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入覃之行不太顺利,过分的格格不入使他们打草惊蛇,再加上各州之间相互闭塞,名籍不通,三人被困在第二周外圈里,进不得出不得。修竹愁的每天抓一遍头发,不知该如何发泄。
景鸿也没了主意,只能提一些废话活跃气氛:“装哑巴不是长计,总会被人发现,你俩倒也学学覃国话。”
弓原:“你当我不想,你看我努力有用吗?”
场面更难看了。
不一会镜儿山的暗探就敲门进来,说官兵已经盯上他们了,要他们快走。
自从他们进了有人的地方起,几乎不间断的被人监视、被人盘查。查便查,几个人也是做了准备来的,谁知查过了也不让随意走动,名籍不是本地没有固定职业的还要被留下细问。全城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偏看上他们这队两哑一穷。
一股子无名火气窜上心头,修竹大吼:“有病!他们覃国上上下下从国主到主将都他么有毛病。”
吓得那暗探差点冲上来捂她的嘴。
景鸿冲她摆了摆手:“悄声些吧,这个店里里外外都是眼。”
几人踏着月色离开,还不忘给店家留了钱。
这大概是修竹内心的一块小温柔,她总觉得不该贪他们小本生意的便宜,就是这次,让她栽了跟头。
几人前脚刚走,店家就上了楼,拿钱时才说了个“果然仗义”,回头就把他们的行踪告诉了城首。
一群兵咬在屁股后面甩不开时,修竹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拆了他家才算了结。
不过越是这种紧张状态下,人的沉稳就越是能发挥作用。
一支箭射中了修竹的马。
去他娘的沉稳。
修竹从惊马身上跳下来,仗着林深衣黑,跟这群兵动了手。等前头追得快的这一群打得差不多时,弓原和景鸿才发现修竹丢了,又返回来找她,撞到一处,被修竹逼着弃了马。
景鸿拎起暗探,修竹护着弓原,向着其他方向窜去。
一大队城兵几乎是挨着他们的后脚,追着无主的马,声势浩大的离远了。
几人跑得足够远了,就停下来歇了歇。修竹向那个捋着胸口的暗探打听,说这几天江湖客是否增多,暗探答了个是。
以覃国的尚武程度来说,拿刀拿剑的应不至于地位太低,现在却这般遭官兵注意。
暗探也说这几个月覃国不太正常,先是上面下令禁止江湖客出境参加武林大会,后来竟开始搜捕陌生江湖客,从金柏十七洲到最外圈,每个洲都在自查。
一团寒气不由得从脚底升起。
七月入覃,八月寻得旧友,往晚了说,九月末入皇城,到现在也该小一个月了。
覃国皇城再大,也该到了被人发现的地步了。
修竹坐在一棵树下闭目,脑子里想了想最坏的情况。
无非是,这本就是个骗局。
他们知道陆繁雨要来,所以下大力度抓她。
她师父被人骗了,请君入瓮,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修竹越想越怕,“腾”的站起来。
不能等了!
夙夜不寐,几个人徒步奔向金柏城,专挑着小路险处溜达,也用了足足五日才到了城周。
而这一路迎头撞上的官兵,更是数不清有多少。
修竹的焦躁终于在抵达这里时,到了最高点。
“弓原,你来。”
弓原凑过去看着修竹,一连几日奔波,两人脸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消瘦。
修竹定了定神:“我总觉得他们的走向不对,你来看。”
修竹捡了根树杈,蹲在地上画了起来。
“五日来,我们遇上的兵多数是迎头来的,起先还以为是靠近主城,兵将等级比下面的高,才会装备更多的东西……可是你想想,巡城的兵,在自己地盘,还是层层护住的主城周围,穿那么厚的甲做什么?”
弓原看着修竹画了三个圈,一个套住一个,又画了几条线,从城里散发,一直往外。
“数量也不对,十七洲再大,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你看他们像在干什么?”
弓原脑子里的弦一下子绷紧了:“屯兵?”
修竹抬起头问:“覃国异样什么时候开始的?”
