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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夏容霜重新睁开眼之时，还未等眼中的迷惘散去。不远处响起的男声让她整个人一激灵。

“你醒了？此处已出了燕山关了。”

夏容霜猛地坐起身，看向出声的男子，迟疑道：“这里……已经出了明国？”

那书生模样的男子手执一卷书册，闻言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夏容霜心里紧张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没什么好怕的。即便是出了明国，这几个月来她在谢恒燚的“指点”下武功也好了许多！

但这树立起来没多久的信心下一秒就被书生模样的男子摧毁了。

“这里是达里罕，现在我们在离燕山关最近的契蒙人部落。”

夏容霜立刻从床上鞋都顾不得穿地跳下地，用手指着那还有闲情逸致看书的男子，声音有些颤抖：“你们，你们果然和契蒙人暗中联络！”

天权将手中的书放下，站起身挑眉道：“这么快就不装了？”

夏容霜在刚刚那句话说完后就捂住了嘴。她是佯装被俘想要暗中来打听神卜这些人的消息的，怎能一下子要与他们翻脸。

不过，那人是说？

夏容霜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你们知道我……的目的？”

天权向前，边走边道：“大夏皇室的目的我们不清楚，至于你的么……”

那书生靠近一步，夏容霜就后退一步。直到脚碰着了床边，她坐了下来，双眼紧紧盯着向她靠近的男子，整个人都绷紧了。

天权居高临下地看着此时有些畏缩的夏容霜，笑了一声，退开了一点。悠悠道：“怕是连我们楚楚都知道了。”

之前夏容霜在久凛城校场内旁听了许久，她知道“楚楚”指的便是那位林家的神卜姑娘。

既然对方都知道了，夏容霜见他的态度也不甚敌视，当下胆子便大了些：“那你们还带着我？”

天权笑了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你以为是我们要留着你吗？摇光怕是早就想把你处理掉了。”

夏容霜抬眼看他。只听得那男子道：“楚楚的意思，是让你跟着我们做个见证人。”

夏容霜：？

她有些疑惑：“见证什么？”

天权：“见证我们并没有与契蒙人有所勾结。”

夏容霜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傻愣愣地回了一个音节：“啊？”发出后发觉这般似乎不太好，轻咳一声，正色道：“可你方才说，这里是个达……什么的契蒙人地方？你们若是没和契蒙人有联系，怎会来此？”

天权居高临下地看着夏容霜，嗤笑一声：“难道大夏皇室公主不需要念书吗？”

夏容霜听明白了他话中的讥讽之意，微怒道：“我大夏皇室自是自幼接受过太傅的启蒙。”

“是吗？”天权不甚在意地转身走回了原来的位置，坐下拿起书：“那你们对于契蒙人，了解得还远远不够。”

夏容霜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天权停了一下，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道：“待到午时用饭之际，你再出去看看吧。”

夏容霜不明所以：“午时？”她转而看了看透过帘子的光线，眯起眼判断了一会，此时最多辰时过半，距离午时还有一个半时辰。

她思索了下现在的处境，小心翼翼问：“现在不能出去吗？”

她这是被他们软禁了吗？

天权抬了头：“是。”

夏容霜：“为何？”

天权似笑非笑：“因为我此时心情不佳。他们在与神卜说事，我却要来这里看着你。劝你惜命一点，少给我惹麻烦。我可不在乎你是什么公主。”说罢便不再搭理夏容霜。

夏容霜一下子就抓出了重点。另外两人在和神卜说事？是什么事？

但是她看了一眼此时面无表情的书生，还是打消了偷偷溜出去的念头。

直觉告诉她，这人刚刚说的威胁是真的。

夏容霜叹了口气，安静地坐在床上打量起周围，准备静等一个半时辰。

坐着的天权看似在看书，实际上心思早就绕到了隔壁的营帐。

三十年前的事，现在他想来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再加上之前天枢从无忧谷中给他的传书上说了一个很让他在意的消息。

在三十多年前，上一任神卜，曾经去过燕山关外。

即便之前在久凛城内他们没有发生与皇室的冲突，实际上他本来也打算提议来关外一趟，现下只是更快了一些。

现在想想，从南域收到那张纸条开始，简直就像有什么人，在促使他们来到这里。

天权出神地看着手里的书卷，在那一页停留了许久，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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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毡帐中，林琼抬眼看向摇光和开阳。

七星卫之中，所有人都与她极为亲近。可天枢过于严肃；天玑一直在药房中鲜少现身；玉衡性子太过强势；天璇承接七星对外的一切杂事，是个大忙人。

若真要在七星内分个亲疏。必然是同样常在琅嬛阁内阅籍的天权，什么事都依着她的开阳，如亲姐姐般护着她的摇光最得她心。

可她信任七星的每一个人。但......

