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趣读小说网 > 双玉 > 第56章 业障

正色,吴意珏无比认真诚恳地道,“先生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是我们的先生,恩重如山,死生难报。”

“我只想让你们过得好,了了这个仇,以后再也不要想起他们。”瞿清池自鼻腔中长舒了一口气,面色复杂,

“更不要像你们的母亲一样,遇人不淑,命途多舛,早早的就去了。我没护住她,一定要护住你们。”

吴意珏至今也不能理解,有瞿清池这样好的人,愿意照顾她的人,为何母亲最终选择了黎猷川。

如果一开始母亲和瞿清池在一起,那么所有的一切会不会不一样,她不会出生,母亲也不会死,黎猷川不会像个变态一样只折磨她。

她也不会对那个视女子如纵·欲的玩物,捧时视若珍宝,冷落时弃如敝履,滥情又恶心的生父痛恨至极,因为她根本就不会出生在这个世上。

如果有如果的话,那所有的所有,会不会不一样,“…母亲当初,真的是心甘情愿嫁给黎猷川的吗?”

似乎被问住了,瞿清池面色凝重,静止着,久久不动一下,连眼睛都不眨,忽而像解开了心结一样,回神,

“是。她很高兴,她亲口告诉我,她愿意,她不会后悔,她真的遇到了良人。”

“他承诺爱她敬她,永远不辜负她,照顾她一生一世。众星捧月的花魁,德才兼备还专一深情的丞相…谁听了不赞上一句旷世绝恋。”

自古红颜多薄命,怎知不是人心搅是非。

“我认识你的母亲比他早。她还不是被捧出来的花魁,不是被摆在台面上买卖的物品。每日除了练琴就是练琴,周而复始,枯燥无味。我还常常讲笑话逗她笑…我也只会讲笑话逗她笑,她笑起来可好看了。但是,我终究晚了他一步,知道因为什么吗?”

瞿清池在笑,一直在笑。可他越是笑,看起来越是极度的悲伤难过,像杯子里倒满了水已倒无可倒,但是水依旧不停地加满,在杯口溢出来,最后顺着杯壁流在了桌子上,凌乱,狼藉,难以收场。

“……”吴意珏不语。

瞿清池笑着,“因为没有钱。认识你母亲的时候我还是个自诩浪迹江湖,风流不羁的穷鬼,我出不起天价。”

吴意珏的生母吴秋实,与其姐妹廖春华,是当年一出场既惊艳众人,受万千人追捧,名满天下的双花魁。

廖春华善舞,吴秋实弹得一手好琴,两人配合,堪称当世双绝。皇帝自然不会错过这等美事,微服出宫,驾临鸳鸯阁。

两人演出多日,最后一场,便是对花魁叫卖出价。鸳鸯阁的规矩是,买主各有场地,互相看不到对方,但所有买主能看到花魁二人的相貌和表演。

按照顺序,廖春华先,皇帝全程按照流程走,有人出价他便抬,如此反复,最后叫卖到了天价之高,而他的本意,是将花魁二人全部买走。

中间冒出一个黎猷川,并不知皇帝在场,豁出身家带走了排在后面的吴秋实。

事后,因皇帝没有暂时安置廖春华之地,也未经过太后同意,他独自回宫,将人留在了宫外。后下令将一处旧址修葺出一座崭新的宫殿,起名春华秋实。

春华秋实,何其讽刺。

满心欢喜地被接进宫中的廖春华,当日既迎来了太后的毒酒一杯,连住都未曾住下一晚,七窍流血而死。

“严谨地来说,她们的存在原本就不是为一些只贪图享受而去的小门小户准备的。鸳鸯阁培养她们的目标就是吸引那些达官贵族,捞钱之用。当时的事诱发了之后种种,没有任何人无辜。”

“说实话,那个时候黎猷川还没有变成疯子,他是真的喜欢你的母亲,我也决定释然,独自离开。可能是因为他的结发之妻早亡,你的母亲又……”

那件事,瞿清池说不出口。身为一个男人,他说不出口。他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吴秋实,十几年如一日地满心愧怍,他皱着眉头,

“受人所害。”

吴意珏点头,“我明白,这就是他伤害我折磨我的原因所在。时至今日,他毫无负罪感。他大概觉得,折磨我就是报复伤害到他的人。他觉得他没错,可我于他而言,我又有什么错呢。他不会得逞的,我不会替他承受这些。”

“本来他没有错,他才是受害者。可是他疯狂地报复在我身上,他就不无辜了。”

