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颖和张老爹到达五溪山的时候正好是阴历七月十五,对于他们道门来说,中元节这个日子十分熟悉,他们从都市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见过多少节日的气氛,在都市,一般除了能促进消费的节假日,对于清明节和中元节这种祭祀洒扫的节日,一般除了家里的老人,在外面很少看到宣传。
毕竟也没有那个脑抽的商家宣传一个“中元节快乐”,那样才是见鬼的。
张思颖他们在山脚下,看到不少人在烧纸钱祭奠亡人,还有一些讲究的还要备下酒菜,以示对死去先人的思念,张老爹带了一瓶家里自酿的美酒,又在山下买了一些香烛黄纸,就在下午上山了。
为了方便,他们打算先去五溪山后山祭奠完张老道再打算去拜访渡业寺方丈。
此时正是下午四点钟,天空烈阳高照,如同一个大火炉挂在天边,好像要焚尽世间的罪孽,但是五溪山似乎是另外一个空间,好像被那乌云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好似在山中铺开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吞噬了天边那灿烂的亮色,一踏入五溪山的入口,里面雾气环绕,没有听到丝毫虫鸣鸟叫,风中只有无数鬼物的鬼哭狼嚎。
张老爹目不斜视地走进去,也不理周边的动静,牵着张思颖的手,嘱咐她:“守住本心,他们也就敢吓唬人,不敢动手的。”
张思颖的手左右挣扎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手拉出来,就灰心丧气地由着自己老爹牵着。
她看了一下周围乌漆嘛黑的环境,说:“老爹,这个地方也是被方丈罩着的,怎么由着这些鬼祟邪物这样猖狂,如果这个时候有普通人进来,不就出事了吗?”
张老爹不紧不慢地朝前走着,解释说:“他们就是耍着玩的,如果有普通人靠近,他们也不会让人进来,因为就只有这一天,这里边的鬼物才能放肆一回,放心只是恶作剧。”
听到老爹的答话,张思颖顿时感觉内心充斥的恐慌消失了,直接使了几分力气,将手从老爹的手里解放出来,“那你就不用牵着我了,我自己可以走。”
张老爹眉间深锁,踌躇了片刻说:“可是以前你来这里,也是我牵着你的。”
张思颖纳闷地问:“我还来过这里,为什么没有记忆。”
“说起来,那还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你才到我小腿,谁知道一下就长大了。”张老爹满脸怀念地的说。
“您说的一下子可是二十年,时间不短了。”张思颖直接怼了过去,戳破张老爹老父亲的心态。
两个人一路上你答一句,我怼一句,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失,在走了四五里路的后,就来到了一块空地。
空地上只有一个半米高的土堆,最上面有一块石头盖着一张破碎的黄纸,旁边种着一棵歪斜柳树,在微风中,摇摆晃悠,似乎在向来人招手,与他们打招呼。
张老爹将香烛黄纸摆开,然后将这些点燃,又将那瓶酒打开,然后招呼张思颖一起对坟堆行跪拜礼。
张老爹磕了三个响头后,跪坐在坟头开口说:“爹,我今年又来看你了,我带了家里的酒来看你,虽然生前没有见过小颖,不过我这次也带她来看你了。”
张思颖对着坟头也磕了三个响头,说:“爷爷,我听老爹说,小时候我来看过你,不过现在不记得了,现在也不晚,以后我肯定每年来见你。”
她正说着,就看到张老爹将酒洒了一些在坟头,说:“爹,这酒你差不多喝了两三年了,不知道你喝不习惯,毕竟这是小颖的女儿红,打算等到她出嫁的时候再开的,味道再差,毕竟也是自己的孙女的酒,可不能说不好。”
张思颖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了,她指着那酒瓶,怒气冲冲地问:“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个啥女儿红,还有你在爷爷坟前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虽然道门法术还算精进,但是作为儿子,作为父亲,作为丈夫都不合格,婚姻大事我也不想逼你,这女儿红估计我是这辈子都没资格喝了,就在有生之年里都给你爷爷喝吧。”张老爹神情苦涩,捂着额头摇头叹息。
