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头，将杯中的酒饮尽，吴意珏起身。

伙计带她上楼去见瞿清池，带她到门口后，“公子，就在方才，有客人到访。”

“好，知道了。”

叩门三下，吴意珏推门走进。

“先生。”房内，瞿清池与一白衣女子桌边对坐，“前辈。”屋子里还有一个独自玩耍的女童。

看见吴意珏，她跑了过来，“舅舅？”

小姑娘认错了人，其余二人看破不说破，吴意珏屈膝蹲下，“朵朵。”

“你是舅舅。”

存心逗一逗她，看她能不能认出来，“朵朵有多久没有见到舅舅了？”

花朵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拱着鼻子，“一二三四五六七…唔…记不清了，有好久好久好久了。”

“那朵朵有没有想舅舅啊。”

花朵连连点头，“想了。你每次来都会给我买好多吃的玩的，你看，这个拨浪鼓还是舅舅你买给我的。”

小圆槌前后敲打，梆梆梆梆。

“朵朵啊，我不是舅舅。”吴意珏慢慢揭下易容，露出本来的面容，“但是我也可以给你买吃的玩的。”

“你不是舅舅，是漂亮姐姐。你一点都不丑啊，那你为什么要扮成舅舅的样子？”拨浪鼓掉落，花朵瞪大眼睛，用两只手在吴意珏的脸上胡乱摸来摸去，很是惊讶。

秀眉微蹙，霍成敏开口，“花朵，不得无礼。”

“诶，童言无忌嘛。”瞿清池在一旁道。

花朵扁着嘴，捡起拨浪鼓跑了回去。

“的确是晚辈冒犯在先，”吴意珏起身，“扮作霍前辈的样貌，只为从中方便行事，不免会带来麻烦。虽然已稍作处理，但总归还是会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出了一点事还摆不平，他也不要出去混了。”霍成敏以此安慰吴意珏，不必多心多虑。

“多谢前辈。”

瞿清池示意她，“你先坐，有要事相商。”

赶到了一起，话题尚未开始。待她坐下后，瞿清池道，“二嫂请讲。”

霍成敏单手搭在桌面，“近日有可疑之人混入我门派子弟当中，现已布控将他监视，未将他扣押。不出所料，他是大理寺的人。”

“他们三个人所在之地很隐蔽，而关于他们之中的事，弟子们也并非人人皆知。大理寺的人大概还只是怀疑，有些线索，于是暗中查证。我这次来，就是通知你们一声，留意左右。我们这边暂时无事。”

“好。”“有劳前辈。”

霍成敏一笑，“应该的。”

“姐姐、姐姐，”花朵靠在吴意珏身上，玩着她的扇坠，踮起脚，凑近她的耳边道，“带我去买吃的玩的吧。你要是给我买，我就承认你比舅舅好。”

“花朵，大人们在讲正事，不要捣乱。”霍成敏无奈道。

吴意珏将手搁在花朵背上，免得她乱动被绊倒，“无妨，只是不知前辈可有急事，是否急于返程。若是不怕耽误些功夫的话，晚辈带朵朵出去走走。”

“车上还在装卸，回去的事不急，我这次来倒是也没有别的事了。”

“走啦、走啦。”花朵拉住吴意珏的手向外面走，全部力气都用在了拉她的那只手上，身子向门口歪去。

“等一下。”叫停二人，霍成敏取过桌上的帷帽，递与吴意珏，“戴上，你的身份不是不能轻易暴露。”

吴意珏接过，“谢前辈。”同时将折扇搁在了桌上。

帷帽戴在头顶，扶正，眼前朦朦胧胧白色雾障一般，到底有些不太适应。花朵拉着她，她便反握住花朵的手，慢慢适应，跟着感觉走。

京都城，街头巷尾，平日皆热闹非常。甭管发生何种事，只要没殃及到百姓头上，人人照常作息劳作。

花朵是个好奇心满满的小姑娘，路过一家店面，就要跑进去瞧瞧，拉她不住，少不了要买些零碎的稀奇物件出来。她拿不下的，就都推到吴意珏手里。

万幸中的万幸，她没拽着她去买扇坠的地方再逛一遍。

街心走着，花朵口中嗦着糖葫芦，举着竹蜻蜓，“姐姐，你看你看，这个能飞。”

手仍扶在她背上，吴意珏帮她拿着拨浪鼓和一应玩物，点头回她，“嗯，姐姐看到了。但是不要在这里飞哦，人太多，飞出去会找不到的。”

她似乎有试试的想法，又怕它丢失找不回来，最终选择妥协，“好吧。”

“都让开！”“皇子出城，行人避让！”

“行人避让！”

