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小财子的惨叫声停了下来。

方灼松了口,不再咄咄逼人,言妩的气立马消下来些,可新账好算,旧账却难算得清,一想到那些个陈年旧账,她便一肚子闷气,无处发作。

屋子里的战火虽然稍稍平息,琳琅却仍旧无法不怕方灼,便见势以查看小财子伤势为由,讪讪地躲了出去。

行至门口,琳琅瞧见零一招呼着几个小太监往屋子里大箱小箱的搬东西,便将零一拽出门去,没有方灼在,琳琅有了底气,小声盘问起来:“零一,你这搬得都是些什么呀?”

零一笑嘻嘻的打马虎眼,说得神神秘秘的,“自然是能哄得公主欢喜的东西。”

见零一的嘴捂得严实,琳琅冲他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再理他,她想着去看看小财子的伤势,却又被零一一把拽住,琳琅狐疑的看着他,有些不客气:“干嘛?”

零一用手指着琳琅笑了笑,似是在笑她的小心眼,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挂着铃铛的玉石手链,他拿着那手链在琳琅眼前晃了晃,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来,“这是我此次跟着干爹出宫,特意给你带的小玩意儿!”

零一这样说,琳琅的脸上立马有了笑模样,她从零一手中小心翼翼的接过那串手链,面上掩不住笑意,嘴上却只别别扭扭的答了一句:“算你有良心,谢了。”

零一又笑了笑,向屋子里指了指,“不和你说了,我得进去伺候干爹了。”

零一再进来时,其他小太监都已经不在了,抬进来的箱子全被打开,里面陈列着各种小玩意,有值钱的也有不值钱的,但总归都是新奇的,宫里没有的。

他默默退到一旁,如同个柱子般立在那里不做声。

言妩看了看那些个箱子里的物件,又看了看方灼,那双麋鹿般晶亮浑圆的眼睛分明已经很难从那些个小玩意儿上面挪开,却偏偏要装作毫不在意,振振有词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别以为随便拿些东西就能哄得我开心了。”

她嘴上说着狠话,眼睛却又在那些物件上流连。

方灼看在眼里,强忍着笑意,还一副委屈模样道:“公主金枝玉叶,这些东西自然是不入眼的,但臣望公主念在臣差点丢了脑袋,也不忘从宫外为您带回这些小玩意来,便勉强收下罢。”

言妩本对方灼说的一切嗤之以鼻,直到听他说的那句差点掉了脑袋,蓦地着急起来,她不自觉的上前几步,直到看见方灼嘴边那抹再也忍不住藏不住的笑意,才冷静下来。

皇兄那般器重他,他的办事能力又那么强,怎么可能掉脑袋呢。

言妩想要发火,方灼已经抢先一步开口,这次总算放下了那些个官场上的客套:“公主也会担心臣啊,那想必公主也知晓担心的滋味并不好受,希望公主以后不要再因为一时贪玩伤了身子,令臣担心。”

关心的话说出口,言妩虽又瞪了他一眼,可脸上已经明显有了笑意,她太好哄,总是得了几句好听的话便能让她轻易忘了先前的不快。

他真希望,她能永远这般简单,这般好哄。

外面的雨渐渐停下来,阳光照进屋子里,洒下一室温暖。

言妩走到那几个箱子前,看了看箱子里那些新奇东西,又看向方灼,语气软下来,“这些东西我以前都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玩,都要你带着我教我玩才行。”

方灼失笑:“臣此次回宫,该是能清闲一阵子,臣便从明日起,每日都来陪公主。”

言妩随意拿起一个陶瓷娃娃在手中摆弄着,“你出宫前便是这般说的,说这阵子应该无事,可以带我去放风筝,结果第二日我拿着风筝在院子里等了你两个时辰,还是砚堂哥哥来告诉我,说你又出宫了。”

屋子里蓦地陷入了片刻的沉寂,方灼微微眯起眸子,走上前为言妩演示着那陶瓷娃娃的玩法,状似不经意道:“看来公主已经同世子放过风筝了。”

言妩长叹一口气抱怨起来,“方灼你怎么还没老就已经糊涂了,你跟在砚堂哥哥身边那么久,还不了解他嘛,整日里严肃得像个小老头,见了我就同我念叨身体,念叨正经事,无趣得很,见他来了,我立马叫琳琅将风筝藏了起来,唯恐他念叨,怎么可能同他一起放风筝。”

方灼看着言妩认真抱怨的模样,眼睛鼻子恨不得都皱在一起,她的脸颊白里透着些红,不知道若伸手上去捏一捏,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同你生气,因为你没有遵守约定,不告而别,不然我哪里是那样爱无理取闹,刁蛮任性的人。”

言妩念叨着,却瞧见方灼出了神,她登时动了坏心思,伸手去拽他的披风系在脖子上的带子,带子勒得他回了神,她才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瞪着他,威胁他:“方灼,你明日下了朝必须立刻来千乐宫陪我放风筝!或者再也别让我碰见你,不然我就用这两根带子勒死你!”