瞿清池正色,“所以,最后一着非常危险,有可能危及到你的性命,你不必去,我可以另派其他人…”

吴意珏微微一笑,“报仇雪恨的时候,谁会想缺席呢。相信我,我办得到,我亲自去。”

“你所料不错,或是说向来如此,鸳鸯阁的确只认钱,什么都肯,联系她们已筹备好了,”瞿清池想再劝,“其实你不,”

“我亲自去。”吴意珏坚持。她很认真,即使在任何场合她都很认真,但是程度会有所不同,快到最后一局了,豁出了自己的性命也值得,

“不知这场闹剧是从何时、何地开始,从谁开始,以至于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波及到很多人,甚至曾有无辜之人因我而死。只要我在,终于有机会,我要亲自结束它。”

瞿清池自知拦她不住,从她决定复仇开始,她心志坚定,凭着自己的考虑,会知难而退也会迎难而上,于是说,

“十几年前,没能保护好你们的母亲,赶去后为时已晚,我已心如刀割。如果你们两个再有人再出事,我就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你想一想,小钰只有你一个亲人。丫头,好好回来。和小钰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后永远不要回来。”

“我会的。”

确认四周无人跟踪,吴意珏拎着几坛奉仙楼里最烈的酒回了驿馆,势必要把肖靖泽灌醉,让他醉得透透的,休要再做出令人费解之举。

送了主管一坛,再一问,肖靖泽还没回来,吴意珏回到自己的房间,耐心等待。

晚饭的时候已经过了,外间叩门声传来,“成君。”

肖靖泽的声音。吴意珏起身去开门,开门后左右看了两圈,“大哥呢?”

“问他做什么?”肖靖泽反问。

吴意珏向桌上一指,“我出去买了酒,咱们兄弟一起喝酒岂不美哉。”

肖靖泽话中有深意地道,“我让他别过来。”

“那我给他送去。”转身拿到一坛酒,吴意珏回转想出去,被肖靖泽堵在门口。

“不必去,我不让他喝了。”将吴意珏向后逼退两步,肖靖泽并不转身,背着手关上了门。

“那怎么成。”吴意珏坚持。

“怎么不成。”肖靖泽也坚持。

突然出手将吴意珏手中的酒取过,趁她不备,另一只手攥住了她的两只手腕,不顾怒目与反抗,转身将她抵在了门上。

随后,带动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坏笑,“腰细,手腕也细,莫非…你是女子?”

并无惊慌,只有愤怒,吴意珏以男声低斥,“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自问自答,“幸亏你不是。你若是女子,我大概还不会有兴趣。”

“断袖是真?”吴意珏不敢相信。

他不回答,凑近吴意珏轻嗅,自领口至脖颈,直到呼吸交缠,“让我喜欢上你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忘了他。”

“你休想!”

他双眸失了焦距,在吴意珏的唇边呵气,话音几近痴迷,“我绝不胡来。亲一下…就亲一下,我太喜欢了,亲一下。”

话音方落,重重吻上,啃·咬。

如他所言,他不胡来,吴意珏却不能由着他来,拼命躲,将头向后仰着,大力地撞在了肖靖泽的脑门上,撞得他一懵。

“放开我。”吴意珏恨声道。

“我很喜,”

“我不喜欢!因为你喜欢,我就要在这种事上配合你?做你的春秋大梦!你不是有要找的人吗?他也是男子对吧,你这么做对得起他吗?”吴意珏厉声诘问。

没有放手,肖靖泽低下头,“我…我找不到他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夸我的眼睛漂亮,那他就是喜欢我的眼睛,他也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此情此景,吴意珏承认自己造下了孽,可她不能亲口承认,“这话,你应该去问他。”

稍稍正常些,肖靖泽抬头,“你听不懂吗?我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你告诉我,若我说出喜欢他,他会怎么想?”

“我不是他。喜欢没有具体的说法,怎么看都会有不同。一个人一种想法。”吴意珏正色道。

沉默下来,肖靖泽放开了吴意珏的手,拎着酒坛失神站着。

侧身走出,避开他,吴意珏转了转手腕。离他稍稍远些之后,摸了摸自己的易容,确认并没有出岔子。回转身,劝慰他道,

“自从你见到他之后,想要找他,有一年吗,或者两年,当真过了很久了吗?如果没有,何苦急于一时。该遇见的两个人,总会遇见的。”

“若你真的再次遇见他,我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道出你的真心,而不是用这种逼迫的方式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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