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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什么？

这边林琼还在怔忪，身后的摇光开阳已走上了前，一左一右将林琼护在了身后。

摇光看着前方持着长矛的侍卫，握紧了手中的唐刀，传音开阳道：“你护着楚楚，天权方才已经去驾马车了。”

开阳回道：“好。”

他后退了一点，侧过头对着林琼道：“楚楚，小心。”

“开阳？”

林琼话音刚落，就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人带着往后了两步。她回头看了眼，开阳放开了抱着她的手，一张俊脸表情严肃。他沉声道：“莫走神。”

林琼点头，悄悄地从袖中握紧了飞刀。她抬头看了一圈四周，谢府的卫兵正不断从内赶来，外边也有许多脚步声在接近。

这位太子的命令是认真的。

只是，为什么仅仅看了她一眼，就直接翻了脸？

此时林琼三人已慢慢后退，远离了黑石堡垒的入口。而原地，慕容瑾心急地上前了一步，就被太子周围的侍卫亮了兵器示意其退后。

慕容瑾悻悻地后退了两步，见侍卫重新收起兵器，才着急道：“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这话他刚说出口，就忽地想到了什么。慕容瑾面色怔忪，止了动作。

而旁边的柳闻莺和宁华也不知为何没有反应。

夏景斓一直看着场后林琼所在的方向，一双眸子漆黑如墨。他未理会慕容瑾，却朝着林琼那处道了一句：“林家的神卜，你为何来此？”

此言一出，站在夏景斓身边因那个莫名其妙的命令而蹙了眉的贺凌风也微微一楞，朝着前方数月前他见过几面的女子处看去。

她是……神卜？

贺凌风忍不住也向前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他之前曾经见过那位林琼姑娘，也曾听宁华说过她会占卜，当时他只不过以为又是一个为了吸引好友注意力别出心裁的噱头罢了。毕竟之前在广阳城里，她身上并没有任何他爹曾经告知过的，林家的那位神卜的特征。

而天下姓林的人家又何其之多。他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可现下身旁这大夏太子这般肯定，那十有八九是不会错的。

毕竟大夏皇族，在那件事之后，对林家神卜的手段最为熟悉。

听到了夏景斓的话，林琼低声问开阳：“他为何知道我是神卜？”

开阳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林琼，并未回答。

随着一年后……那个日子的临近，眼前的少女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眸色已经比之前浅了许多。几乎一眼就能看出，与常人不同。

之前他与摇光天权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与神卜同行的其他人，若是有异常举动，他们便准备与这些人分道扬镳。

可他们观察了一个月，柳家的那个女子与那个不会武功的慕容小子均无反应也就罢了。

宁家的那位居然也毫无反应。莫非是他在蓄意伪装？

若真是如此，那宁家的这位三少爷，实在是城府极深。那人在面对神卜时，他们三人均看不出一丝破绽。

此时，侧边的摇光低声道：“现在身后的人太多了，天权约莫是过不来。我们要想个办法突围。”

闻言，开阳扫着四周，细细分析着兵力最薄弱的一处。

忽地，一个娇小的身影朝着他们三人冲了过来。

开阳下意识地要动手，却被身边的摇光拉了一把，他堪堪止了动作。看着摇光把冲过来的那人拘在身前，扣住了她脆弱的脖颈，立刻明悟了对方的意思。

摇光：“昭华公主，你送上门来，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

过来的那人竟然是昭华公主夏容霜！她不知用什么法子，脱离了拘着她的侍卫，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到了这里。

夏容霜低声诚恳道：“无事。以我作要挟，你们走吧，他们不敢伤害你们的。”

瞬息之间，场上情形疾变。

一眨眼的功夫，昭华公主竟到了对方手中。夏景斓脸色阴沉，那边一路上的侍卫也不知干什么吃的，看着公主一路过去就杵在那不动。

昭华方才……

夏景斓眼中划过一丝阴霾。

夏景斓抬步走下了台阶，到最后一层停下脚步，与那三人遥遥相对。他并未看那被人扼住要害的夏容霜，而是抬眼望向那后边的林琼，朗声道：“林家的神卜，你在这个时候现身北境，可是与那契蒙人有什么联系？”

林琼愣了一下，觉得今日那太子每一句的问话她都有些听不懂。

他为何会这么问？她与契蒙人？可是她来北境之前，才刚刚知晓了契蒙人的怎么一回事，又怎会有所联系？

林琼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来：“我不知道你为何这样问，但我与契蒙人毫无关系。”

这句话，也恰好正面承认了，她便是神卜。

夏景斓紧紧地盯着那位少女，试图从那双如传闻中的那般剔透纯净，在他看来却宛若异端的浅琥珀色眼眸中寻到一丝说谎的痕迹。良久，他冷哼一声：“最好如此。”

他转头向包围着此处的侍卫道：“退。放他们走。”

