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入硝子将双手抱在胸前,目光则锐利地上下打量起我。

晃神间,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脑中不禁生出即将被她解刨的错觉,右手下意识地揪住羊驼脖子处短而浓密的柔软绒毛。

下一秒,便听见它发出几道颇为哀怨的“哞哞”声。

羊驼扭过头,如黑宝石般的眼睛湿漉漉的,就像是在抱怨我弄疼了它一般。

我见状,连忙松开手,伸手揉了揉自己快要把它揪秃了的地方,愧疚道:“对不起。”

面对这句道歉,它只是用鼻尖蹭了蹭我的手背,脾气温和地低吟了一声:“哞。”

仿佛在告诉我,没事,一点也不疼。

我悄然松了口气,转而将目光看向前方半阖着眼眸的女子。

她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般,眼底青黑,神情间满是困倦。

“说吧,哪里不舒服。”家入硝子等了片刻,还没等我的回答,她口吻不耐地问道。

我张了张嘴,迟疑了片刻后,还是选择继续用生理期这个理由来应付着她。

毕竟总不能真把那处的不适挑到明面上吧。

尤其是学生们都还在场的情况下,说了大概就是社会性死亡案发现场。

想到这儿,我再次重复了一遍:“是悟那家伙太大惊小怪。只不过是生理期所导致的难受,等休息一会,就会好了。没什么大问题。”

家入硝子犹疑地看着我。

对此,我重重地点下头,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所说的都是实话。

真的是生理期,而不是其他方面。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如脱了缰的野马,越想遮掩,它就越朝着我害怕的方向飞奔而去,一发不可收拾。

耳边骤然响起一道陌生男声,“果然是群蠢货,居然还真相信她口中所谓的生理期。”

语调懒懒,却莫名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倨傲恣睢之感。

我错愕地朝着出声地方看去,只见虎杖侧脸上竟长出一张小小的嘴巴。

心中渐渐升起不安,我小声问道:“虎杖,这个是?”

紧接着,便看见那嘴巴一张一合了起来,露出一颗颗尖利牙齿。

他嘲讽地笑着说:“不过,一个个还是连女人都没碰过的毛头小子,也难怪你们发现不了她身上的属于初尝情事的气息。啧啧啧,真的是太可怜了。”

这句话刚落,我便敏锐地感觉到有四道视线正无声地看过来。

沉默,是足以令人窒息的沉默。

身上的遮羞布被人冷不丁掀开,就好比是被扒光衣服,裸身丢进人群里,无地自容的羞恼顿时湮没整个心间。

我咬着牙关,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虎杖像是拍虫子般,啪叽直接拍在自己的脸上,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闭嘴,宿傩。”他冷声道。

对此,宿傩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转而浮现在虎杖的手背上。

他看向我,猩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点点恶意,“难道不是么?”

我更住,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反驳他,脸颊在众人的视线下逐渐涨红。

一切皆不言而喻。

虎杖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扭头看着身后的同伴,傻愣愣地问了句:“那我们是不是该去买点红豆做红豆饭?”

“嗯嗯,”钉崎兴奋地应和起他,“这个时候就应该来碗热腾腾的红豆饭庆祝一下。”

虎杖闻言,他拎起绿色表壳的笔记本,满脸迷茫地咬着笔杆子,又问道:“除了红豆饭,还需要准备什么吗?”

伏黑思考了片刻,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小孩子穿的衣服。”

话题一下子就歪了个方向。

虎杖的眼睛亮了亮,他快速地记下这一点:“对哦,万一有宝宝了呢。”

钉崎提醒道:“还有小宝宝的小玩具。”

他们越说越起兴,对话内容甚至发展到了宝宝会长得比较像谁以及第二胎的取名上。

明明连第一胎都没有影子!

我无语地看着这一幕,伸出手,直接一拳一个暴栗扣在虎杖、钉崎、伏黑的头上。

“没有宝宝,”我冷漠地戳破了他们的构想出来的美梦,“就算有,也应该长得像我。”?

话音落下,家入硝子在一旁不禁失笑出声。

“等会有空去我办公室么?”她问,随后挺直了腰,身上的那股子困倦顿时散去。

“现在就可以。”

正好,我已经不想呆在这块让我感到羞耻的地方。

——————

家入硝子的办公室就在医疗室隔壁。

洁白的墙壁搭配上冰冷灯光,空气中飘荡着属于消毒水的味道,莫名让人联想到医院负一层的停尸房。

同样的惨白,同样的没有一丝生气。

因为第一次来到这个办公室,拘谨使得我如同小学生一般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家入硝子端着两杯热水走了过来。

“其实我很早就想见见你。”她随手递了一杯给我,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对面。

我有些不解,“嗯?”

家入硝子盯着我,目光像是穿透时光,落在了某个遥远的过去,怀念中还带着几分隐隐悲伤。

她说:“我和那家伙对你好奇很久了。”

声音仿若隔了层水雾,模糊得只能凭借耳朵捕捉到零星关键词,然后在大脑里自行填补。

听到这儿,我的脑中不禁蹦出一个疑惑:“那家伙是谁?”

家入硝子沉默着,她从口袋中拿出一盒香烟,轻声问道:“可以接受烟味么?”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随意。”

得到我的答案,她抽出一根,熟练地咬住烟蒂,按下打火机。

微黄火焰逐渐凑近着这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猩红火星悄然跳跃在烟纸上。

不多时,我和家入硝子之间便无声弥漫上一层朦胧白雾。

她垂下眼,没有涂抹口红的嘴唇动了动,一个颇为耳熟的名字落入我的耳中,“夏油杰。”

我翻了翻记忆,终于从很早之前自己和五条悟的对话中挖出这个名字。

他和五条悟的关系貌似不错,是会一起约定吃咖喱饭的朋友。

不过,我应该从来没有和他接触过。

所以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呢?并且还对我好奇很久?

于是,我茫然地看向她,下意识地把这些刚浮现出的问题说出口。

家入硝子慢悠悠地吐了个烟圈,模样表现得颇为颓丧。

她陷入了回忆:“一年级时,五条用自己已经有小未婚妻这一理由拒绝了许多女生告白。从那时起,我们就对他口中的小未婚妻产生了浓重兴趣……”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挑高了眉梢,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地反问道:“未婚妻?我?骗人的吧?”

“难道你不叫加茂飞鸟?”被突然打断回忆,她的语气变得有些冷。

我无端被怼了一下,转而悻悻地摸起鼻尖,“你继续。”

家入硝子顿住,她像是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过去发生过的事,嘴角浅浅弯起,可眼中却不见丝毫笑意,就好似下一秒会浸上水光。

她猛吸了口烟,随后将它碾灭在透明玻璃烟缸中,声音沙哑道:“算了,都过去那么久。对了,那双高跟鞋还喜欢么?”

“什么高跟鞋?”从踏入这间办公室和她对话起,我就一直处于满脸懵逼的状态中。

家入硝子挑眉,“当然是五条送你的成年礼物。”

“我记得当初他在推特上看到有人发的成年礼物,大受刺激。就这件事在我们耳边念叨了好久,说别人有的,小飞鸟也一定要有。然后拜托我帮忙挑了双高跟鞋,做为庆祝你成年的礼物。”

也是我此刻流露出来的迷茫太过于明显,家入硝子抿着唇,挑高了声线问道:“难道你没有收到?”

我尴尬地点头,“嗯,我从来没收到过这份礼物。”

家入硝子扶额,“总该不会是五条那个笨蛋最后没有送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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