈季秋心中不由大恸,一边慢慢走近,一边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坟茔上只简易立了个木牌,上写:严陌之墓。
沈季秋跌坐在地,任凭一身洁白的锦衫沾满了泥垢。
他抚摸着木牌,似松了口气,又似紧张不已。心中既庆幸这不是严韶凌,又无比担心着她现在的处境!
家已被毁,严陌丧生,韶凌呢?她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平安?
又过了几日,严韶凌身子好转,已能下地行走,因不习惯有旁人服侍,故而只她一人住在这花厅旁的暖阁中。
她慢慢地踱到了窗边,指尖轻划过雕花的窗棱,看着外面的九曲水廊和一池碧水,陷入了深思。
她已知晓华易礽的真实身份,从前只知他气质不凡,不愧是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哥,万未曾想他竟是当朝的宇平王爷,而自己此刻竟是身处王府。
华易礽并未瞒她,自其醒后,便将真实身份和当初不能明说的苦衷尽数相告。倒把严韶凌听的一愣一愣的,一时之间有些拘谨,不知该如何面对。
她回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不由心中憋闷,正欲出门逛逛,却见长廊的尽头走来一人。
烟云滚边锦缎长衫,同色腰带,上配青玉龙形方身带钩,头戴玉冠嵌淡蓝宝石。眉目清朗,面若天上月,唇如桃花瓣,正是华易礽!
严韶凌慌忙起身,刚出了房门,华易礽也走到了。
“裕......呃,不是,王爷,王爷好!”严韶凌也不知道行礼的标准,胡乱摆了两下手便低着头站那儿不动了。
华易礽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将她拉到身边,道:“瞧你这窘迫的样子,本王先前就不应告诉你实情!”
严韶凌讪讪道:“王爷身份高贵,哪是小女子可冒犯的?此番还要多谢王爷相救、收留之恩!”
“这倒不必,你也曾救过本王的命。今日天气不错,随本王去湖心亭坐坐吧!”华易礽瞥了眼她,大步朝前走去。
他走的快,严韶凌在后面跟着一路小跑,因着身子还有些虚弱,这一番下来,额头已是冒了一层细密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