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国和覃国相峙几百年。
传说椿国的开国皇帝曾是覃国皇族,受辱流放,落地成王。百年来覃国昏君不断,椿国从弹丸小国渐渐扩张,逐渐取代覃国的霸主地位。几十年前的鬼湾之战,两国倾全国之力,以覃国败的结局,奠定了椿国绝对的威慑。此后两国仍是冲突不断,却再没生起过大型战争。
修竹之前参加的那一战,起因是覃国一小将年少气盛,暗自集结众人,想一雪前耻占了两国关隘。正巧赶上顾大将军带着新兵历练,覃国众人一听顾长庚来了,溃逃得厉害。他们本以为回了自己地盘就算完了,哪成想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将真就追过来,如一把长///枪,直直逼进铜梁。
谁能想到,本就是场双方都明了的闹剧,偏有一方认真了呢?
反正覃国人没想到,等想起来合围,长庚军已经把人救走了。
搬石头砸脚,那小将回了大帐就没了职位。
实话说,要论年轻气盛,还数修竹。要不上哪去找一个更不服管教的上将呢?顾大将军一个不留神,她带着兵就冲了出去。
但要论赢家,还数修竹。虽是一身残废回来的,但人家凭着精湛的阵法和让人服气的指挥,大创覃国军队,还差点反将一军占了覃国国土。硬碰硬破解了常年袭扰边境军的阵法,大振士气,还顺道练了兵,威震北疆。
我要是覃国国主,这种年轻气盛的孩子请给我多来几个。
结局也是残酷的,跟着修竹冲出去的士兵,半数都是马革裹着,回的家。
修竹从此,再没冲动过。
将军本是少年,血见多了,自然不再热血。
正月初五,单修竹为帅,率众人赴边境迎覃国使团。
礼部学士顾铭随行。
路末,经过栖鸣山。
从上阳繁华走向满目黄沙,一路悠闲自在。
两个月后,修竹和顾醉阳出现在栖鸣山附近。
“到底在哪儿啊?”说这话的时候,顾醉阳一把掀了挡脸的兜帽。
“我们都找五天了!”
修竹也没什么好心情,蹲在一棵树下,目光呆滞。
“我原以为栖鸣山是一座山。”
顾醉阳坐在同一棵树下,伸直腿,抽出一把扇子扇风。
“你有点什么毛病吧?这山上雪还没化呢。”
顾醉阳重重的叹了口气:“修竹儿,我爹就没想过咱俩会进不去吗?”
修竹认命似的坐在地上,边砸腿边回他:“大将军想没想过我不知道,反正我师父肯定是成心的。”说完很自信的点了下头,又看了看天:“师父,你在吗?给徒儿指条明路吧!”
久久无声。
“今个又完了?”
“嗯,我没辙,你行你来。”
“我也没辙。”
“唉……”
“唉……”
过了酉时,天越发暗下来,二人晕头转向一时走迷了路。修竹还在回想着以前学过的阵图,也没发觉。
顾醉阳不太想承认自己带错路这个事实,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走在前头拼命分辨东西南北。同时他又希望修竹能发现他们一直在转圈的情况,好叫他不再一个人害怕。
一声鸟叫,打破僵局。
“啊啊啊修竹儿。”顾醉阳转头跑到修竹身边,低头抱住她的胳膊。
修竹歪着头看着他,面带疑惑。
“怎么了?”
顾醉阳抬起头看了下前面,小声说了句:“有鬼。”
修竹登时就笑了:“不怕不怕。”顺势还揉了一把头发。
“这是栖鸣山,有鬼也应该是接我们上山去的鬼。”
顾醉阳放开她的胳膊:“你别说了。”
“师叔师姑老祖宗什么的,都是亲戚。”修竹趁着他怕,赶紧吓唬。
顾醉阳憋了一口气在胸腔里,一鼓作气,捏住了修竹身后的兜帽:“我这样拽着你,万一我被什么抓走了,你好提前知道。”
修竹笑的更大声。
“然后你就跑,知道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别这么大声,会招来东西的。”
修竹的快乐没持续多久就停了,因为她发现真的走不出去了。
两个人尝试许多方法,诸如骂脏话、快速跑、撒童子尿、甚至还放了回血。他们虔诚的对着天地发誓,此生绝对不干坏事,结果却还是一样。
顾醉阳绝望的瘫在地上:“老天预见了咱俩会干坏事吗?”
“我能想到最坏的事……”顾醉阳看着她,等着下文。
修竹站在一块大石上,略略想了想:“逼宫。”
顾醉阳立马辩解:“我不会,我真的不会,我这颗心可是一直向着大椿国啊!”
“行了别嚎了。”修竹从石头上跳下来,把手伸给他。
“有法了。”
顾醉阳借着手劲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凑了过来:“什么法?”
