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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咒核在她的青葱玉指间翻转腾挪,她的眼波亦在众人之间逡巡。

须臾,她丹唇轻启,低声道:“去。”那只咒核应声而动,丝丝缕缕白色的轻烟自那团红色的光晕中缓缓溢出。那轻烟回旋上升,待升至半空时稍作停顿,旋即便朝着一个方向缓缓飘去。

轻烟径直绕过郡铎,朝着众神所站定的神殿一侧而去。

长凝望向轻烟的去向,脸上腾起复杂的表情。众神望见那轻烟朝自己的方向而来,呼呼啦啦四散开来,竟当它是什么洪水猛兽般。见它径直飘过自己头顶,暗暗松了口气后又均伸长了脖子好奇地观望。

跪在地上的郡铎神君突然一跃而起,一个灵巧的翻身便挥剑斩向半空中徐徐前行的那缕轻烟。那缕本就微弱的灵力甫一触碰到锋利的剑刃,蓦地溃散开来,在空中四下逃散,不过须臾便已寻不到踪迹。

众神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愣,桑落却仿佛早料到如此般,面上不动声色,淡声问道:“郡铎神君这是何意?”

郡铎垂首缓缓将剑插回鞘中,他的头低垂着,让人一时分辨不出他的表情。他呆里在原地许久,复又望了望身后满是惊疑的众神,认命地闭上双眼,重新跪在当地,将额头重重地磕在琉璃地板上,沉声道:“不必查了,小神认罪。”

此言一出,众神哗然。那股灵力明明已然绕过他,便是说他并非真正的施咒之人,他又因何突然认罪呢?

高耸的紫金宝座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桑落眸色沉沉地望着垂首跪在地上的高大身影,清亮的嗓音回响在神殿半空:“认什么?”

郡铎俯首在地,透过额间的缝隙瞟向金座旁那道青翠的身影,眸中迸射出浓浓的怨毒,口中则恳切道:“小神认罪,小神暗中对灵桑神女下咒,此罪一;后又假传神谕,妄图阻挠鬼老为神女解咒,此罪二。”

郡铎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连方才愤怒难当的鬼老都有些发愣。他将眼风扫过殿上众神,在一抹金色的身影上稍稍停顿了须臾,复又不着痕迹地挪开了。

玖玄坐在桑落身侧,将殿中情景悉数看在眼中,他面无表情地望向前方,袍袖中的手却紧紧攥起,指节因为太过用力甚至发出轻微的响声。

突然,一只柔软的小手覆了过来。她的用指腹轻轻抚过他的每一处关节,将他浑身紧绷的怒意灵巧地瞬间卸去。她偏转过头来微笑着看他,那温柔又坚定的眼神竟让他这个活了数万年的男儿感受到了强大的依仗。

直到玖玄的心绪逐渐平缓下来,她才将脸转向前方,手则只是换了个姿势穿插在他的指尖,冷声问道:“为何下咒?”

“私人恩怨而已,实在不必当众拿出来消磨大家的时间,小神既已认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绝无二话。”郡铎言语之中慷慨激昂,竟让人生出种英勇赴死的错觉来,好似他才是被戕害的那一个。

桑落冷笑一声,道:“你自然是不想当众说出来的,因为你不敢,因为我知道了你不为人知的秘密。”

郡铎闻她所言,蓦地将脸抬起,眸中的怨憎再也藏不住,怒道:“神殿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

桑落不理会他,继续道:“堂堂天宫第一文官,竟是踏着多少同僚的尸骨才爬上高位的。与千年前被你所害的那数万条冤魂相比,我桑落这一条小命又算得上什么呢?”

郡铎自地上狰狞地爬起,厉声道:“住嘴!士可杀不可辱!我堂堂天界第一文官,岂能容你这小贱人随意污蔑!”

他已然维持不住原有的风度,污糟的话语连珠炮是的自他口中喷出。急怒之下,郡铎竟拔剑出鞘,作势要往自己的颈间抹去。

众人犹沉浸在震惊中说不出话来,均没料到他如此动作,一时待在原地不知作何反应。

电光火石间,一道强劲的力量伴随着浓郁的花香自那袭青翠的长袖中迅速袭来,精确无误地打在郡铎执剑的手上。郡铎本就没下死手,那把佩剑哐当一声自他手中滑落,他直被击得连连后翻了几个跟头才堪堪稳住身形,手臂传来剧痛,随后无力地垂在身侧。

桑落唇边依旧挂着甜美的笑,说出的话却让郡铎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哪那么容易让你死。”

她理了理微乱的裙摆,朝着玖玄对望一眼。

玖玄缓缓自座中站起,欲往殿中央走去。桑落却并未松开他的手,他微一愣神,朝她感激地笑笑,遂牵着她的手一同往殿前站定。

众神的目光随着他们来到神殿中央,便见二人于郡铎身侧郑重地跪了下去。

天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道“你们二人这又是何意?”

