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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接上文,两个憨憨迷了路,一个迷糊一个胆小,最后也没找到栖鸣。

顺着原路返回,回到乱石堆。

天已大亮。

修竹不信邪,坐在地上一个一个敲起来。

顾醉阳心里急得很,生怕一天过去,又被困住。

“哈!这么简单?”修竹茅塞顿开,一下子站起来,有点晕。

顾醉阳上前扶住她:“你又知道了?”

修竹给了他一下:“这回不一样,这回是真的了。”

“修竹儿……咱们是有任务的……咱俩还要接覃国三皇子呢。”

“不耽误事,不耽误事。”

修竹拽着一脸苦相的顾醉阳,在婆婆妈妈的念经声中,反方向走进灌木丛。

两个时辰后。

“顾醉阳,别走了别走了。”

“又错了?”

顾醉阳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喘气边摆手:“你已经失去我的信任了废将军,从现在起,一切听我的。”

“说啥呢你?我们到了!”

修竹转过头报以一笑,飞奔着冲了出去。

顾醉阳连滚带爬起来,跟着也冲了过去。

一圈石梯,尽显眼底。

“顾醉阳,你看这是不是枫树?哎呀你快点。”

“什么人?”

目光所及的尽头,一个清冷的男声传出来。

顾醉阳刚听到声音就赶紧刹了车,小声问修竹:“怎么回事?”

修竹想了想:“不少阵法只有栖鸣山的人才懂,能进山的,应该是山里的人。”

“可是……”

修竹上前扬声道:“前辈好,家师陆枫,晚辈单修竹,前来拜会。”

顾醉阳也上前:“家父顾别,晚辈顾铭,前来拜会。”

翻墨长身而立,拿着一卷长鞭,从石梯上走下来。

看了他们好一会。

就靠这个好一会,顾醉阳打消了此人不是好人的念头,毕竟这个气度,是家里人的感觉。

“随我来。”翻墨话不多,转身就消失了。

“快跟上!”修竹推了推顾醉阳,却噗嗤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顾醉阳下意识抹了把脸,一手的土渣。

三月的栖鸣山还是地上一月的模样,光秃秃的树,光秃秃的地面。

三个人一言不发,埋头苦走,期间过了许多个两人从未见过的迷阵。

终于到了栖鸣。

顾醉阳心里震撼,不由得赞叹:“怪不得先帝找了数年不得其法,原是如此机密。”

修竹:“既同是栖鸣山直系,你爹没教教你?”

突然扎心。

顾醉阳语气中有明显的不悦:“没有。”

修竹表示愉悦:“哦~”

翻墨仍是不理睬他们,行至院前,喊了声:“师姐。”

自右侧的屋里走出一袭白衣,带着孝帽,只到了门口就不再向前。白衣手中握着一把青色长剑,剑上系着一柳黑穗。

人都说剑如其主,这剑死寂,这人也是死寂。

修竹站在那,未想到能在此地看见自己的师父,形容槁枯。

“师父?”

陆繁雨这才微微抬起头,揉了揉眼睛。修竹看见,那眼睛肿的眯成了缝,红的像是渗了血。

“师父!”修竹跑过去,抬手想摸摸她的眼睛,却先感受到了悲伤。

有些人,跨过遍体鳞伤的万水,走遍人心叵测的千山,才笑意晏晏的站到你身旁,你仔细看她的眼眸里,全是泪光。

“修……修竹?”陆繁雨攥了攥剑身,喊了喊徒儿的名字,泪水一下子就打了下来。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委屈……

做俘虏的时候,她能一边受刑一边笑骂,那时候的情感,叫做痛快;

师父死了的时候,她哭到晕厥,在无人的边境线上找了三个月,只找到了师父的剑,那时候的情感,叫做痛苦;

给栖鸣山满山的尸体挖墓的时候,她实在哭不出了,也是像今天这样,眼睛肿的就剩一条缝。那个时候的情感,叫做绝望。

从来没像今日这般,没来由的想哭。

陆繁雨一直以为自己会在不知道哪一天病入膏肓,在徒儿的泪水中走向夕阳。

她本以为尘埃落定,只要肯忘记,就没有羁绊。

她以为这是最后一次回到栖鸣山。

直到现在,往事倾覆,她才觉出自己的苍老和无能为力。

山风又起,吹入栖鸣。

孤鹰盘桓,雨翮风翎。

晚饭之前,陆繁雨已经带着两个小辈给师祖磕过头,算是归山。

修竹扶着她的师父,沉默不语。

陆繁雨老的厉害,鬓角开始泛白,行动起来也有些吃力。最叫修竹心焦的是,陆繁雨身上的药味很浓,很苦,沁入肌骨。

饭桌上,陆繁雨给小辈们介绍了另外两个人:“翻墨,淡墨,是你们师叔。”

修竹和顾醉阳起身拜过。

落座无话。

收碗的时候,修竹还在看着陆繁雨,定了定神,叫了句“师父”。

“嗯?”陆繁雨的眼睛好了多半,转过来看了看她,又好像是呆住了。

“师父……我们回去吧。”

顾醉阳停住动作,看向这边。

陆繁雨突然就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将那一缕细碎缕到耳后。

“想家了?”

