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楼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天色已晚水汀还歌舞升平,这婚宴大有要办个七七四十九天的样子。
顾江屿还在席间喝酒,季风悄悄猫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顾江屿勾唇笑了笑:“大晚上的不回去睡觉,怎么跑来找我了?”
季风给自己倒了杯酒,道:“大晚上你不也没回去么,一个人在这喝酒,我小叔叔呢?”
顾江屿道:“他今晚很忙,我让他先回去了。”
季风细品了一番他这句话,若有所思地点头。
顾江屿又问:“找我有事?”
“唔,”季风在心里措辞:“你有惹过我小叔叔生气么?”
顾江屿:“我为什么要惹他生气?”
“……”
“那如果他就是生你气了呢?”
顾江屿看向他:“少君在生你的气?”
顾江屿有些不敢信,今天上午那个看见季风不在席位上就着急忙慌要去找的人不是他么?
不过季风都这么说了好像是有点问题,平日看这俩人寸步不离的,如今参加个婚宴还要坐得远远的,可不就是吵架的样子么。
顾江屿嗤地笑了一声。
季风承认:“对啊,他已经两天没跟我说话了,你有什么好主意么?今天洵舟有没有与你说什么?”
顾江屿手抵着下巴,长长地“嗯”了一声,道:“那倒没有,少君话本就少,今日与我同席并未提及你。”
这话直白地戳了季风一刀,顾江屿看他受伤的样子心里好笑,道:“你说他生你气,那你们晚上可有分房睡?”
季风挺直了腰,立马就摇头否认:“生气归生气,为什么要分房?就算他想,我能让他这么干?”
顾江屿拍拍季风的胸脯道:“那不就得了,又没分房,什么事不能在床上用两句细语软音化解,少君还不好哄么。”
季风心想,这人怎么比季之庭还不靠谱?
顾江屿大方道:“来,我教你一个阆风的小秘法——”
“我学阆风秘法干什么?”
“有用。”
“有什么用?”
顾江屿冲他勾勾手,示意他凑过来,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季风“哦”了一声道:“这个啊,洵舟以前对我用过,还挺有意思的,但没什么惊喜啊。”
“用过啊!”顾江屿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思考,没过多久他眼睛亮了亮,道:“那你再试试这个……”
当晚季风回了时风门自己的院子里四处找了找,在汤池找到了风银。
风银并未泡在池子里等他,而是换好衣服走了出来,见季风回来了,也没说什么,和前几次一样,什么都不说直接去解他衣带。
但这次季风没有顺着他,按着他的手止住他的动作,然后将他缓缓推倒。
翌日季风起的更晚,醒来后全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在梦游,昨天他用了顾江屿教他的方法,风银好像特别兴奋,趁他兴奋,季风当然要把这事儿哄好,虽然已经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风银又是怎么回答的,但应该效果显著。
这不,风银今天就没有像前两天一样提起裤子就走,而是守在他旁边,等他醒来。
季风动了动,实际上身体并未听他指挥,他只是意念动了动,带着尚未清醒的含糊道:“洵舟,你不生气了?”
不知道是不是季风的错觉,他好像听见风银轻哼了一声,手指还是在揉着他的睫毛玩儿,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生你气了吗?”
说完就走了,季风有点懵。
计划失败,这次季风算是看透了,季之庭和顾江屿没一个靠谱的,算他找错人,这次他把整个时风门拉了个名单在脑子里筛选,最后选中了应如是。
应如是这人,实诚到憨厚,虽然有时候他无心的话能打的人措手不及,但也好过那两个不着调的。
季风找到应如是,问:“师兄,新婚燕尔,感觉如何?”
现在应如是提起闻人羽还会脸红,他挠了挠后脑勺:“喜不自胜,晕头转向,师弟也有这个打算吗?”
“……”
季风不想理他,但目的还未达到,继续:“羽姐姐对你那么好,你要如何待她呢?”
应如是不好意思道:“是,是啊,羽儿她真的很好很好,虽然她是霁月阁阁主,已经拥有天下各路珍宝名品,但我依然很想,把世界上最好、最珍贵、最独一无二的东西给她。”
……
最好,最珍贵,最独一无二……
是啊!小叔叔那些花招都太肤浅,全是他曾经的游戏人间流连花丛的惯用把戏,这如何配得上他举世无双的洵舟,必然得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才能与他相配。
季风有了主意,深深拍了拍应如是的肩就飞快离开了。
他御风剑飞快来到危燕三星门的小镜湖,门人上前行礼:“季公子造访,可需要为您通报掌门?”
