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的平安夜前一晚,最后一节晚自习上,老郑在讲台上看班,偶尔到下面转一圈,逮逮那些云游天外、开小差的学生。
时祎正低头写一套文综的选择题,突然,“咔”的一声,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教室瞬间闹腾起来了,很多同学欢呼不已:
“啊啊啊,停电了。”
“是不是可以回寝室了。”
“我草,真停电了,不会一会儿就有来了吧。”
“太好了,这下可以不用写作业了。”
……
不过也有一些抱怨声:“这还怎么写题呀,真是的。”
也有波澜不惊的,就坐在位子上不为所动。
整栋楼都因为停电骚动起来了,带着狂欢意味的口哨声此起彼伏,绵绵不断,哨声里都藏不住他们的开心。
班主任已经走了的班级更加肆无忌惮欢呼着,狂叫着,拍桌子的,甚至有扔书的。
“大家不要慌,都坐在自己位子上,不要乱动,张龙飞,你看着,不要让同学们出去。”老郑急忙稳定军心。
“好,老师放心。”张龙飞应着。
老郑去(7)班维持秩序了,学生们太放肆,也闹腾得很,就差拆桌子、扔凳子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停电,(8)班同学都无事可做,骚动也骚动过了,就扭头三三俩俩地聚在一起聊天八卦,一改写卷子时的萎靡状态,精气神十足。
过了一会儿,时祎从桌兜里摸出她的诺基亚,打开一看,就笑了,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呀。
----停电了,别乱跑(杨埠)
----我刚才吹口哨了,听见没?(杨埠)
----你声音敢再大一些么?(时祎)
----贴吧刷爆了,学生们都在庆祝狂欢(杨埠)
时祎扫视了一圈,很多同学的脸上都映着一团亮光,低着头在看什么,不用猜就知道在贴吧里逛呢。
她的手机是老款的诺基亚,没有太多功能,只能打电话和发短信,不能上网。
转过身,透过映在秦遥脸上的光能看到她正“咯咯”的笑个不停,问她:“逛贴吧?”
秦遥“嗯”了一声,喜不自禁,把手机抻到时祎面前,兴奋道:“帖子可有意思了,你过来看看。”
时祎偏着凑了过去,两个人边看边“哈哈哈哈”的笑着。
----妈的,终于停电了,老子可算有正当理由不学习了
----没有正当理由,你也不会学习
-----我们老班不在,可嗨皮了,呦,呦,切克闹
----真羡慕你们班,我们老班在讲台上坐镇呢,哎!
----等一下会不会就来电了
----楼上你个乌鸦嘴,呸呸呸,才不会呢
……
时祎看了一会就不看了,让秦遥自己一个人慢慢乐去了。
她发现沈霁自断电后就一直没出过声,扭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和远处泛在夜空的霓虹灯光。
他是时祎见过的最清尘脱俗之人,永远都是镇定自若,云淡风轻,她怕是一辈子都做不到吧。
还是让生活在尘世的自己和杨埠聊天吧。
----老刘呢?(时祎)
----不知道,出去了(杨埠)
----离下课还有30多分钟,咱俩打个赌,会不会来电?(时祎)
----会(杨埠)
----不会(时祎)
----那你是不知道学校已经启动备用发电机了(杨埠)
----不会吧?(时祎)
----真的,过一会你就能听到发电机的声音了(杨埠)
----你在干嘛呢?(时祎)
----刚才在写一套语文卷子,还逛了一会儿贴吧,现在,和你聊天(杨埠)
----我刚才在写英语卷子,完形填空还有四个空没来得及写(时祎)
----我写到了文言文选择题,不过看了不到一半,现在已经不知道讲了什么(杨埠)
----我也是,不记得完形填空讲了个什么故事(时祎)
----我好像听到机器运转的声音(杨埠)
----我也听到了,要来电了(时祎)
说曹操曹操到,教室“滴滴”了几声,灯管闪了两下就都亮了起来,黑漆漆的教室一下子恍若白昼似的亮堂起来。
一些人用手遮着眼睛,避免被亮光刺着,一些同学不情愿地抱怨了两声。
过了一会儿,老郑回来了,继续坐在讲台上改着未批完的试卷,不时地往下瞄几眼,威慑着那些想要偷懒的学生。
“苏伊伊,过来。”老郑点着。
苏伊伊走上讲台,站在老郑旁边,低着头,乖乖听老师给她点拨。
高三以来,时祎很少被老郑叫过去听训了,心里十分感激沈霁给她补习语文,教她如何如何答题,如何如何写作,对她来说沈霁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要供起来膜拜的那种。
最近几次大考小考,时祎成绩都在前十名,心态也很稳定。
杨埠的语文和英语成绩提上去之后,理科班出现了罗轩和杨埠在大小考中轮流第一的现象。
一天又一天,眨眼就到了2012年元旦,学校只给高三学生放了一天半假,这已经很奢侈了。
正在寝室收拾东西回家的时祎接到杨埠的电话。
“你元旦要回家吗?”