“嗯。”

“师父回不去了。”陆繁雨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乱发,择出不少细碎的杂草,语气就像小村的那个时候,问徒儿今天的饭怎么样。

修竹的气息突然乱了起来,万语千言堵在心口说不出来,她蹲在陆繁雨身边,把头埋进她的怀里,轻轻抽泣。

“徒儿陪陪师父,再走一遭尘世吧。”

师徒二人就保持这种姿势好久好久,直到四顾无人,虫鸣星稀,修竹才轻轻吸了一口气,喃了一个发音不清的“好”。

上阳,宫中。

楚必带着侍从进殿,走到离阶不足五步处停下,跪好。

皇帝批着公文,没有抬头。

楚必端正跪着,挺直腰身,高高的帽子顶在头上,一丝不晃。

烛灯点在四周,烛台遍地都是,殿里燃着香,清冽醒神。灯影中,楚必像个滑稽的怪物,有着长长的脑袋和小小的身子。

跪了许久,久到内侍剪了两回灯芯,皇帝才放下笔。

台下的楚必,努力控制着呼吸里清晰地颤音,身体抖得就要担不住帽子。她深深吸进一口气,松了松紧紧贴着的后槽牙,以免崩坏了。

“行了,说吧。”皇帝还是没有放下笔,也不看她,也没有多余的话。

“探子回报,诺离和顾铭一同消失,不知所踪。”

一沓折子冲着脸砸了过来,直接砸掉了她的高帽。

“废物!”皇帝气的厉害,几乎要把桌子也扔下来。

“找!去给我找!”皇帝在台上来回踱步,急躁的脚步声中,楚必试了试腿——已经没知觉了。

她就做了个“遵命”的手势,把帽子扶正,两手放在地面上,撑着自己僵了一半的身子,慢慢爬了出去。

负责剪烛芯的小内侍轻轻叹了口气,没有人听到。

五日后,加急信件自栖鸣抵京,随着一起呈上来的,还有顾铭写的奏折,禀报了交接事宜,还算顺利。

“他们肯定去栖鸣山了……肯定是。”皇帝反反复复看着两封信件,嘴中念念有词。

楚必还在阶下跪着,听到这一句,她反常的抬起了头,有点好奇又有点呆滞的看着皇帝。

接上使团,修竹和顾醉阳再没了来时玩玩逛逛的心思,打起十二分精神,终于在五月份刚起头的时候,带着大部队回到上阳。

覃国三皇子凛沐早在路上和两位年轻官将熟识,分别时还特意拜别。

楚觅早早守在殿前,看见她下朝立马就把人揪去了虹阳殿。

“你让我喘会气,换个衣服……不就是个男人,至于的吗?这要是传出去,我看你虹阳公主端庄大气的称号都往哪搁!”修竹翻了个白眼,从甲里摸出一张小画,扔给楚觅。

楚觅看着她拿着茶壶牛饮,满不在乎:“自己给自己挑男人,不认真些怎么行?”

修竹笑的呛了口水,咳得厉害。

楚觅展开画,一声赞叹:“好画!”

修竹半咳半缓间也凑过来,看过后很是不信:“就这么一幅画,称不上好与不好。”

“你不玩自然不懂,这走笔一看就是大家……哎,画师是谁?”

修竹嘿嘿一笑:“我师叔。”

楚觅瞬时就怔住了:“你……去栖鸣山了?”

“那可是我师父长大的地方,我怎可能不去?”

楚觅刚想再问,小虫儿走进来说将军府请修竹回去,修竹立即拍拍屁股就要走。

“立之……”

修竹转过身,冲她一笑:“覃国三皇子,凛沐,一般关系稍好点的,都叫他阿沐。”同时配了个“你懂得”的表情,连跑带蹦出去了。

修竹身后,楚觅看着转角消失了的身影,并没有表现出对这个玩笑的快乐。

小番外(话说这玩意叫番外到底对不对)

楚觅刚开始入朝,对很多东西都抱着十分积极的学习态度,所以询问政事几乎成了每日任务。

这一日,她不小心听见父皇殿里探子回禀,话里带着“栖鸣山”三个字。

她在将军府听过这个名字,那是顾大将军出山的地方,山里名士众多,皆是绝无仅有的人物。

后来她就被内侍带去偏殿等候。

从这天起,探子回禀都去了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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