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寄花了几天的时间将所有有记录的档案看完,只觉的肩上担子沉重。

凉州城没有别的,就在一个字“穷”.

方回对自己说的全部都是真话,这地方已经穷到了快要吃人的地步。

像这样的地方很难协调起来,人人都到了吃不饱饭为生存担忧的时候,哪里还会管你什么朝廷派下来的官员。

陈寄为此头疼不已。

茶茶也不喜欢凉州城的环境,又湿又热的,闷在人身上难受。

最关键的是这地方怨念冲天,处处都是哀鸿遍野,看得人心里压抑的紧。

陈寄晚上得哄着她,白天里思索对策。

这天天还没怎么亮,陈寄刚刚才给茶茶揉了腿,还没怎么睡熟,就听见县衙外吵吵嚷嚷的,声势颇为浩大。

陈寄抱着茶茶,小心的给她捂住耳朵。

肚子的月份越来越大了,茶茶晚上睡觉也很不安稳,除了腿脚抽筋难受,便是整夜的做噩梦。

陈寄心知,茶茶跟自己来到这里是结结实实的受了苦的,只得更加贴心的照料着她的情绪。

门外的吵声没有退却的意思,甚至越来越大,隐隐约约还夹杂着“让我们进去”之类的喊话。

茶茶已经被闹醒了,躺在陈寄怀里揉眼睛。

“外面有声音。”茶茶拿指头戳他,以为他没听见。

陈寄“嗯”一声,穿好衣服翻身下床。

茶茶抱着肚子也要跟下来。

陈寄按住她不许动,盖好被子,轻声哄道,“再睡一会儿,我出去看看就来。”

说罢,看着茶茶扑闪扑闪盯着他的一对杏眼,又有些放心不下,补充道,“乖乖的呆在这里,不许乱跑。”

“哦。”

茶茶把头捂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陈寄好笑的将被子往下扒了一点,露出茶茶的小脑袋来,有些无奈,“别闷坏了。”

茶茶闭着眼哼唧,不理他。

收拾完,陈寄才走出房间到了县衙门口。

县衙内仅有的六个官差正死死的挡在门口,脑门儿上豆大的汗珠子滚滚过下,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方回就抱着手臂在旁边看。

陈寄扫了一眼,被挡在外面声势浩大的人群各个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显然都是些凉州城的人。

“来了来了!狗官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一双双眼睛顿时聚焦在陈寄身上。

“给我们吃的!我们要吃的!”

站在前头一个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男人眼眶凹陷,带头喊了一声。

顿时,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喊声来。

“给我们吃的!我们要吃的!”

从昨天傍晚,就有人隐隐约约在传,说是凉州城内新到任了一个县老爷,县老爷来的时候带了满车的粮食,甚至还有各种零嘴儿糖果。

这群饿极了连树皮都扒下来吃的百姓,自然不约而同的聚集到了县衙外。

方回抱着手臂在一边儿,望着陈寄的目光有些得意洋洋,心说我看你怎么办。

只是头一扭看到人群中一个冒头的眼熟的大胡子,一派事不关己模样的方回立即大吼一声,“黑三儿!果然是你捣鬼!”.七

黑三儿“嘿嘿”一笑,“我说方回兄弟,有吃的你也不能一人给占着啊!”

方回气的都要吐血了,“你放屁!”他占着什么了他?

黑三儿两手一摊,“你占着什么自己有数,我可不知道!”

方回气的不行,嚷嚷道,“我的弓呢?我今儿非得把你射个对穿!”

方回这边生气,但黑三儿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

“乡亲们,这狗官藏了不少粮食,咱们一起冲进去抢过来!”黑三儿挤在人群里喊了一嗓子,然后飞快的把头低下去藏在了人群中。

陈寄明白过来,这黑三儿是之前没有得手,现在蓄意报复呢。

“老爷,现在怎么办?”

苦苦支撑的六个衙差已经有些脱力了,纷纷扭头问他。

陈寄心知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这群已经饿疯了的百姓无论说什么都听不进去,继续僵持下去只是白费力气。

因此对着衙差道,“关门。”

几个衙差齐齐吸一口气,然后喊着号子,想要合力把门关上。

但是百姓们虽然各个饿得面黄肌瘦,浑身无力,却胜在人多。

一时之间,两方谁也推不过谁,互相僵持着。

陈寄看着形势不太对,对束手站在旁边的马夫和方回努努嘴,“搭把手。”

然后自己也撸起袖子来,推了把力。

方回冷笑,“我还以为是个多不一样的,天底下的狗官都是一个德行罢了,只会把百姓拒之门外。”

话是这样说着,他却也卷起了袖子加入关门的行列中来。

显然,也是知道眼前局势轻重缓急的。

陈寄有些好笑,觉得这个少年别扭的可爱。

几人一起使劲,大门总算被关上。

县衙的门毕竟是朝廷修缮的,相当结实,因此尽管不停的传来砸门的声音,陈寄都还算放心。

关上门,方回又是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横眉冷对的。

陈寄不至于同一个孩子计较,招招手让所有人,包括老迈的师爷一起,坐下开会。

“大家一起想想主意,怎样挽救凉州城。”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陈寄开口问道。

“帮你这个狗官想怎么对付凉州百姓吗?”方回冷哼一声。

陈寄敲了敲桌子,沉声道,“方回,我接受你的一切质疑,也允许你对我冷嘲热讽。”

“但在你能说出‘一定做得比我好,肯定能解决凉州城的问题,’让外面那些可怜的百姓都能吃上热饭之前,先放下你对我的偏见,我们一起想个办法。”

闻言,方回“哼”了一声,却是再也没有出声反驳,细心点就能发现他的耳根都有些红了。

陈寄说完并不在意他的反应,继续道,“我会给朝廷上书,请求再拨款项下来。”

“不管到凉州城的还剩下多少,只要能有,我都让它用在百姓身上。”

陈寄的声音不大,但吐出来的字都是掷地有声的,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到了他身上。

一个衙差跪倒在地,冲着陈寄拱手道,“老爷,冲您这句话,属下跟您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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