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皇嫂,我很欣赏你,欣赏你的所有,不止是美貌。”檀麒对黎钰时勾唇笑了笑,视线在她身上游走一圈。吴意珏赠与众人,同样也送了他的鱼纹荷包仍挂在身上。
诚然,吴意珏是吴意珏,黎钰时是黎钰时,面对这般情形,两人俱是面不改色,沉默以对。
皇后使力摇晃着檀麒,“麒儿啊,不要再说了,母后求你了…求你了。”
“…不说了,以后也没机会了。”
吴意珏离得远,能看到的只是场上一番纠缠辩驳之后,檀麒被押了下去,皇后连滚带爬地追在后面。谋人子嗣者,自己的骨肉便在那坑里摔了个跟头。
奈何檀麒还能有辩驳的时间,吴意珏最担心的是他搞个鱼死网破,把吴意珏是黎钰时之时做的事供出去,相较于复仇,黎钰时的安危更为重要。
檀越身上的伤,流血多些,檀麒的罪就会重些,平时两人一副兄友弟恭、你谦我让的样子,谁也猜不出,檀越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弟弟。
身侧,黎钰时是紧张的,知了则更是紧张,已是侧妃的人仍与阿措站于一处,攥着衣角不敢近前。
至于黎猷川,面色冷漠,亦不曾帮忙说话,估计心里正想着真是瞎了眼扶植这么一个不听话的傻子。
春狩围猎,横生枝节,赛事结果如何,也就不了了之了。
按照原本的情况来讲,这个优胜者跑不了是皇帝的,他多卖力啊,就为证明自己实力犹在,进了场地内就一个劲地找猎物,都没闲着。
待众人陆续准备撤离,吴意珏自林中走了出来,与仍在等待她的肖靖泽相对无言。夕照身上的箭伤无人关心,势必要等到回了驿馆才能找大夫医治了。
“先带他去找大夫吧。”吴意珏不想夕照死。
而且,现下正用着霍成君这个身份,做个告别,永不再见,免于后面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为争取时间,吴意珏索性直接将车赶到了医馆门口,夕照这箭伤,一个在背上,一个在腿上。
可无论伤在何处,如果不是夕照,便可能会是她,她焉能咽下这口气。
两人先后走出,去到外间,吴意珏站在外面,见他出来,持扇的手一放,只问,“靖泽兄,大哥是因何遇害?”
“…有人暗中偷袭。”挣扎了一下,他还是讲了实话。银羽箭,这是梁朝人的用箭,怎么也不能说是夕照他自己弄上去的。
吴意珏继续问,“我最后见到他,他来找我,我不善骑乘,他代我上了马,那时人还没事,他在何处遇到偷袭?”
“成君,你担心夕照,我,”
觉出他顾左右而言他,吴意珏干脆问道,“是不是若坐在马上那个人不是夕照,躺在这里的人就是我了。”
“你想多了。他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也不想。”
“那你逾时不回是几个意思,骗我说你身上的血饲又要毒发了是几个意思。”
“你怎知我、我没有骗你,血饲之毒确实已经到了时间,它毒发很不稳定。我没回来是被人拖住了。”
理由倒是挺充分,吴意珏一个字也不会信了,“相识一场,你就别再骗我了吧。”
肖靖泽无奈,“有些真话未必是你想听的,听点假话糊里糊涂地就过去了,你就非要知道的那么清楚明白吗?”
相对而立,吴意珏微微一笑,“靖泽兄莫不是真觉得我们之间已经交情深到你糊弄在下,在下也能装傻充愣地听下去?”
“在下与你强调一件东西的时候,不一定是真的在乎它,只是在乎自己的利益和感受。无论是骗我还是将我推出去挡箭,都已切切实实地损害到了在下的利益,寒了在下的心。像夕照说的那句话,你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了?”
肖靖泽道貌岸然地开口,“你不是说要报恩吗。”
“用我自己的命吗?”吴意珏笑笑,“对不起,做不到。”
“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太子告知,他找人来暗算我,只为声东击西争取时间,他的目的根本就不在我们!夕照不会有性命之忧,就算马上的人是你,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你怕什么?”
“你终于肯说实话了。”
“话都说绝了,我还瞒你作甚。”
吴意珏寻了一处坐下,“背上一箭,腿上一箭,痛至晕厥,希望你也尝尝究竟是什么感觉再来说这些话。”
“他不会怪我的。”肖靖泽将视线转回门口。
里间在救治,外间在拌嘴。
夕照醒时,吴意珏已不在了。
医馆陈设与驿馆大有不同,陌生环境,大夫建议让夕照保持侧躺着,免于压到背上的伤处和腿上的伤,他便侧着问道,“…殿下,我们这是在哪儿?”