林琼看着两人，试图为他们解释：“是林家让你们隐瞒我的吗？”

开阳沉默不答。摇光直接道：“林家主并没有明确说过。是我们几人当时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决定不告诉你的。我们认为，那都是上一代神卜做的事，与你毫无关系。没必要徒增烦忧。”

开阳：“我们原先，并没有料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出谷，遇上这些人。”甚至在他们寻到人之前，已经遇到了宁家的人。

若是自己没有出谷这一行，的确永远都会不知晓此事。

林琼顿了一下，问：“那，三十年前，上一任神卜在洛郸做了什么？”

以那位太子的态度和他那时所问的内容来看，她隐约已有些猜测。

可那个猜测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摇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言道：“他用卜术为契蒙人的战士指引了路线，让他们能一路避开大夏的军队，直达中州洛郸。当时若不是武林来掺和了那么一脚，险些能直接颠覆大夏王朝。”

竟然真的是如自己想的这样。

林琼忍不住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大夏王朝历任国君治下有为，盛世延年。百姓说起时无不满口赞誉，史书更是遍布贤明之词。这样好的一个世道，他怎么会有如此想法？七星卫不阻止他？难不成他也像我一样擅自出走了？”

摇光与开阳对视一眼，两人眼中有同样的沉重。最后还是由摇光开口，她轻轻道：“关于上一代神卜为何要这样做……我们不知。仅仅知道的是，林家家主说，根据上一任家主手札。在他与契蒙人一起之前，上一代的七星卫七人，已全部身死。”

林琼蓦地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全部身死？七星卫？这怎么可能？

七星卫是直属神卜的护卫。虽然日常也会接受林家的任务，可一切依旧是以神卜的命令优先。

是因为七星卫身死，导致他性情大变？还是因为他已性情大变，导致七星卫执令而亡？

无论是哪一种，林琼都有些不敢想象，当摇光他们之前听见这一席话时，是个怎样的心情。

她看向摇光开阳，认真道：“我不会如他一般。但也请你们，要多保重自己。”她也无法想象，若是天枢他们全都不在了……

不，无论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去。她光是想想，便觉得心头沉闷，悲从中来。

见她表情有异，开阳上前一步，将两手搭在了林琼的肩膀上。

林琼抬眼看向开阳，高大沉默的男子此时专注地望着她，眼中满是自己：“楚楚，别担心。我们会一直在的。”

低沉的嗓音响在林琼的身侧，逐渐抚平了她心中方才听闻上一代七星卫身死时，骤然而生的慌乱。

是她最近太过紧张了吗？怎地老是会有这样不太好的思绪。林琼眼中划过一丝不安。

可她卜不了七星卫的命数。

据她的教习师父林烨所说，是因为七星卫与神卜之间，有特殊的联系。

林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重新整理了一下之前已知的消息，忽地发现刚刚摇光的话中似乎有些不对劲。

林琼侧头问：“以林爷爷的年纪，为何是要通过上一任家主的手札才会知道？三十年前，那时候他并不知道此事吗？”

现任林家家主林琅已年近七十高寿，是林家最为长寿之人。若仅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他不该不知。

见林琼恢复了情绪，开阳便把手放开了。顺势答道：“林琅家主是在林家出了那事以后才回到了林家，接过了家主的位置。”

林琼若有所思：“我倒是曾经听说过林爷爷曾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江湖中游历，直到后来才回归林家，主持大局。现在想想，似是弄错了先后。林家避世，是因为上一任神卜吗？”

摇光点头：“不错。林家是因为上一任神卜的事，才会选择避世，同时亦召回了所有林家弟子，不再在江湖上走动。”

“那这不对。”林琼皱眉：“从整件事来说，上一任神卜做错事，林家避世。而后上一任林家家主召回了一个数年未在家中的弟子，将家主之位给了他？在这种时候？”

听林琼这么一说，的确有些问题。摇光沉思：“当时七星卫的事和林家避世的事我们并不是同时知道的。倒是从未细想过林家家主这一点。”

开阳沉声道：“林家从风口浪尖避世无忧谷，又将高位给了一个之前并没有在家中，长期在外游历的弟子。而后下令在琅嬛阁内移除了所有三十年前的任何记载。这简直是像在刻意掩盖上一任神卜期间，包含林家在内的所有事。”

他抬眼看向林琼，果断道：“我觉得，林家也有问题。”摇光也点了点头。

林琼听后沉默了。她在心里也知道，开阳说的是对的。甚至自己先前那般推测，也已是对林家有所怀疑。

可……

脑海中闪过了她每次去见林家家主时，那白发的老者总是对她面容和蔼，从未与她说过一句重话。无忧谷内的其他林家长者在她年幼时，亦对她极好。很难相信，他们或许对上一任神卜做了什么。

而现下他们都已经故去了，仅剩下林爷爷还在。

林琼心一沉，忽地想起，常在琅嬛阁内的天权或许会知道的更多，于是问：“天权呢？他或许知道些别的。”

话音刚落，帐口便传来天权的声音：

“真高兴，刚到门口，就听见小星楚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