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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闻莺闻言脚下一顿,回过头看向宁华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宁三公子,你……你难道未曾听说过林家神卜一事?”
慕容瑾也愣住了,跟着附和:“对啊宁大哥,你怎么会不清楚?”
宁华皱了眉:“我为何一定会听说过?”
慕容瑾:“宁大哥你可是三大家族的人啊!”还很有可能是继承人的那种!
宁华闻言抿唇。实际方才他听子渊那般问询,虽面上毫无显露,其实已经在心里有了一些揣测。
神卜,与武林和大夏王室都有关系,特别是三大世家。
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宁华眼眸一深。怕是那宁崇云对他刻意隐瞒了有关“神卜”的事。
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神卜,若是从字面上来看,指的是算无遗漏的那类神算子。
这本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史书上曾经有许多类似的人物出现过。可若加上贺凌风、大夏的太子见到林琼后那般令人寻味的态度,就没那么简单了。
不。
宁华沉思,他们二人的态度与其说是耐人寻味,不如说是。敌视与警惕。
为何作为江湖人的贺凌风和大夏的皇太子会警惕一个卜算者?
她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宁华觉得心底莫名有些烦躁:“我并未听说过神卜。”
柳闻莺看了宁华一眼,心下对这状况明悟了些。
宁三公子若是不知道林家神卜的事,那便代表着,宁伯伯他对于当年的事情……
思及此,她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明悟。
知悉了目前状况后,柳闻莺缓缓开口,脑中回忆起她娘柳沉湘曾经与她说起过的关于林家神卜的事:“在数十年前,江湖武林之中,除了谢、宁、贺三大家族之外,还有一大世家。那便是族人皆通晓卜算推演之术的天机林家。”
她双手交叠,倚靠着石壁上:“听说,林家的来历一直成谜。江湖上最开始有林氏族人的痕迹,要从某一次的天骄比武说起。在那次比武中,有一个林姓少年以岌岌无名之身一举击败当时所有世家门派的参选弟子,夺得了天骄比武的榜首。在那时一战成名,风光无限。武林中自此有了一个林姓少侠的名号。”
“当时,几乎所有的世家门派都试图招揽他入门,可那少年全都拒绝了,他说他自己有亲族。可那时江湖上从未听过过林姓世族,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大世家。就在江湖上传言此人不识好歹之时,而后数十年间,武林中大小比武,只要有他参加,几乎是次次毫无悬念的第一。”
“当时,有个爱武成痴之人听说了此时,从传闻中细细地拆分了那人的招式。最后竟然发觉那人除了身法出众以外,出手的武学招式实则并不算巧妙,只可勉强道一句一流。可这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后来与他对敌之人中有多数武学泰斗,为何均不敌他这极为普通的招式呢?”
“他去问了当时上一次与那林侠士交手过的前辈。那老前辈沉默了许久,才神情复杂地道了一句‘人不可与天斗’。”
“武痴哪懂得这种文绉绉的话,他于是决定自己亲自去寻那林大侠切磋一番。”
讲到这里,柳闻莺停了下来。她抬头一看,慕容瑾和宁华均看向他这边,慕容瑾还催促了一句:“怎么不说了?后来呢?”
他只是从残卷上知晓了一些那占卜家族的事,从未听过完整的版本。
宁华细细的思索了方才柳闻莺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发现那林家人的特征与林琼几乎全对得上。
这样说来,林琼那在他看来有些奇异的招式应该是与卜术有关。
这边柳闻莺瞥了一眼慕容瑾,道:“后边这位武痴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慕容瑾瞪大了眼:“哈?你是不是不想告诉我?”说着他放软了语气:“我错了,闻莺姐姐,你人美心善,一定会怜悯怜悯我吧?”