张思颖感觉自己的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老爹的表演。
她就知道今年为什么老爹这么好说话,收拾摊子干活干净利落,就连自己拿妈妈的事情刺激他,他居然也忍下来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呢。
张老爹眼含期待地问:“你最近对于人生另一半有什么打算。”
她能有什么打算,老爹期待的是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但是在这个圈子里,她真没有心动对象,对于柴郡,虽然喜欢他,但是对方是普通人,只是和佛门有渊源,肯定不符合老爹的标准,特别是他的职业就已经劝退很多家长了。
想着前段时间七夕节的时候,柴郡在耳边对她说的甜言蜜语,双颊不禁升起一片热意。
张思颖面无表情地说:“你如果舍不得这么多酒,你可以给哥哥做状元红,等到他接你的班的时候,反正他也不清楚,我不介意的。”
张老爹挑了一下眉毛,将壶里的酒又洒了一些在地面上,说:“有一说一,你们都逃不了,老子都准备了。”
就在这时,坟前的酒壶忽然被一阵阴风卷起,悬在旁边的歪脖子柳树上,酒壶微微倾斜,一阵酒香顺着清风勾引着人们的馋虫,清澈的酒水顺流而出,然后消失在空中。
张老爹抱拳行礼发问:“请问是哪家前辈,这是我请长辈喝的酒,还请前辈将酒归还。”
柳树上的人也不管他,直接又倒了一口,还故意传出吞咽的声音刺激张老爹。
张老爹拿出自己的法器,威胁道:“前辈,看来不想调和,如果你再不现身,晚辈就出手了。”
柳树那边还是没动静。
张思颖初生牛犊不怕虎,直接朝柳树那边丢出一个符咒,符咒沾到柳树就停住了,浮在半空中,然后就看到符咒被打开了,紧接着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真丢我们张家的脸,连符都画错了,臭小子,你怎么教闺女的?”
就看到歪脖子柳树上坐着一位穿着锦衣道袍的英俊中年大叔,器宇轩昂,英俊潇洒,双目炯炯有神,留着两撇八字胡子,如果不是留着胡子,可能会被认为成一位翩翩美少年。
张老爹狐疑地看着他:“前辈,请问您是那房长辈?”听他的语气与自己家颇有渊源,可是他没有啥印象。
中年美大叔难以置信地指着张老爹,“臭小子,你给我送酒,居然连老子都不认识了,你年年看我,居然还问我是谁?”
张老爹又打量了一回,颤颤巍巍地叫了出来:“爹!”
张思颖目瞪口呆,满脸不可置信,指了指对面坐在柳树上的美大叔:“老爹,你说这是我爷爷,你们是亲生的吗?”
“说什么傻话,当然是亲生的。”张老爹气的敲了一下张思颖的脑门,这娃啥意思,是嫌弃自己丑吗,如果自己年轻个二十多岁,肯定比老爹英俊。
张老道得意地看着自己儿子吃惊的表情,虽然内心欢喜,但是他面上还是冷着脸,“呵呵!终于认出来了。”
张老爹平时威严的气质一去不复返,傻乎乎地挠着后脑勺:“爹,你居然还在啊!你怎么变年轻了,这次有什么事情?”他爹已经去世了二三十年了,每年到这里都是来个念想,没想到他一直没投胎,一直在这里,为什么之前没有出来。
张老道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得意洋洋地说:“最近贫道看到一个好少年,想着你一直说孙女没嫁出去,就想和你说一下。”
张老道的话音刚落,张思颖的视线化作飞刀射向张老爹,“爹,爷爷在下面过得也不是很逍遥自在,你为什么还拿这些琐事烦他?”
“对啊!对啊!”张老道点点头。
“......”张老爹无言以对,他就是想和先人诉苦一下,诉说自己在人世间的不如意,谁知道被自己的爹真听到了,居然还显灵了。
张老道乐呵呵地跳下柳树,缓缓走向这边,好似风度翩翩的一个世外仙人,看着自家老子这骚包的样子,张老爹回想到,他记忆里那个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道门大佬如何炼成的,是什么挫折,才让自家老子下决心糟蹋自己。
张老道表示年轻的时候,本事不高,不靠皮囊怎么吃饭,到了年纪大了,本事高强了,就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了,当然怎么自在怎么来,且蓬头垢面的疯道士形象可是他道门大佬的人设,很多人很吃这套人设的。
“爹,你怎么变小白脸了?”