后方，几架车马奔腾而来，光听声音就知道已然很近了。叫声刺耳，花朵攥着糖葫芦向吴意珏怀里紧躲。

不欲回头，吴意珏迅疾抱起花朵，两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挤进去也没有地方站，何况怀里还有个孩子。腾挪间吴意珏飞身去了高处房顶，站稳。

帷帽随风飞起再落，地下的车马跑过，车帘翻飞的一瞬，吴意珏正正看到里面坐着的檀麒。

余光中捕捉到貌似有一件东西飞进了车厢，再一转眼，车马跑远，马夫将那鞭子几乎挥出了道道残影。声音犹在，车影却远。

花朵激动得左扭右扭，腿脚乱蹬，“哈哈哈，好玩好玩，姐姐你看，他们都在下面。”

怕她把自己扭得脱了手，掉下去，吴意珏看了看她，“好心”提醒，“朵朵，你的竹蜻蜓呢。”

竹蜻蜓，双手一搓能飞起来。

稚童的玩物，刚还沉浸在离京远走的感怀当中，檀麒躬身捡起飞进车厢里的竹蜻蜓，拿在手中转了转，露出一点笑容，“谢谢。”

左右一看，一只手空了，花朵一下就不笑了，也不乱动了，“我的竹蜻蜓飞走了。”

“飞走了。可能还会跟着一个人去往远方。”

花朵的竹蜻蜓飞到了檀麒的车里，为哄好她，吴意珏给花朵又新买了一只竹蜻蜓。

回到奉仙楼时，霍成敏告诉花朵，只能再玩一会儿，她准备走了。

想起日前花连庭送过来的那两个人，吴意珏同瞿清池问道，“先生，王二麻子和刘大个，人在何处？”

想了一想，“一天到晚都在帮忙，正抽空吃饭呢吧。”

“可否，借二人一用？”吴意珏摇着扇子说道。

“这你得问二嫂。”

“我记得是你送来的人。”

“什么呀？”花朵好奇的不得了。

瞿清池揉揉花朵的脑瓜顶，“你去吧，你让我找到的人，那就是你的。”

“可不是我的。”他们都是他们自己的。

楼下转了转，在伙计堆里没看见，在后院找到的他二人。

两人正蹲在一起吃饭，吴意珏清了清嗓子，“听说二位在此很是卖力，一天到晚都在帮忙，辛苦二位。”

“这不是师娘的帷帽吗。”“师娘？”

看特征的方法认人是没错的，就是认错人了，“…我是霍前辈的好友。”

两人起立，恭敬一礼。

刘大个赧然道，“我们哥俩听说师娘来了，还以为师娘来接我们了呢。”

另一个则问，“姑娘是想要投宿，还是，”

听刘大个话里的意思，“二位离开门派已久，是想回去了吧。”

两个人齐齐挠头憨笑，笑而不语。他们是愿意的，但是回不回去不由他们说了算。

“渚江确实是个山水秀丽，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还有很多贤惠貌美的姑娘。二位既然一位脑子好使，一位力气大。那么回去以后，我想托二位办件事，不知意下如何。”

两人好似恨不得马上就能回去见到心仪的姑娘，其中一人竟要并指发起誓来，“只要能回去，就是…”

王二麻子急急道，“您说您说。”

“我呢，想在渚江的山水毗邻，少有人经过的地方，建一处居所，奈何身边找不到人帮忙。就只能来找二位了。”

“好说！建房子还不好说的，有个十天半个月就能弄好。”“姑娘要那种荒无人烟的地方？”

“没错。”

刘大个和王二麻子高高兴兴地将碗筷洗好放回，随吴意珏一起来到后门处。

“朵朵。”“朵朵也来了哈，玩得开不开心啊。”说着话，两人和花朵一起坐在了后面，将花朵夹在中间。

“告辞。”待他们上车后，霍成敏接过吴意珏递过来的帷帽，利落戴正。

吴意珏随瞿清池一同道，“路上小心。”“前辈路上小心。”

牛车策动，缓缓驶离，花朵忽而探出身子来，“姐姐，等下次来，你还带我去买竹蜻蜓吧。”

吴意珏只是笑着点头，没有说话。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花朵，花朵的花，花朵的朵。告诉我你叫什么，我下次来就能找到你了。”

不知走远的人还能不能听见，吴意珏出声道，“你就叫我姐姐吧。”

“再见，我的大白菜。”

后门关合，瞿清池与吴意珏并肩向回走，在院中的小路上穿行，偶有花香萦绕鼻尖，他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有心事，为以后的事担心？”

吴意珏笑了下，“也是，也不是。”

“你想把日子定在何时？”

最后一着，“尽快吧。”夜长梦多，变数也多。

瞿清池宽慰她，“那好，你想什么时候开始，知会我一声，我送你过去。她们那边，已经准备就绪，就等你。”

“那可是鸳鸯阁，”吴意珏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先生是何种身份，你就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