“油嘴滑舌。”柳闻莺凤眸一弯,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是我不说,而是……这位武痴的事,之所以我知晓得这般详细,是因为他与我柳家前人有些渊源。我娘曾经与我说过那位前辈,后来他却是音信全无了。”
“无人知晓那次他与那位林侠士的切磋上发生了什么。”柳闻莺摇了摇头。
“会不会是那姓林的杀了那武痴?”慕容瑾出声猜测道:“他杀了人,你们才寻不到那位前辈的踪迹。”
他刚说完,就听见柳闻莺毫不犹豫地反驳道:“我娘说,林家之人鲜少出手伤人,这听起来在江湖之中极为少有,但,这在当时并不是什么隐秘。据说即便是有人挑衅到他们面前,林家人亦不会痛下杀手。在那时,即便是国安寺的修行弟子,谈到林家人亦要道上一句品性极佳,宅心仁厚。”
慕容瑾诧异:“先前听你说的那林少侠似是颇为狂妄,原来他还是这种大善人?”
柳闻莺点头。她先前听到时,也颇为惊讶。可她娘并不是像在说笑的样子。
那神情反而是,隐约有些敬佩。
沉默良久的宁华忽地开口:“即便他招式诡秘,可也只是一个人。如何能到后边……与我三大家相提并论的程度?”
世家的积淀,作为宁家三公子的宁华是最为清楚不过。其中的财富资源、自成一派的完整武学体系、江湖上的人望……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
既然林家的出现仅有数十年,未及百年。又如何能凭空拔地而起,达到直追三大家的高度?
柳闻莺听后一双凤眸中满是复杂,她瞧了两人一眼,沉声道:“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林家最初那一批人的出现就仿若最开始那位林少侠一般,无人知是从何而来。只知道,他们皆有一手卜术卦算,且精准度奇高。请他们出手卜卦,要价也很高。”
听到这里,慕容瑾“哈哈”一笑。他笑了一声后发现另两人表情都十分严肃,于是便敛了笑容,悻悻道:“这走向不是有点江湖骗子的套路?有一人打响了名声,便冒出来许多人说与他沾亲带故,借着名气坑蒙拐骗。”
虽然他心里知道,那占卜怕是真的。不然先前那残卷上也不会写这个内容。
柳闻莺看向慕容瑾,点了点头道:“有那位林侠士的名头在前。大多数人上门请林家人卜算,一开始也的确是为了结交于他。他们心想着散点银两也无事。结果,”
她顿了一下,严肃道:“林家人出手的卜算,从无出错。而最可怕的是,他们不仅可卜出你所想知道的事,亦可告知你,逆天改命的办法。”
慕容瑾一楞,当下便想到了自己那不能习武的丹田。他怔怔道:“即便是先天条件不行的,也可以吗?”
柳闻莺一听便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她认真地思索了片刻,肯定道:“也可以。”
慕容瑾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这说法心动不已。可他一想到现在他认识的唯一林家人林琼现下也已经不知道在何处,面露沮丧:“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柳闻莺沉默了一下,不知为何跳过了这个话头。
她抬眼看向宁华,继续道:“后来,随着林家占卜名气的扩大,他们的要价也愈发高。甚至后来当时的林家主,也就是一开始那位林少侠,明令对外公布,林家一年只为三人卜算。这三个位置,也是一群江湖人打破了头来抢。”
慕容瑾:“仅有三人?这……若是先前没有限定,现在骤然锐减,其他人就没个怨言?”