张老道停了一下,面带笑意,右手施法,直接将张老爹掉在柳树下,用柳树枝将他的双脚缠在树干上,“你说什么,贫道没听清楚。”
“爹,我说您是变得年轻英俊,风度翩翩了。”张老爹被掉在树下,来回飘荡,这法术他也能解开,但是他担心自己如果下来了,爹爹不会饶过他。
张思颖偷笑着,双肩微抖,微微低着头,偷偷看着张老爹出丑。
张老道对张思颖说:“乖孙女,贫僧这次给你介绍的人,可是有才有貌,家境还不错,虽然没多少道门本事,但是他尊老爱幼,锄强扶弱,可是一个好小伙。”
“爷爷,不用,我现在不想这些。”张思颖连忙推辞。
“哎呀,你先别拒接,柴郡那个小子,可真是一个好小伙,虽然胆子小了点,但是性格不错,还是一名演员,相貌可是百里挑一,你再考虑一下。”张老道继续推销,好不容易看到他们,自己肯定要在孙女的人生大事上出一份力。
“唉~!柴郡?是不是这个人?”张思颖拿出手机相册,将里面柴郡和苏浅的合影拿出来问。
张老道看了一下,点了点头:“对啊,和浅浅在一起的肯定是他,怎么样,长得好吧?不过你怎么认识他。”
“额,苏浅是我们幼托中心的孩子,柴郡作为她的监护人,自然抬头不见低头见。”张思颖硬着头皮解释道,虽然现在她和柴郡已经确定男女关系了,但是还不到见双方家长的地步,对此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爹,你给我看一下啊。”张老爹吊在那里不甘心地问。
张老道也没理他,直接消失在原野中,留下一句:“你们要好好相处,臭小子可不要逼她了,小颖,爷爷希望以后能真的喝到你的女儿红。”
张老爹施法将束缚住自己的脚踝的柳枝弄断,跳到地面上,在空旷的田野上,四处张望,风中的酒香似乎在提醒那人的存在。
“老爹,我们回去吧,你看爷爷过得不错,我们还要看方丈呢。”张思颖在一旁安慰他,“要不以后我们有时间就过来,看还能不能遇到爷爷?”
“其实,我就是想不通,我以为你爷爷早就羽化,按理说已经飞升了,为什么还停留在这。”张老爹摇头叹息。
两个人将土坟修整了一下,就结伴下山了。
张老道隐藏在一颗古树背后,目送他们消失在五溪山入口,身上的锦衣道袍慢慢地变成破衫,面容也变回蓬头垢面。
柴郡住处
苏浅正在抱着小白看偶像剧,曾经她的心头好事家庭伦理狗血剧,但是小孩子啥也不懂,就学以致用,弄得大人尴尬,柴郡为了纠正她曾经给她找了一些儿童动画片,可是苏浅不是普通孩子。
看到儿童动画片里的人物跳楼跳窗,猫狗动物互动以后,她光是在视线里就已经跳窗两次了,更不用说当起了红娘,把小区内一只长毛金丝熊介绍给了一只纯白布偶猫,更是让那只金丝熊为爱逃狱,差点葬身爱人的腹中。
为此他苦口婆心地教育她不要随便闯祸,不要随便的做一些危险动作,不要随便拉郎配,要折腾,可以给小白牵线。
小白愤怒脸,直接上前又祸害了他一件裤子,这次还不甘心地往他的鞋子上撒了一泡尿。
柴郡跳脚还是没有躲开,嫌弃地看着自己的皮鞋,虽然没有多大的味,但是心里的刺激还是更重于身体的伤害。
他正在洗鞋的时候,那边苏浅迈着小肥腿,拿着一部手机进来,喊道:“师侄,花施主有急事叫你。”
柴郡筋疲力尽地叹了一口气,一天天的闹腾,已经让他不多的耐心快要消耗殆尽。
他拿到手机,看到手机界面上,红字加粗:“柴犬,我好像闯祸了!!”
柴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