肖靖泽告诉他,“城里的医馆。”
“刚才眼前唰地一黑,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夕照顾自调侃道。
“未伤到要害之处,你死不了。”
夕照美滋滋地,“嘿嘿,我命大。”左右瞧了瞧,就差坐起来够着看了,“霍老弟人呢?他大哥都受伤了还不过来照顾照顾。”
“他走了。”
“嗯?”
“空有热忱的热情,一旦耗干净了就抓不住了。”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还不如从来没有期待过。
不欢而散也是散,城内她自有去处,吴意珏再不会与肖靖泽扯上半点关系,她摇着扇子走在街上。
想她这面相如此倜傥的人儿,频频引来女子的注目。少不了认出他的,嘀咕编排两句。
闲言碎语,听听便罢。
西市铺面众多,里面卖的物件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虽说与宫里头的东西不能比,图个新鲜也有意思。
直到吴意珏走到一家店面的门口,见着正在里面忙碌的掌柜。她看了看里面卖的东西,走了进去。
瞧着并不陌生的面孔,身处与过去完全不同的地方,穿金戴银的掌柜迎上来,“呦,公子来点什么。”
“我在外面瞧着,掌柜的买得都是姑娘的发簪首饰,不知有没有扇子的扇坠,我想置办一个。”吴意珏殷切答道。
掌柜的眼一亮,“有哇,咱这店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多着呢。扇坠也有,您慢等。”
待一番左右翻找过后,十余条制作材料各有不同的扇坠摆在了柜台上,“公子瞧瞧,有没有中意的,我给您挂上,您要是还想再看看别的,后面还有呢。”
手中摇着折扇,吴意珏夸赞道,“好生不错。这个红鲤鱼雕得煞是好看,就是不知道,贵店里卖出去多少件了,也不知这个是不是独一份的,这要是拿出去再碰见一样的,我怕脸上不好看。”
“客官好眼力,”掌柜一副替吴意珏高兴的样子,“这个鲤鱼呀,玉料可稀有了,只能雕出一件小鲤鱼来,便用来做了扇坠了,就是逛遍整个皇城,您也找不着第二个。”
吴意珏颇为惊喜的样子,“如此甚好,能用上如此稀有的玉料,贵店的生意,想是差不了。这个红鲤鱼扇坠,小生就买下了。祝掌柜的生意兴隆。”
掌柜接过扇子,在扇骨处穿上扇坠,“哎呦,小店去年才开起来,女流之辈自己操持这操持那,生意得慢慢做。承您吉言咯。”
付清银两,吴意珏手持扇子走出,扇坠在下面摇晃,如鲤鱼在空中游弋。
“客官慢走。”
吴意珏回头,眉眼弯弯,拱手一礼。如今做了掌柜的,这般性情,她还是喜欢的,不枉她在鸳鸯阁给她留下银两。
到了奉仙楼,吴意珏走进去,同活计要了碗细面配卤豆腐加辣椒不要盐,半壶桂花酿。
斟酒细品,耳边嘈杂,
“流年不利啊,秋祭秋祭出事,春狩春狩出事,咱们大梁这不是招上哪路邪祟了吧。还有外面那旱涝的地界,死多少人,老天爷发怒…”
“嘿!”“这话可别乱说。”“你可小声些。”“菩萨保佑,佛祖保佑…”
“那个三殿下也是,干什么不好他造反,净整些个幺蛾子,我看他就是一天天吃饱了撑得。几条街过去,那鸳鸯阁的姑娘还不够他玩的,听说还看上咱们太子妃了,那可是亲嫂子。结果你猜怎么着,愣是没捞着。”
“啧啧啧,什么东西。”
“怎么样了,有信儿了吗?”
“你想啊,能保住命就好不错了,保得住命呢,他也保不住自己的前程了,吃牢饭、发配边疆。一说发配边疆我想到了,快让他去西边种地吧,省得吃饱了没事干。”
“要我说,他也是为自己,那前朝多少想夺权,起兵造反的,殃及到咱们老百姓。得亏他在城外边想干一票大的,结果没成,要不然咱还能坐在这喝酒吃菜。”
“管它呢,快都别说了,吃饭吧、吃饭吧,吃完饭我还得回去给家里的母老虎干活。”
“兄弟你混得真惨,我家里那个天天给我端洗脚水。”
“哈哈哈哈哈…”
送菜的伙计折返到吴意珏身边,“公子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