柳闻莺:“当时林家主对外的说法是:推演天机,是要付出极为沉重的代价的。在他心目中,那些身外之物远远比不上他们林家弟子付出的代价。”
一听这话,慕容瑾想要以后找林琼帮忙的想法顿时凉了一半。他虽不知那占卜的代价是什么,可如此这般逆天而行之事,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的后果。
他这不能习武的身体这么多年下来也习惯了。还是不要去让星楚有多余的负担了。
说起来,之前林星楚与他们在一起时,也会悄悄地用卜术。她怎地这般不在意?慕容瑾顿时在心里埋怨了林琼几句,就怕这有时候傻乎乎的林姑娘自己压根就忘了这一回事。
柳闻莺继续道:“但在那之前,实际上林家已经通过占卜积累了巨额的财富。不仅仅是钱财,也有身无长物的江湖人会以自己的独门秘技来换卜算的机会。林家,就以一个前人从未有过的速度,一跃而上成了当时的世家大派。到后来,听说来求林家占卜的人里面,还有不少朝廷中人。他们为林家行了许多方便。至此,林家才是真正地凌驾于另三大世家之上,成为武林中公认的第一世家。”
宁华沉思,原来还有这一段。可即便是这样,仅仅是因为后起之秀而警惕对方也说不过去,且在柳闻莺这段话中,与大夏王室并无关系。
思及此,他便直接问道:“我方才观子渊与那太子,对星楚都十分敌视,这又是为何?”
柳闻莺深深地看了一眼宁华:“三十年前契蒙人到洛郸之事,据说是林家当时的神卜在背后指点的。”
此言一出,慕容瑾和宁华的脸色均一变。
慕容瑾忍不住道:“实在是荒谬。帮助契蒙人对林家来说又有什么好处?他为什么要自毁根基?”
他先前早有猜测那消失了的林家或许与三十年前契蒙人至洛郸一事有什么关联,没想到这关系这么直接。
柳闻莺垂下了眼睫,一双凤眸内明暗交织:“当时我娘并没有参与那一次的武林盛会,没有亲自经历过三十年前的中州洛郸事变。在这件事上,她也并没有告知我许多内情。但,我娘是认识三十年前林家的那一位神卜的。”
“神卜,便是林家每隔几代便会出一个的,卜术最为精准之人。最初的那位林大侠,便是林家的神卜。我娘在这次出门前也特意叮嘱了我和小雪,若是见到了疑似神卜之人,要多加注意,莫要与之为敌。”
慕容瑾听后斜瞥了她一眼:“你这话说得仿若柳娘子其实是站在林家那一边一样。”
回应他的却是柳闻莺的沉默。
慕容瑾当下便是不可置信:“不会吧?真的是这样?柳娘子竟然在听说了林家神卜做出这般事后依旧选择了林家?莫非那契蒙人之事与神卜毫无关系?只是被诬陷了?”
柳闻莺摇头:“不太可能,这天下若有人有本事让一万人悄无声息地入境不让别人发现。那也只有神卜的演算能做到。”
慕容瑾又茫然了:“可柳娘子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啊。”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三十年前,洛郸的林家究竟有什么内情呢?”
这亦是宁华想问的。中州柳家的柳沉湘素来赏罚分明,善恶有报。即便江湖与朝廷互不干涉,也不会断然去相信一个叛国者。
慕容瑾:“话说回来,你是怎么知道星楚是神卜?我是先前看了残卷,有些猜测,但也不是很确定。怎么你方才在那太子道出星楚身份时毫无意外?”
柳闻莺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你怎地在那种时候还留意我?”
慕容瑾一时无语凝噎,面上支支吾吾地。柳闻莺倒也没抓着不放,她眸子沉沉:“林家的神卜到了一定的年纪后,特别地好认。”
“林家的历任神卜,均为异于常人的浅色眼眸。听说他们在使用部分卜术时,会转为宛如神明的金色。”
“神卜的寿数一般都不长。会随着大限将近,眸色越浅,卜术越强。你们难道不觉得,星楚她现在的眸色相比在扬州出发前,已经淡了许多吗?”
宁华听完了这句话,心中忽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抬眸看向柳闻莺,丝毫未发觉自己此时的神情是毫不掩饰的慌乱。
旁边的慕容瑾还在愣愣地答道:“我本以为她是有什么眼疾,还曾与宁大哥说过不要对她露出什么异样的神情让她难过。我们并不知道……”他忽地停了一下,又问了一遍:“那以星楚现在的眸色……”
柳闻莺轻轻点了一下头,道出了她观察许久后得出的结果:
“林姑娘她大概,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