探子仔细想了想,肯定道:“四月底。”
修竹深吸了口气,脑子里迅速闪过北疆大营里的人员储备及物资情况,粗略算了算有几种进攻方向,计算着时间,复述了当时留给翻墨的几条应对策略。
转身看向弓原:“你回去,告诉军师走第三条和第五条,一定要快。”
弓原刚要说话,修竹又看向景鸿:“你跟他一起回去,互相扶持着,别出事。”
弓原反骨作祟,问她为什么自己留下,还引出了那句经典台词:一起来,一起走。
修竹沉下脸看着他:“还有一个命令,别开城门。”
这回连景鸿也不从了:“不开城门,你们从雪山上爬过来吗?”
修竹看了看远处晨曦,再次理顺思绪:“这是个骗局,他们要用勤雨将军换北疆大败,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我师父便成了罪人。”
“我去救她。”
弓原嘴刚张了张,神经质的低吼了声“趴下”,后一瞬长箭飞来,扎满了栖身的树干。
“被发现了!”
修竹几乎炸了毛:“全是人。”
四个人围在一起,背抵着背。
“又来了。”
这回不用弓原提醒,呼啸的箭风已经提前抵达。
修竹攥了攥手里的剑,稳住心神,细细听了听。
来之前考虑到师尊在覃国太过出名,修竹把碧血长风留在营地,现在手里的这把倒也算是上品,只是少了并肩作战的熟悉感。
修竹十分佩服自己在这种时候居然在挑一把剑的毛病,也不知到底谁有毛病。
“别慌,是两拨人。”
这话刚完,他们身后现行似的也发了一串箭。
修竹急了,现在她满脑子都是城防、援军、百姓还有陆繁雨。
“管他娘呢,往边上撤。”
四个人边撤边挡,眼见着就要出了包围,好巧不巧碰上了城防兵。
这回不禁修竹破口大骂,连景鸿都忍不了了,说覃国克他。
后有追兵,前面乱斗。
修竹再没这么糟心过。
“景鸿!”
景鸿登时提脚飞起半树高,修竹一脚蹬地回过身来,同时在怀里抓了把提前备好的石块甩出去。
打头那几个果然停了,石子打在他们的甲上,发出几声不合时宜的脆响。
景鸿已经落地,与修竹齐平跑着,轻声道:“五十多人,十几个重甲都在前头。”
修竹:“打着费劲,还是先跑。”
景鸿轻功极好,几下跑到了弓原前头,须臾没了影。
修竹断后,听那一队追兵似乎体力不支,有了要停的架势。
景鸿踩着枯枝从前头来,示意他们改道。
四个人刚隐入密林的阴影里,路上就冲出来几个江湖打扮,身上落着不同程度的伤。
没有引路,他们直直撞进身后的队伍。
其中有个人吓破了胆,凄厉的叫了一声,那嗓子喊得几个人汗毛倒竖,心跳如雷。
把人捆成粽子后,两边领头的各自拿着一幅画,把被俘的小可怜们聚到空旷处,燃着火把仔细辨认。
四个人还在阴影处躲着,一声都不敢出。
深秋十月,寒鸦历历,树影孤寂。
无虫、枯草、狂跳的心。
领头的认了半晌,收起画,一脚踹倒了最边上的那个,不知说了什么。
暗探碰了碰景鸿,指着被踹的那位,刚才那一脚,正好踹出个正脸来。
景鸿眼神不好,他又碰了碰弓原,轻声问:“你看他脸上有这么长一道疤没?”
弓原点点头。
“完了,金柏城里的暗探被清出来了。”
弓原当即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修竹带回去。
两方带着人走后,四个人依旧趴在原地不动,对方果然杀了个回马枪。等人确实都走了,他们才悄悄松了口气。
景鸿先表态:“金柏城进不得了,咱们抓紧回去。”
修竹自然听到了他说暗探被清的消息,就近几天经历来看,陆繁雨并没有被抓,但也没人知道她在哪。修竹心里犯嘀咕,总觉得还是得进城探一探。
弓原看着她,迟迟未说话。
一个两个三个,都看着她。
修竹突然示意景鸿看向金柏城那过高的城墙,问道:“鸿雁儿,你说我出来的时候背着个老太婆,能飞那么高吗?”