她实在是没有丝毫攻击性,拉着那两条带子就像似是在为他挠痒痒,他再次失笑,“臣遵命,公主还是让臣多活两年罢。”

言妩高兴了,笑声不断地从寝殿传至院子里,方灼作为东厂的厂公,其实也并没有这么闲,哄得她喝了管着凉的药汤又眼看着她睡下后,他才带着零一和一干小太监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千乐宫。

出了千乐宫的宫门,方灼的脸上彻底敛去了笑意,眸底全然一片寒意,一行人刚刚走出后宫,迎面便碰上了另外一行人。

那一行人的衣着便与方灼大为不同了,领头的人着一身大红便服,头戴乌纱帽,腰间配着把绣春刀,远远瞧着的竟也有几分英姿飒爽,身旁的一个小将着一身青绿便服,走路仪态有几分女气。

零一见状,凑到方灼耳边说道,“干爹,那个是锦衣卫新上任的指挥使西岸,身边那个小将,是个女人,据说进宫前行侠仗义,在民间有些名气,叫千冲茗。”

方灼点头,稍稍抬眼,向对面随意扫了一眼。

在这宫中,本来东厂是与锦衣卫平起平坐,可自方灼上任以来,东厂的势头便一年大过一年,两年的时间已将锦衣卫硬生生压下了一级,前阵子更是将上一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彻底斗败,这才有了新上任的西岸。

两行人继续向前走着,终于碰了头,纷纷停下来。

方灼与西岸面对面站着,两人个子都极高,只不过与西岸比起来,方灼显得瘦削了些,但他到底统领东厂有两个年头,无形间气势却要远远压了刚刚走马上任的西岸一头。

官低一级,西岸挑了挑带着一道疤的眉毛,向方灼微微颔首,语调上扬道:“厂公大人,小人乃是锦衣卫新上任的指挥使,西岸。”

站在西岸身侧的千冲茗看向方灼的眼神中略带不屑。

方灼看在眼里,却也不在意,背着手似笑非笑道:“一年前,你们锦衣卫与我们东厂也还是平起平坐,若不是上一任指挥使指挥使能力有限,想来如今我们仍是亲如一家,指挥使又何必如此客气。”

句句亲昵,却又句句高高在上,冷漠疏离……

西岸倒也是个厚脸皮,方灼这般说了,他还能毫不在意,甚至笑得尤为开心。

一旁的千冲茗面露怒色,忍不住开口:“厂公大人说笑了,锦衣卫落到如此田地,还不都是拜您所赐。”

这个千冲茗说话直白,委实吓了零一一跳,却又令他不由得对她钦佩起来——在宫中这样说话,还真是嫌命长。

方灼的眸子危险的眯起来,先是睨了一脸怒气的千冲茗一眼,随即将视线落在西岸身上,蓦地笑出声道:“倒是心直口快,不过指挥使,若你手下皆是这般说话做事之人,只怕在这宫中,锦衣卫就快要不复存在了。”

千冲茗又想说话,被西岸瞪了一眼后老实了,零一见状道:“干爹,圣上还等着咱们回去复命呢。”

方灼来的方向便是后宫,又结合着他的种种传闻,旁人也不难猜出他去复的是什么命。

西岸笑得有几分谄媚,说出的话却夹枪带棒,“小人之前便听闻厂公大人与明烁长公主很是要好,如今看来果真不错,厂公大人真是个明白人,长公主是圣上的心尖肉,厂公大人把长公主伺候好了,倒还真是头等大事,倒也不比办几个重要案子得到的少。”

这话说的太明白了,句句讽刺方灼借长公主上位。

可若是几句话便能轻易激怒他,那他这个厂公早就不必做了。

方灼不仅不恼,大笑两声后,还顺着西岸的话来说,“指挥使又何尝不是个明白人,既然知道伺候公主是头等大事,还望以后指挥使能同我一起将公主伺候好,圣上若是高兴,没准我们又能亲如一家了。”

方灼将话撂下,也不再给西岸接话的机会,便对身旁的零一道:“走罢零一,别让圣上等急了。”

零一机灵,当即接话道:“好嘞干爹!”,随即又笑模样同西岸道别:“西大人,我们便先走了。”

西岸只能笑着点头,一行人为官大一级的方灼让道,等方灼走了,他们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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