玖玄将顶上的紫金玉冠卸下,如墨的长发瞬间散落而下。他沉声道:“我在此状告二人,一是玖玄,二是郡铎。”

众神闻言皆是一愣,哪有自己告自己的道理。

便听玖玄沉声道:“千年前神魔大战后,玖玄神君一时失手,错杀重伤在身的青岚神女。”

他的话掷地有声,如在神殿之上抛下一颗惊雷,众神瞬间炸开了锅。

玖玄深吸一口气,望向笼在圣光中的高高在上的天君,继续道:“二告郡铎神君,其罪一,千年前神魔大战后,郡铎神君以迎接诸天神天将为名,暗下阴招,戕害青岚神女及诸多天将。其罪二,身为天神数次残害无辜生灵,视人命为草芥。后更是因为得知落落知道了神魔大战时的真相,对她暗下杀手。”

玖玄的话太过惊人,众神皆呆愣在原地。千年前神魔大战何其惨烈,众神犹记得天宫门外,郡铎驾着一水儿的五彩云辇归来时,只接了不过寥寥数人回来。当时的他神情悲痛,涕泪横流地扑倒在天君脚下,哀泣青岚神女及诸神将不幸战死的消息,直让闻者落泪。

一时间,大殿之内落针可闻。

桑落不动声色地望向宝座之上的天君,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玖玄故意将神谕之事揭过不谈,只从郡铎暗施摄魂铃之时开始说起。便是拿不准在这场冤屈中,天君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郡铎面露狞色,目呲欲裂道:“胡言乱语!胡言乱语!我是有罪,但罪在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竟替你瞒下戕杀同僚的真相,没承想你非凡没有感激之情,今日竟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胡乱攀咬!可真是人心凉薄啊!”

玖玄唇角扯出一抹嗤笑,道:“既如此,大家不如亲眼瞧瞧如何?”

桑落同他对视一眼,遂凝神调动体内灵力,她的周身登时灵光乍盛,将整个神殿都笼在一片夺目的白光中,端坐在宝座中的天君眸色蓦地一亮。

只见她将伸出青葱细指在眉心处结印,须臾后,一道流光随着她的指尖自眉心处缓缓淌出,徐徐袅袅地在神殿上空织出一块巨大的光幕。光幕中刀光剑影,厮杀震天。正是当初沧溟海之战的场景。

随着光影快速切换,众人无不震惊地瞪大双眼,金座上的天君终于坐不住,腾地站起,袖袍轻挥,一掌凌空击来。

灵桑古树自天地初开之时便已然存在,六界之中多少奇闻秘辛皆刻进它的年轮里。作为树灵的桑落,她的记忆便等同于古树的记载,自然无人质疑,除了郡铎。

郡铎冷不防地被天君击中,鲜血霎时自口中喷出,高束的玉冠掉落,发丝七零八乱地散落下来。他犹有不甘,仍道:“灵桑神女,灵桑神树所化,翻手覆手颠倒黑白,何其容易。”

玖玄不言,只是突然伸出大掌,原本空空如也的掌中倏然多出一对寒气逼人的巨斧,正是阔天神斧。

众人以为他按捺不住心中怒火要有所动作,均倒吸一口凉气,小声道:“神君冷静啊!”

便见他却并无动作,只是沉声道:“出来吧。”

阔天斧在他手中登时发出夺目的光辉。须臾,一个清秀少年凭空出现。

“这是……器灵啊!”有见多识广的天神惊呼出声。

器灵实属罕见,须得那神器与主人心神契合方有可能生成器灵,而能修成人身的器灵则更是凤毛麟角了。

少年犹有些迷茫地朝着殿中环顾一周,最后定格在地上的郡铎身上。那双清澈的眸底瞬间攀上猩红。

“是你!是你以摄魂铃控我心智戕杀青岚神女,害的主人差点入魔!你害得我好苦!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那么做!?”

面对少年的声声控诉,郡铎脸色瞬间褪去血色,巧舌如他,一时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突然,有神官小跑着上殿来,低声道:“妖皇莫凡音请见。”

天君嫌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郡铎,淡声道:“请。”

须臾,莫凡音徐徐走上殿来,身侧还跟着位面覆白纱的红衣女子。

众人的目光不由地汇聚在那女子身上,便见那女子身段窈窕,眉目之间清丽有之,英气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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