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果的配药找齐之后,玄九和辞流整日躲在丹房里闭门深造,万事俱备,只等小姐醒来。
绿篱撩开水晶珠帘步入谷芙阁,随手放下的食盒里,有玄九和辞流剩下的残羹冷饭,暮雨问道:“进展怎么样了?”
绿篱来不及咽下口鸡块,只好点点头。桌子摆了数不清的药材,早听少爷说不朽果配药复杂,没想到精细到这个程度,好在一切进展顺利。
陆言与墨笛同坐一桌,起筷不久便被墨笛瞪了一眼,陆言摸不着头脑,便问道:“墨笛,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墨笛回身望了一眼其乐融融的另一桌,寻常坐在椅子被暮雨仔细喂着,南漠的右手缠了绷带,江尘将一勺干贝冬瓜汤放在他唇边,“乖,快喝。”
南漠别过头,说道:“你一个大男人喂我,不觉得怪吗?”
被嫌弃的江尘一脸尴尬,哼了一声傲娇道:“我都不介意,你别傲娇了,谁叫你哥哥出门办差了。”
云兮接过江尘手里的白玉勺,“我来吧。”南漠很乖一勺一勺地吃着,丝毫不挑剔,让暮雨羡慕得不行,对寻常道:“你不能学一下南漠吗?”
云兮挑了清蒸鲈鱼,还特地剔除了鱼骨,温柔地放在他唇边,寻常见了也没好气地说道:“辞流不是说了吗?要清淡的,清淡的,你偏偏给我挑红烧肉。”
云兮听了情不自禁笑出声来,温柔无,暖得南漠心头一头。他并非不知云兮心意,只是……他觉得配不她的半分温柔。
或许,从今尝试也好,谁知明天会怎么样,经此一难,他不想再留遗憾。
江尘捣鼓碗饭菜,闻言暗自嘟哝:“不知要我妹妹喂,是何居心。”
南漠脸红晕稍纵即逝,云兮狐疑地盯了他的脸看,左瞄瞄右瞄瞄,怪,方才一定是错觉,错觉!
一如既往,宛如人间烟火。陆言转过头来,不知墨笛是何意。墨笛放下碗筷,压低声音说道:“是因为不知还有没有明天,才会尽力享受今天。”
他们早已相依为命,把对方视作生命的一部分,若是少了哪一个,都会伤心欲绝吧。墨笛长长地叹气,“你也别自责了,昊然喜欢出尔反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这傻小子还把他的承诺当成宝。”
至少当前,保住了所有人的性命。事到如今,陷入后悔与否的心绪已经没用了。再问自己一百遍也不会有结果,做了,做了接受吧。
被戳心事,陆言脸浮现一抹晕红,难堪地低下头。眼下,狸猫族他是回不去了。虽然父亲并不糊涂,但不朽果一事加快了昊然进攻的步伐,是不争的事实。
墨笛惨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搭在陆言肩,有些事只能自己想通,总有一段路必须独自走过,其他人再着急也没用。“别着急,给自己一点时间,慢慢来吧,抓着不放只会适得其反。”
陆言点点头,经墨笛开解,竟觉得好了许多,真不愧是活了几千年的妖精,见过的大风大浪多如牛毛,这道坎对他来说实在不足挂齿。
无需多言,陆言连日来的苦闷一扫而光,墨笛能看穿自己的心思,玄九这个聪明的家伙一定也知道了,所以才没来打扰。
接受眼前的局面,然后再细细探寻未来的路。陆言爽快地以茶代酒,敬了墨笛一杯,墨笛笑着喝下了,当做是小姝的喜酒,嘿嘿。
“为了那个女人,竟然不惜得罪狐族!”狸猫族内堂里,陆林手握重拳,身旁的茶几粉碎,木屑飞溅。
昊然自他们离开后,回到族内第一时间把消息传给了狸猫族,陆林死也没想到离家出走大半年的忤逆子在外头捅了个根本没法修补的篓子。
内堂左右两边坐满了狸猫族位高权重的男男女女,堂跪了族长夫人图门谷双,她一言不发低着头,各种异样目光在她身来回扫过。
她不知道言儿究竟想干什么,但是能让他拼命保护的姑娘,一定不会很差,真想见一面啊。
当年妖界第一美人,如今过得如何。
宛若九曲回廊的女儿心肠,正当图门谷双思绪纷飞时,方传来陆林的暴喝:“你以为他传来消息只是为了告知这件事吗?”
情不自禁抬起头来看他,她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声,眼前这个男人,终归是不爱她的,不属于她所有。这么一想,便如同泄了气的球,瘫软在地。
陆林淡淡地扫了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柔情,他浑然不放在心,依旧对堂下的男男女女呵斥:“他的另一层意思,是让我们提前做好准备,狸猫族,完了。”
说出这话后,心头像是多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陆林望着敞开的雕花木门,天气暗沉沉,乌云肆意翻滚,堂内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默依旧蔓延,众部下大气不敢出,谁也不想触这霉头。
都忘了昊然只手翻天的恐怖吗?忘了当年势均力敌的几大势力覆灭的结局了吗?他好不容易才将两族的关系小心翼翼地维持至今,冷不防被破灭了。
有名义的情分,昊然尚且对他们虎视眈眈,现在唯一能牵制,能让他有所顾虑的情分都没有了,狸猫族覆灭也是迟早的事,他怎么不怒?
“这是……我养的好儿子!”
陆林怒火烧,灼伤了她的心,她打了个颤栗,跪正了身子匍匐在地央求道:“夫君息怒。”
陆林指着门口对她怒吼:“滚出去!”
宽大的松深绿袖袍,是她一针一线绣成的祥云图案,图门谷双垂下眼睑,藏住眼里的落寞,任由侍女搀扶着颤颤巍巍离开,早已跪得腿软酸麻,扬起素雅裙裾,风吹过,显得单薄而柔弱。
走出内堂,她忽然扭头问道:“你知玄姝是怎样的女子吗?”
她困在这三寸天地太久了,记得不是很清了。从前的一切好像梦境一般,与她再没有关联。不怪任何人,是她亲手斩断过往的一切,为了那个男人,她现在也要问自己一句,值得吗?
他不过随意一笑,她却红了脸,要用余生做代价。
“回禀夫人,奴婢不知,随着蛇族没落不见影踪后,她也很少出现,大概是为了避开耳目好好修炼吧。”
“既然如此,言儿遇见她,也算缘分。”
只是,但愿不会像她这样,成为一份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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