弓原看样子想直接把她敲晕扛走。
说话间,换防时间到了,修竹根本不听劝,右脚蹬地就要起飞,嘴里还叨叨着“严防死守,不要轻敌”。
头顶传来几声□□,细若蚊起,像是黑暗的森林里必不可少的声音。
“师……侄,救……救我。”
比他们所藏更深处的高树有个人,那人明显是恐高,死死抱着最粗的那节树干,头朝上,绳子一半吊在腰间,一半掉在地面。没听见修竹回他,那人还以为修竹跑了,又比之前大声些:“树下……英雄好汉……管管我……我也是椿国的……我听见你们说话了。”
身后突然蹲了个人:“侄儿记得你说,江湖散漫逍遥客,无国傍身。”
淡墨先是一惊,继而破涕为笑:“要是你现在投敌了,我也可以是覃国。”
修竹把他救下来,稳稳当当放在地上:“师叔还真是能屈能伸,轻功都不敢学的人,竟也能爬那么高。”
淡墨在树上蹲麻了,头晕目眩,躺在地上缓着脑袋:“死地后生,不说也罢。”
一句刚完,他又撑着地面挣扎起来:“不对不对,快去东边。”
修竹扶他起来,心有灵犀似的:“我师父?今天?东面?”
“对对对,快去。”
金柏十七洲,是覃国主城的保护圈,东西横跨千里,南北九百。修竹从北边来,偏北靠东,若是去正东,快马跑上个三天,兴许能到。
所以修竹低下头,和同样神情有异的其他人一起看着淡墨。
“东面?今天?”
淡墨搭着修竹的胳膊站起来:“不是正东面,是咱们东面。”
“哦哦。”
躲躲藏藏,几人终于赶到约定的位置,只见孤月高墙,一片肃杀。
“师叔你认路吗?”修竹压低声音问。
“认。”淡墨压低声音答。
“地方对吗?”修竹又问。
“他俩嫌我麻烦把我药倒前,说的就是这。”淡墨不悦。
“万一没接上怎么办?”修竹再问。
“那就让她自生自灭。”淡墨怒答。
“你们栖鸣山都这样吗?”弓原问。
“完了暴露了。”修竹答。
一问一答间,两个人影真就出现在视线里,远远看去像是两只蚂蚱,只是蚂蚱身后没有飞箭。
“别躲着了,快跑。”
修竹一听便知,这是陆繁雨的声音。
墙里“咣”“咣”两声,火光甚至映到天上,飞箭少了一半。
修竹前去迎她,见到了身后的老头,登时停下拔剑。
陆繁雨正逮了这空逃命,一听身后无声,心道不好。
许久未见的徒弟竟然不先看师父,而是先对战朋友。
“都啥时候了还内讧。”陆繁雨拽了修竹的手就跑,紧跟着一句:“抓紧跟上啊老不死的。”
修竹被人拽着,还有力气问上一嘴:“师父,这是舒图将军?。”
陆繁雨没过脑子,很真诚的“嗯”了一声。
诶?好像被套话了。
一只烟花歪歪斜斜飞上天,终点是他们这头。
“不好,报信了。”
这是修竹头一次听舒图勒说椿国话,说的还不错。
陆繁雨脚下不停,抬头看了看天,转了个角度继续跑。
当时那个情况就是——七个人在密林狂奔,眼前全是黑暗。随后,远处的的高墙里,炸出许多绚烂的花来,那花红红绿绿,直着飞上天,到了它这一生最高的那一点,又骤然下落,没有丝毫留恋。那些亮的闪的叫嚣着飞来的花儿,就跟在身后,照亮来路。如果不是四周聚来的马蹄声,这样一场足以比拟上阳春节。
就这样,师父拉着徒弟,少主拉着暗探,副将拉着机巧师,只剩一个老头,拉着自己的影子。
跑了一阵,身边渐渐出现一起奔跑的江湖客,陆繁雨暗中嘱咐修竹“看好了再动手”。
然后停下脚,抽出包袱里的青凌。
这一动作没提前告知,修竹跑出一段才停下,匆忙回头,也抽出剑,静静等候。
来人骑马,自然是要快些。
修竹刚要叫景鸿上去看看,林中走出一个人对陆繁雨说了什么,陆繁雨低声告诉修竹:“人不多,有俘虏,别打马,传下去。”
师父您不必特意用三个字说话。
“干什么的?”
对方箭已上弦,刀已出鞘,显然不想善终。
“在下剑都□□了,你还问干什么?”