季风挥挥手道:“不必,你知会他一声,说我去小镜湖底找无浊问个事就走。”
门人为他打开结界大门放他进去。
季风熟门熟路摸进湖底,看了看周围流动的黑气,知道无浊又在后头盯着他,于是喊了喊:“老头子,不认识我了吗?下来聊聊呗。”
老头子好像吹了吹胡子,气呼呼地一阵风刮过来,凑到季风跟前,没好气道:“又是尔小崽子,没礼貌是尔的个性吗?”
季风一笑:“来看你,高不高兴?”
无浊:“无事不登三宝殿。”
季风讪讪摆摆手:“没有,找你聊天给你解解闷,你跟个关禁闭一样长年累月待在这里,我要是不来,你迟早连人话都忘了怎么说。”
无浊哼了一声:“吾看跟尔也用不着说人话,说吧,想问什么?”
季风笑嘻嘻地凑上前正要问,忽然想到什么,说:“我之前丢了一只小银鱼,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换成别人还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无浊不同,说出口他便知道了来龙去脉。
无浊道:“凌子恒啊,他找了到他要找的人,夙愿已了,现在过得很好。”
季风愣了愣,他当初带凌子恒离开镜海说的是尽他所能帮他找到那个人,但实际上两个人都不抱希望,没想到最后老天还是成全了他,既然找到了沈青崖,也不枉千年的等待。
无浊见他失神,忽然打断他道:“不过怎么是尔一个人,尔的小情人呢?他怎么没来?破裂了?”
“……破裂个头啊,我们好着呢。”
无浊贼兮兮地笑了:“尔想瞒吾?莫不是忘了吾是谁?吾——”
“行了,知道你足不出户知尽天下事,既然这样那你也知道我过来找你做什么,你上次给我们栓的线,唔,断了……”
“你想再要一根?”
“不是,你那个线不好,一削就断,人死灯灭也断,跟豆腐似得,没用。”
“!!!”
“那你找我干什么!”
季风贼兮兮道:“能不能照我提的意见改进改进?”
无浊哼哧道:“改不了,就那样,爱要不要。”
季风软磨硬泡,“别生气嘛,咱们好商量,以你的本事,稍稍改动一下还不是轻而易举。”
无浊气被顺平了些,仍然傲娇:“改不了,那是月老的活,我没那个本事。”
季风看他这样也不像是假的,登时垂头丧气,肉眼可见的失望:“好吧,唉……”
无浊受不了别人用这个眼神对他,道:“不过……”
季风望向他。
“倒是有一个地方……”
……
季风开心地破水而出又御风剑飞快到了一个迷雾丛生的地方。
“庄生台。”
“你可知庄生台为何能预知来着的命运,演算出最坏的结果?”
“那是比我的存在还早的先人布下的梦魇法阵,叫三千幻生。”
季风屏退浓厚的迷雾,立在庄生台石碑前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妖冶的红光贯彻周遭,无限识海破开这座石碑中的阵法法门,穿越石碑他来到了真正的庄生台梦魇之眼。
“三千幻生中有无数道牵连人命运的丝线,但这是一个邪阵,每一根丝线都散发着浓浓黑气,掌控着人的厄运,每一个进入之人都会被这些丝线缠住,将他的命运往最残酷的方向推演,进去的人无不深陷梦魇,到死都醒不过来。”
季风来到阵法之眼,入目皆是无数根散发着黑气的丝,道道交错勾连,仿佛他只要再多走一步就会被绞死,季风的无限识海此刻正在震颤,这里远比幻境里更加凶险,多待一秒,他的意识都已经不受控制了,这些丝线在疯狂地影响他。
如果幻境是让他一步一步走进他熟悉的地方,让他相信这是真的,随之沉沦堕落在那个编织的梦魇里痛苦的死去,那么他现在所站的这里,便是直接通达他灵魂深处,将无数梦魇和痛苦挣扎直接灌输进他的神魂,那种毁灭性的精神攻击不是凡人能够承受的。
季风捏紧了手,催动体内的若木之花灵力游走在经脉各处,让他暂时能够保持清醒。
无浊的声音再次响起:“三千幻生阴邪至极,之所以没有危害世人,是因为造阵者在里面放入了一丝希望。”
“希望之红线,游走在三千幻生中,仅仅一根便足矣对抗三千幻生里不计其数的厄运之线。”
“接阴阳,破生死,人间最美的梦,由它来编造。”
“你若要取之,必斩断所有厄运之线。”
季风全身发虚,起了一层冷汗,他重重地闭了闭眼找回清醒,凝出一把灵力纯粹强悍的气剑,对着周围黑胶般的厄运之线,挥剑斩落。
“啊!!!”
痛苦的嘶喊如阻拦不住的滔天洪流泄露而出,那些丝线就好像连接着他全身上下的经络,一刀两断的是他脆弱敏感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