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娘子的酒楼价钱公道，做的好吃还干净，加上心善，从跑堂的到端水端菜的全都是些可怜人，生意也红火起来。

这天，酒楼里来了个背着竹篓的妇人，约莫四十多的年纪，看着有些沧桑。

阿瑛是个哑女，也在周娘子的酒楼帮工。

因为说不了话，平时只安安分分的做些整理和擦桌子的工作。

换做一般的客人，点菜时只叫跑堂的小二来，偏这妇人一把拉住了阿瑛点菜。

若非这样，在来来往往的客流中还真注意不到。

“姑娘，你们这儿有什么特色菜啊？”妇人放下背篓，就拉着阿瑛开始问话。

阿瑛着急的要命，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偏生说不出话，只得不停的打着手势。

“你这小姑娘，好好的不说话，净打些手势我也看不懂啊？”妇人也有些嗔怪，她的背篓里放着一个小孩，看起来是她的孙子，闭着眼睛正在睡觉。

“婶子，你要点菜找我吧。”

阿瑛急得不行的时候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人，是方回。

阿瑛感激的看他一眼，然后低着头躲走了。

方回下意识地盯着她的背影。

和陈寄吵了架，他自然拉不下脸面重新回去，但心里始终痒痒。

料想着陈寄别的地方不去，他娘开的酒楼总应该来吧。

没准儿陈寄没来找自己只是事情太多忙忘了呢，这下看到自己总该想起来，然后俩人各退一步，让他重新回到县衙。

方回算盘打的响，连台阶都给自己铺的整整齐齐的。

除此之外，还有……

方回盯着阿瑛的背影，耳根子爬上一层红晕。

直到旁边的妇人叫他，才重新回过神来。

“你们这儿啥最好吃啊？”

方回麻溜儿的报了一遍菜名儿。

周娘子手艺好，方回来这儿没多少日子已经全都尝了个遍。

妇人点了三样菜色和一壶茶水。

“这孩子……”

方回一早就注意到妇人背篓里的孩子，乖乖的闭着眼睡觉，小脸都是红扑扑的。

妇人却是有些慌神，一把捂住自己的背篓，看向他的目光很是警惕。

方回当即就有些无奈，以为自己被当成了拐子，想解释又无从说起，只得老老实实的去了后厨。

妇人点的菜很快的被送上来，方回还额外端来一盘糕点。

“我不是坏人，就是看您的孩子乖巧可爱。”放回指着端来的糕点道，“这是马蹄糕，小孩子都喜欢吃的，算是我给您赔罪，您可以让您孙子吃。”

妇人眼中的警惕这才消散许多，却仍旧摆着手拒绝，“不用了，这孩子犯困呢，现在吃不了。”

方回心生怪异，只是人家的家事始终不好插手，这才嘟囔着将糕点又端走了。

回到后厨，阿瑛正从水井里担水过来。

方回连忙端着糕点走过去，将自己手里的糕点和阿瑛手里的水桶掉了个儿，“阿瑛，你吃糕，我来帮你打水。”

阿瑛被按在凳子上坐好，眼睛睁得圆圆的，打着手势想让方回放下水桶，可方回人高腿长，两手稳稳当当提着水桶就进了厨房。

阿瑛无法，只得乖乖坐在凳子上，手上还端着那盘马蹄糕。

一只小胖手突然就从底下伸了过来。

阿瑛低头看，是东家的孙子，鱼宝宝！

鱼宝宝长得喜人，现在已经可以扶着东西走出好远距离，小小的酒楼都已经困不住他。

随着走的地方变远，能吃的东西也日渐变多，凡是伸手可及之处，家里人都不敢随便放吃的。

阿瑛喜欢东家的孙子，当即蹲了下来，目光和鱼宝宝持平。

看着鱼宝宝两只小胖手抱着一块比他小嘴大上好几倍的马蹄糕啃得津津有味。

鱼宝宝人小，牙齿也没长齐，一块儿糕点愣是叫他啃得像下雨似地扑簌簌地掉渣渣。

阿瑛忍不住“扑哧”一笑。

听到笑声，鱼宝宝专注的一对圆眼这才从糕点上移开视线，看见有人盯着自己，眨巴眨巴了眼睛，然后一只手举着糕点，堪堪举到阿瑛的嘴边。

“次……糕糕……”

阿瑛指了指自己的嘴巴，然后摆摆手，又指了指鱼宝宝的嘴巴，示意他自己吃。

鱼宝宝这才将糕点转了个弯儿，重新塞进自己的嘴巴。

“鱼宝宝，你怎么又在吃啊？”

正逢方回打完水回来，就看见阿瑛蹲在地上，凑近一看，才知道是在围观鱼宝宝吃东西呢。

看着鱼宝宝鼓鼓囊囊的两只小脸蛋，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你娘看见了又该喊你鱼胖胖咯！”

鱼宝宝吃的正开心呢，被人挤了挤小脸，一口濡湿的糕点“啪唧”一声就掉在了方回的手上。

方回：……

“鱼宝宝你变了！”方回皱眉，故意摆出一副严肃的脸色，“一丁点儿的时候像你娘多可爱，怎么越来越像你爹了？嗯？”

鱼宝宝听不懂方回说什么，和他娘一样，他从小就是一副乐天派，逢人就笑，这会儿也只是咧开小嘴笑得开心。

他听不懂话，但阿瑛可听的懂。

听到方回说这样的话，阿瑛忍不住上手拍了他的手一下，然后用手势比划着，“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阿瑛的手势很容易明白，方回看的有些脸红。

可阿瑛不是陈寄，他在陈寄面前拉不下的脸在阿瑛面前格外能屈能伸。

眼珠子一转，脸上便露出痛苦的神情，抱着自己的手哎呦直叫唤，“我的手！”

表演相当浮夸，旁观者一眼就能看出的程度。

可阿瑛被唬住了，真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

她不会说话，唯一能表达自己的就是动作，当即捧着放回的手仔细检查了一遍。

方回的手昨日没问题，阿瑛检擦不出伤口，但看着他又一副疼痛十足的样子，小脸上的表情矛盾的厉害。

方回憋着坏，红着耳朵小声道，“阿瑛给吹吹就好……啊哟，疼死我了……”

阿瑛被他吓了一跳，一张脸涨得通红，但方回这个戏精在旁边不仅不收敛，还演的越来越过分，甚至都开始浑身抽搐。

不明所以的阿瑛只得鼓着腮帮子，小口的朝方回手上吹了吹。

方回撑着下巴，就这么看着阿瑛认真专注的朝自己手上吹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