陆繁雨话刚说完,身后的黑暗中无声的走出许多人,都拿着各自的武器。
那领头的有点慌,勒了勒马。
“听着,缴械投降,能……”
他真的说不下去了。
本以为只是几个被驱逐的江湖客,有帮手正常,打头的看样子有点能耐,也正常。可是这帮手,怎么越出越多……
凡习武之人,功力越深,越能隐匿的好,也能较之常人听见更远的声音。
修竹听见,许多人,数不清的人正在往这里赶。
她甚至听到了武器相撞的叮当声。
看向陆繁雨,她正摆着架势巍然不动,修竹便知她心里有数。
刹那间,在金柏十七洲的高墙外,一林子的江湖人,围住了一队巡城。
对方队中一个骑马的十分激动,连带着马匹也躁起来。
“诺离!她是诺离!”
修竹看了半天才看清,是那个兵败铜梁的小将军,鬼知道他这黑灯瞎火怎么认出来的。
领头的似乎觉得这是个意外之喜,竟笑了笑。
“好啊,当我覃国是菜市场吗?来可以,走不行!”
修竹防着他突然报信,见他伸手,立即点地。
防着他的不止一个。
四面的风,都狭促许多。
沙定那个素衣姑娘拿着新打的双钺,轻轻落于阵前,手中正是那枚报信的烟花。她看着修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用椿国话磕磕巴巴说了个“诺离”,味道就越加趋近与本地:“这回我赢。”
修竹乐了,以覃话回她:“行,算你赢。”
旁边有人不乐意:“这就算赢?那我也能拿第三。”
修竹再一瞧,不少熟脸,却叫不出名字。
“打起来吧朋友们,讲什么武德?”陆繁雨不顾他们认亲戚,冲着最壮那匹马杀了过去。
马上的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剑光,就血溅当场。
“抢了就跑,别逗留。”
陆繁雨人如其话,果真抢了就跑。
新仇旧恨,修竹想都没想就冲着那个手下败将去了。
“今个着急,不然非得戳你三刀六个洞祭奠兄弟。”
那个小将见事不好,掉头就往人堆里钻。修竹哪里饶得了他,脚底划了个阵,像是凭空多了两条腿,十几个人都砍不着她。
一刀横在眼前,修竹眼都不眨错过去,只回手一勾,马上的人就见了红。
“还是钝。”修竹叹道。
这时修竹身后的马剩的不多了,还残存一口气的兵连第二声都没出就上了天,其他没有马的也放弃抵抗四散而去,只有修竹,死扛到底,追入树林。
【这个时候就会有人跳出来说:我知道,这个手下败将是推动剧情发展的,一会主角团准保出事!
呸,你是潜漪我是潜漪?】
小将心跳如雷,马鞭几乎要把马皮打裂,修竹随后赶上,一飞而起,伸腿狠狠踢向他的脑袋。就在小将弯腰躲开时,左手向上挥剑,连皮带骨把他脑袋削了下来。
那马刚觉得背上一轻,另一个人紧接着就跨上来,丝毫没影响进程,左拐右拐,修竹顺利跟上陆繁雨。
抢了马的本就不多,收拾完剩下的人便四散隐匿去了。
修竹回头一看,跟上来的大概有三十多个,脑海中铺天盖地的救援声似幻似真,她也分不清刚才到底围了多少人。
“师父,咱们去哪?”这确实是修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分两拨,冲出去。”
这一个晚上,陆繁雨带着人跑了修竹当时走了两天的路程,才下来休息。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陆某不胜感激。”
陆繁雨感谢众人的时候,修竹就盯着舒图勒,看这个传说中的挚友有多挚。
舒图勒坐在树下,整个后背倚着树干,正眯眼暂歇,感觉到有人看他,才睁开眼。从那眼睛里就能看出,主人近半个月肯定是不眠不休十分辛劳,双眼都挂着不自然的黑色。
舒图勒冲她笑了笑,招手道:“后生,过来。”
修竹看了眼师父,从容走过去。
“单修竹,对吧。”
“是这个音,一点不错。”
舒图勒十多年没怎么笑了,突然师徒俩闯进生活,连笑都要想一想。他摸着腰间的东西,摸了个空,突然又想起来,狠狠敲了一下自己那半白了的丸子头。
“见面礼,小后生。”
只见他手里是个金冠,冠上那颗红的发亮的大宝石有着十分值钱的长相,整体是个飞龙在天的样式,打的精细又奢华。
“定冠用的簪子被我当了,等去了上阳,我再给你打一个。”
陆繁雨恰好走过来:“徒弟,快收啊,纯金的呢!”