兵士得了令，缓缓地向后退，为中间的三人和被挟持的昭华公主开了一条路。

摇光偏了偏头，低声道：“楚楚，该走了。”说完用眼神示意了开阳前面开路。

开阳点头，率先沿着周围兵士让开的路，无视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转身离去。

林琼也随之转身，脚步顿了一下。又复回头，将身后朝夕相处了数月的众人一一看过去，最后，在宁华的身上停了一下，两人对上了视线。

白衣的公子目如点漆，一直望着她。他面色沉沉，没有一丝往日的云淡风轻。

就此别过了。

林琼在心里道了这一句，朝着宁华笑了一下，毅然转身跟上了开阳的脚步。随后摇光携着夏容霜也跟了上去。

夏景斓看着快步消失在视野中的四人，抬手招来一个暗卫。他轻声道了一句：“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去哪。”

暗卫得了令，立刻飞身往前追去。

夏景斓转身往回走，行至黑石堡台阶上，停了下来。沉声道：“方才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么多人，连个公主都看不住？”

旁边刷刷跪下一队的侍卫，皆是低首不言。

夏景斓冷冷道：“自己下去领罚。”说罢便拂袖而去，一旁不知为何沉默良久的沁竹也随即跟上。

待这批侍卫离开后，贺凌风才抬眸看向一直久未出声的好友，唤道：“离尘。”

那白衣的公子朝他看过来。

贺凌风沉默了一下，再度开口时，望向宁华的眼神十分复杂：“你的武功，是愈发的精湛了。”

周围人或许没有注意到，可他与宁华相识十几年，对宁家的折风指极为熟悉。

方才宁华悄悄地击中了拘着昭华公主的侍卫，甚至一连暗中对路上那些人一一出了手，才让那公主能够一路跑到那三人面前。

自察觉到宁华暗中动手后，贺凌风便觉得之前他担忧许久的事，怕是要成真了。

他看向宁华，心里百味交杂：“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宁伯父的意思？”

宁华缓缓抬头，默然地盯了贺凌风一会，最后简明扼要：“我的。”

贺凌风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着实有些傻气。

无论是离尘他自己想帮神卜，亦或者是宁伯父这次想帮神卜，两者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宁家现在实际的掌权者依旧是宁伯父，宁华也不会脱离宁家。

终究到了立场相悖的那一天。

广阳城一别，再见面时竟是如此。

贺凌风最后深深地望了昔日好友一眼，转身时似是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下，还是侧过头出言提醒道：“离尘，莫要太过信任那林家神卜了。”

他记得，他爹与他说起上一任神卜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

三十年前洛郸之战中，我们发现对面有人对我们三家的招式极其了解。那时他们把身边熟悉之人几乎都防备了个遍，可唯独没有想过，那时从契蒙人身后走出来的，会是那个人。

他们从未怀疑过的那个人。

贺凌风由此知晓，林家的神卜，尤其擅长掩饰。他只怕，这次离尘看样子与那女子相处极久，已被那人的伪装欺瞒了。

当初在广阳城，他该多想一些的。

思及此，贺凌风不再停留，朝着黑石堡内部去了。

既然林家的神卜出现了，他有必要与太子谢家主一起，作一些其他的准备。

一切都是为了防止三十年的事情再度出现。

北境的夜降临得如此之快，此时天色也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黑石堆垒而成的堡垒在光线黯然之时并没有白日里的巍峨，只有几分森然的鬼气。

现下门口仅剩下慕容瑾、柳闻莺、宁华三人。在太子收兵之后，外边其余的江湖人皆已入了谢府黑堡。

慕容瑾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时间又冷了许多。他看看周围，只有他一人身着厚厚的袄子，其他人都有内力护体。不由得道：“两位大侠，不如我们进去再说说我们星楚妹妹的事？小弟我快要冻死在这门口了。”

柳闻莺瞥了他一眼，察觉到身边人的确有些微微的颤抖。她抿了唇，抬步向内行去。宁华见状也跟了上去。

堡内似乎有过什么防寒处理，内里虽不是特别温暖，也比外边好上许多。至少慕容瑾觉得他现在这厚衣服，能有些热了。

三人一路向前。

本以为先前那公主主仆二人说这里容纳了所有的江湖人，这里面该是何等的热闹。可他们一路上行去，却没有碰见一个人。

这之前进来的这么多人，都到哪儿去了？慕容瑾边走边在心里奇怪着。

行了许久，宁华本想等到僻静处再开口。未曾想这黑石堡内部，竟是这般鬼斧神工。

他一路行来的时候就发觉了。周围的墙壁，有许多处是中空的。细看之下，墙上的石头交缝处还有些不明显的痕迹。

耳边是几不可闻的机关运作声。

他沉下心仔细听了听最近的脚步声。又抬手悄无声息地试探了一下这石壁的厚度。

确认了周围确实没有其他人后，宁华才止了脚步。他缓缓开口，道出了那个早就在心底的疑问：

“神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