“师父跟我说过,万般阵密皆在阵里,既入了阵,那就破阵。”
顾醉阳听得十分不解,还是说了声:“靠你了!”
修竹头也不回走入灌木丛:“这阵以藏身为主,机关多数不会伤人性命,你跟紧我。”
“好。”
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杂枝越长越高,几乎看不见人。
月明星稀,夜半有鸟,盘亘不去。
顾醉阳怕的厉害,紧紧跟着。
修竹突然在一片乱石处停下,看了又看,抬起脚踩住其中一块。
四顾看去,没有任何变化。
“奇了怪了,这明显是个机关啊。”修竹一遍遍踩着那块松动的石块,又蹲下身,想把石头搬起来。突然“Duang”的一声,一根双人合抱的树干不知从哪里落下来,砸在地上。
顾醉阳当即演了一场绝处逢生的泪目。
“好你个单修竹,我把身家性命交托与你,你却拿我试机关?”
修竹听他就要哭了,肆无忌惮笑了起来。
“这机关几十年没维护,早就朽了,稍微注意点就砸不死。”
顾醉阳已经完全不想相信她:“废将军不是传说,与你是实打实的贴切!”
修竹笑了几声,又开始试机关,这一片不大的空处,竟有十几处类似的机关,有朽了的,也有没朽的。机关各不相同,但都是以唬人为目的,不多时就清完了。
顾醉阳还是跟在修竹旁边,照顾着她的身后。
“机关引锁都在地里。”
“这么说还要掘地?”
“顾醉阳,你说这么偏一个地方,什么人会往这来?”
顾醉阳转头直视她,眼睛里写满不信任:“你,我,没了。”
修竹把固定在地面上的石头清出来,冲着他发了声轻蔑的鼻息。
“那不然呢?还有人奔涉半个时辰就为了到这地方如厕吗?”
“你好恶心。”修竹默默把手上的土渣蹭到顾醉阳腿上。
“修竹儿你说实话,咱是不是出不去了?”顾醉阳看着修竹那饶有兴致的模样,只觉得前途渺茫。
“别着急啊顾一榜。”修竹一屁股坐到地上,一下下试着机关走向。
“你要努力啊,废将军。”
摸索了不到两炷香的功夫,修竹站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走吧顾一榜。”
“别骗我了我才不走前头你打头!”
“胆小鬼,走走走!”
两个人走走停停,路过一条小溪,一座废弃许久的民宿。等修竹停下脚步说了句:“行了,就是这。”的时候,已经到了子时。
“到了?”顾醉阳累的顾不上害怕,呆滞的从后面赶上来看了看修竹指的地方。
“又是山洞?”
修竹推开他,早就没了耍嘴皮的心思:“你当我想?我这衣服算是废了。”说完就钻进洞里。
顾醉阳认命,深吸一口气也钻了进去。
出洞,一片天高云淡。
“顾醉阳别往前了,走错了走错了!”
修竹一掌下去,差点掉进悬崖。
顾醉阳拽住她,顺势在缝隙里看了一眼,一声哀叹。
“这啥地方啊?”
“歇会歇会。”修竹本以为洞外就是栖鸣,现今看见悬崖,将之前一鼓作的气全散了,这才觉着累的不行。
顾醉阳拽着她的衣服将她往里拖了拖,也挨着坐下来。
沉默无话,头颈发酸。
好久过后,修竹用手肘碰了碰他:“顾醉阳。”
“嗯?”
“刚才我没告诉你,其实出山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
“什么?”
修竹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等天亮。”
顾醉阳一口血涌上喉咙。
见他沉默,修竹也不好说什么,就也跟着沉默。
一晃就来到了五更天,外面还是黑着,顾醉阳在梦里回神,慌忙扭头,抻了筋。
修竹就乖乖低头坐在身边,睡着了。
小番外
“陆凌你个老东西,挖跑了你知不知道?”
栖鸣山的老大哥楚戈气势汹汹找过来时,陆凌刚打出一把铁锹,浑身都是热汗,转过身来,脸都烤红了。
“你说啥跑了?”
“山洞跑了,不是,图纸错了,山洞挖跑了,挖到东边悬崖上去了。”
“嗨,没事,改了重挖。”陆凌满不在乎,转过身去还想继续打铁。
“三姐大徒弟掉下去了!”
“没事。”陆凌摆了摆手:“那块下面是湖,正好让他出去买点东西。”
远处三师姑的声音传来:“使唤的可不是你徒弟。”
“我徒儿,那可是注定要做大将军的人,这种粗活累活,就不要去烦扰我们大将军。”
栖鸣山东面悬崖底下。
“师弟?你怎么掉湖里去了?”
“嗨,一言难尽……哎,师姐,我要下山去采买,一起吗?”
“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