修竹满脸写着:这么贵重不能收啊我的师父!
陆繁雨把冠拿过来放进修竹手里:“他就送你这么一样东西,后半辈子都要靠师父养他了!”
修竹那句“师娘”呼之欲出,总感觉哪里不对,困在嘴边说不出口。
陆繁雨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出气似的拍了下她的脑袋说:“叫叔。”
修竹:“叔”
淡墨正好凑了个热闹,一拱手:“哥”
陆繁雨白了他一眼,又把众人凑过来,制定接下来的行程。
“他们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那小子还以为假的能忽悠住我呢,再加上江湖朋友们这几个月的铺垫,至少能拖十天。十天,咱们分成几路,混进这群江湖客里,尽早出去。那小子屯了小半年兵给我预备着,谁跟我去,炸了它。”
修竹第一个举手。
舒图勒次一位。
话还没完,修竹和陆繁雨同时出声:“小心。”
一群细雨银花飘洒而下,识货的都认识,那是落妆阁的暗器。
“拿钱办事,诸位海涵。”
修竹第一个抽剑:“都要我命了,还怎么海涵?”
舒图勒拿起之前抢的刀:“这娃娃潇洒,我喜欢。”
陆繁雨坐镇中央护着淡墨:“徒弟,摒气凝神,留个活口!”
四下听见这话的诸位:天哪,难道这就是栖鸣山的气度?
来的人并不少,光是从前头漏出来的,就够剩下这些人打一锅了。朝阳不问喜乐,按着老祖宗定的周而复始,缓缓升上来,刚巧带上来一点暖意,照在死去的人渐凉的尸体上。
最后一个人跪倒在陆繁雨面前时,连景鸿都拔了刀,那粗气颤成一条水波,无声后怕着。
弓原拍了拍他的背:“没杀过人?”
景鸿摇摇头。
弓原走上来与他并肩:“没事,听说将军头回杀人也是这样。”
景鸿看着眼前提剑的修竹:“真的?”
“骗你作甚……走,过去看看。”
最后活下来的那位嘴里塞了剑鞘头,双手双脚都被控住,这才止下了自杀。
陆繁雨不知哪里学的办法,掰开她的嘴捏了捏,一甩,就把牙里的毒药甩了出来。
“说说吧,知道点什么?”
杀手冲她笑了笑:“勤雨将军,我认得你。”
陆繁雨:“我还以为你们落妆阁的杀手,自幼就没生出过舌头。”
杀手低下头,喘匀了气,抬起头看她:“覃国花了很多钱,杀手不止雇了落妆阁,据我所知,兵也派了许多,你们所说的那条路几乎堵满了,能走的最快那一条是东边,想过境得爬雪山。”
陆繁雨点点头:“嗯,跟我想的差不多。”
杀手又道:“将军可隐与山林缓缓回去……我今日所为已是必死,只为报将军一饭之恩。”说完,她就咬了一块备用毒药,连挣扎都没有,倒地而亡。
陆繁雨愣了愣,怎么也想不起这恩情从哪来。
他们这种人,向来死的无声,情谊无用,但即便如此,总有人揣着一捧冰冷,把它看的很重。
小番外
修竹第一次上战场,是场历练,顾长庚也没想让她真的上阵。这一天覃国挑衅,姽婳营许多人跟着长庚军误闯了阵,连后退都没来的及就被地上的机关贯穿了身体。修竹匆匆赶来想要破阵,暗处藏着的一覃国小兵离她极近,见她官位挺高,还是个姑娘,就要偷袭。
修竹听见了声音,现在的她一边自卫一边破阵几乎四肢并行,可只要她破除眼前的阵眼便能救下不少人。她预估了个位置,估计伤不到要害,便随他去了。
“噗嗤”一声,是个姽婳营的人抱住了她,那时她还没长开,跟这些人里比起来还是个小个子。
破阵的动作也被打断,那个女兵滑了下去,留下修竹一脸震惊。
比弓原听说的要惨,修竹是抱着那个姐姐的尸体,大哭着回了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