“嗯。”
“那好吧。”
时祎听到电话男朋友情绪低落的声音,关心着:“怎么了?”
“没事,我本想陪你跨个年。”
“你不回家呀?”时祎以为他元旦肯定要回家的。
“我想陪你。”
听到杨埠说想她了,时祎的心都颤了几颤,收拾东西的手顿住了,下着决心:“那我跟我妈说一声,我不回去了。”
“真的?”
“嗯。”她也想陪着他呀。
跨年的话,其实只有个别地方会热闹一些,很多地方都还是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尤其是他们这种2000年后才慢慢发展起来的三、四线城市,更没什么热闹可凑。
晚上,杨埠牵着他媳妇儿的手放在羽绒服兜里,陪她在操场溜达聊天。
“媳妇儿?”杨埠低头唤着。
“嗯?”
“明天去游乐园吧。”杨埠早都计划好了。
“那是不是要早起?”
“嗯,明天人肯定多,我们去早点省得排长队了。”
“听我男朋友的。”
一阵老北风袭来,时祎被吹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索性躲到杨埠身后不出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任杨埠笑拉她好几次。
“我不,冷。”时祎死活不出来。
没办法,杨埠转过身子,拉开羽绒服,把他媳妇儿裹了进去,然后紧了紧外围的衣服,把她圈得更紧一些。
“怎么样?有没有暖和一些?”杨埠的侧脸摩着她的脑袋,呼出的气都能看到白雾。
时祎往他怀里钻了钻,汲取着他的温暖,从里面抱紧了他的腰身,闷着声音“嗯”了一声。
就这样,俩人互相依靠着彼此,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刻,谁也不愿意破坏。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时祎惊喜的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下巴抬点就能蹭到她脑袋了。
“嗯,一米八二。”
“为什么我从高一到现在才长了2厘米,我算算啊,和你差了,”说着说着,时祎就卡住了。
等了两秒没等到她算出来,杨埠笑着把下巴磕在她的脑袋上,接了她的话:“18公分,”
“嗯,是18,不过女生到了这个年龄,身高基本定型了,你还有希望。”时祎从他怀里抬头看着他,缓缓说:“不过,”
“嗯?”
“男生一米八个子就很高了,你可别长到一米九啊,”时祎有些忧虑,他要是长太高,她就真的只能抱他腰了。
“不会,我家没那个基因,我爸一米七六,我超一米八已经算是个奇迹。”杨埠笑着安慰她。
时祎想起刚才牵手时,察觉到他左手腕还戴着她送的那条手链,关心着:“你天天戴着手链,学习方便吗?硌不硌?”
杨埠条件反射地把左手抬了起来,看了眼露出一小截的手链,“在左手上,不影响。”
除了洗澡他时时刻刻都戴着,早就习惯了,不戴着反而老觉得手腕上少点什么,整个人都不自在。
“别人问的话你怎么说。”
“我很想跟他们炫耀,这手链是我媳妇儿给我编的,可是,”杨埠满脸得意着,故意停顿了一下,低头看着时祎的双眼:“他们八卦得很,就说去孔庙祈福的时候,求的,别人也就不好奇了。”
“你可真聪明。”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的人?”边说,杨埠边在他媳妇儿的脑袋上宠溺的弹了一下。
“那是,我的人。”时祎很骄傲。
元旦当天,时祎和杨埠前往市唯一一个小型的游乐场,虽然里面可玩的项目不多,但是作为一娱乐休闲场所,还是很受市民们欢迎的。
杨埠的目标是赶上第一个坐摩天轮的人,他想和他媳妇儿在2012年的第一天迎接一个好的开始。
“媳妇儿,这边。”进到游乐场后,杨埠拉着时祎就往最高的摩天轮方向跑,想要成为第一个,就要付出点努力才行啊。
“好。”时祎也跟着跑了起来。
果真,摩天轮处,除了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外,没有其他游客身影,看来,俩人果真是第一个到达的。
检票的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俩就一直抿嘴笑个不停,搞得时祎莫名其妙。
“杨埠,她怎么老笑?”时祎悄咪咪的跟一般咬耳朵。
“应该没想到有人会跑着来坐摩天轮吧。”杨埠解释着。
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两个人坐上了一节红色的车厢。
时祎坐在椅子上,扭着身子看着窗外的景色,难掩心中的兴奋:“我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摩天轮,没想到,”
突然觉得有人在扯她的书包,时祎扭头一看,杨埠正低着头卸她的书包,动了动身子,配合着他的动作。
杨埠把她的书包放在对面的长椅上,和他的书包挨着,让时祎产生一种两人相互依偎的错觉。
对于她的卡壳,杨埠笑着问:“没想到什么?”
“哦,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坐在摩天轮上。”
杨埠坐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傻瓜,未来有更多机会,体验这大千世界的各种新奇事,你最想做什么?”
“我想潜水,看海底的珊瑚和鱼儿,你呢?”时祎憧憬着。
杨埠思考了一会儿,道:“我想学冲浪。”
“好呀,那我要看。”
寻着她的手,过载掌心,杨埠俏皮的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喜欢的都与大海有关。”
“这么说,也是哦,那,你会游泳吗?”时祎反应慢半拍道。
“不会。”杨埠好像想到什么,反笑着问她,“你会?”
“我好像,也不会。”
“哈哈哈哈。”俩个人哈哈的笑了起来,不会游泳的人说潜水和冲浪说的热火朝天,最基本的游泳都不会,真是逗。
快到最高处的时候,时祎站了起来。
眺望城市的模样,纵横交错的大道,鳞次栉比的高楼,以及川流不息的车辆,视野的尽头与城郊的田野相连成一片,一条河流穿过城市,形成南北两岸,像一条碧色丝绦,点缀着满是钢筋水泥筑成的现代化城市。
杨埠跟着起来,站在她斜后方,揽着她的肩膀,眺望着他们生活的城市,轻声问:“美吗?”
“美。”时祎赞叹着,仰着头笑看着她男朋友,往后退了半步,抱着他的胳膊,脑袋歪在了他的肩膀上。
即将到达顶端时,杨埠把时祎扣在怀里,左手拖着她的脑袋,右手紧紧的箍着她的腰,望眼欲穿的看着他的心上人,哄着她:“乖,把眼睛闭上。”
时祎很听话的把眼睛闭上,下一秒就被他封住了唇。
阳光肆无忌惮的额洒在这一对儿有情人身上,是他们爱情的最好见证。
时祎主动的回应着他的吻,只觉得这个吻格外缠绵温柔,谁也不舍得分开,直到她快喘不过气的时候,杨埠才恋恋不舍放开她。
重获自由的时祎依靠在杨埠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缓过来后,含羞带怯地瞪了一眼正笑得春风得意的某人。
“再来一次?”杨埠一点也不害臊,他有的是精力。
时祎没有搭理他,把背包跨在肩上,又把他的包扔到他手里,低着头,不看让她发窘的某人,
“下一个玩过山车?”
杨埠看着他媳妇儿的可爱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想逗逗她,有些怯怯地说:“我恐高。”
时祎本想说那我们去玩别的,就反应过来,刚才摩天轮转到最上面也没见他恐高,骗谁呢,真当她傻啊,伸出手着就要捶他。
可杨埠怎么可能乖乖地任她打呢,笑握着她的手腕:“舍得吗?”
“不舍得。”
“那还打什么呢?”杨埠笑着。
“哼。”气得时祎直接越过他,打前走了。
“媳妇儿,等等你老公我啊。”杨埠喊着,急忙追上去。
吃过午饭,杨埠将时祎送到学校,不厌其烦的交代着:“在学校好好待着,不准乱跑。”
“嗯。”时祎乖乖的点着头。
“无聊的话,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好。”
“我明天早上我就回来了,不要太想我。”
时祎听着听着觉得语气怎么不对劲,原来杨埠又欠了,很有骨气道:“不想你,我还有很多作业要写呢。”
提到作业,杨埠都差点忘了,从书包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她:“我给你出了道8道题,都是你常出错的地方,今儿回去写了。”
“我能不能不写?”时祎抱着他胳膊,跟他撒着娇,她心里有一万个不想写。
“下周我要改。”杨埠对他媳妇儿的反抗自动屏蔽,
时祎看反抗不过,任命的接过他“精心”准备的题,相爱相杀道:“明天我给你找几篇文言文阅读,可好?”
“我你就不用操心了。”杨埠心慌着,废话,文言文,他一看就头大好吗,才不给他自己找罪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