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忘溪将法器收拾了起来,看向远处打坐的林潮引,估摸着他应该差不多了,于是又检查了黑衣人身上的法阵,确定他插翅难逃。
这才对着林潮引喊道:“喂!你好了没有?”
林潮引睁开凤目,对他投来冷冷一瞥,站起身来抚平衣角,摆平腰间挂着的百花玉佩,迈步向南忘溪这边行来。
南忘溪看不惯他这臭样子,拽起黑衣人就踏上了祭出的重云剑,转眼间就御剑上天了。
林潮引顿了顿,这才召出照影剑,随南忘溪身后而去,众弟子纷纷御起法器跟上。
黑衣人被南忘溪禁锢着,见是要把自己不知带往何处的样子,就问道:“你不杀我?”
南忘溪并不回答,此时固然可以杀了黑衣人,但他只不过寥寥数语就能问出元华宗与魔修相勾结的秘密,想来这个魔修脑子并不好使,还是带回宗门严加审问,说不定能问出些魔修的部署。
他们御剑飞了一个时辰,黑衣人一直在不断尝试破解身上的法阵,无奈这法阵环环相扣,他奈何不得丝毫。
而南忘溪一直对他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显然也是对自己所布阵法信心十足,并不在意他那无用地挣扎。
就在南忘溪以为此行会顺顺利利返回宗门时,一丝杀机让他后背发冷头皮紧绷,无数生生死死间历练出来的直觉,让他条件反射般地翻身向下,倒挂重云剑。
一旁的黑衣人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大叫,身体直接从空中炸开,血肉化为纷纷扬扬的微尘,转瞬就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同行的弟子们甚至毫无所觉就已如同黑衣人般身死道消。
南忘溪在黑衣人身上所下的阵法,能使元婴期修士动弹不得,此时却被人毫秒之间就暴力破解了个粉碎,来人修为定然在元婴期之上,绝非此时的南忘溪和林潮引可以正面应对的。
“快跑!”南忘溪大喝一声,重云剑化成法阵将他团团围住,径直朝林潮引方向而去。
林潮引并未听他的直接逃跑,反而朝他的方向迎来,急切地想要和他会合。
南忘溪心中暗骂林潮引看不清形势,但此时也不能多说了,巨大的力量撞在重云剑阵之上,直接击溃了阵法,受到冲击的南忘溪被震飞出去。
迎面而来的林潮引正正将南忘溪接了个满怀,被南忘溪口中喷出的血染红了衣襟。
直到此时,来人才显现出身形来,雪白的面具完全遮住了他的容貌,宽大的白袍亦让人辨不出他的身姿。
林潮引抱着南忘溪就要退去,南忘溪虚弱地说了一句“来不及了”,就见那面具人已经站到了他们面前,一只手抬起,灵气汇聚间,风起云涌。
只看这招式未发之时,林潮引就知道这绝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他只来得及转身将南忘溪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以自身后背迎接这致命一击。
神血威能再次被唤醒,林潮引眼中金芒闪烁,两股飓风相撞掀起更大的风暴,空气爆炸声轰隆隆震耳欲聋,声传千里。
林潮引呕出一口血,再来一击,他怕是就撑不住了,低头看向怀里的南忘溪,南忘溪亦在看着他,他们二人视线相对,林潮引在南忘溪澄净的双眸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那眼中的他是如此狼狈,他之前所说的话果真都是些大话吧,在真正的危机面前,他根本护不住怀里的这个人,这个人的命又怎会是属于他的?
心绪激荡下,他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那口血被南忘溪接在了手心,顺着他的胸膛滑下,落向他的腰间。
而他的腰间,挂着的正是那枚百花玉佩。
满是鲜血的手握住了玉佩,于是那鲜血就宛如活过来一般,飞快进入了玉佩之中,玉佩上花蕊中的那一点白也终于变成了耀目的红色。
通体赤红的玉佩发出的热量灼痛了南忘溪的手心,他却不管不顾地将它握紧拉了下来,塞进林潮引手中。
随着他口中一声低喝:“走。”空间扭曲成一个透明的漩涡,中心白茫茫一片不辨去处。
但林潮引毫不犹豫地抱着南忘溪跳了进去,这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面具人来不及追上去,漩涡之门就已经消失了,他在原地探查片刻,不见丝毫痕迹。
不待他细究,一道神识就扫过此处,他心知自己不能暴露,只能放弃继续查探,转身就想避开来人。
但他没有料到来人的速度如此之快,须臾之间就被挡住了去路。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一路搜寻南忘溪踪迹的南修鹤,只不过之前南忘溪一直被阻扰神识查探的法器所遮掩,直至听到适才的巨响。
“你是何人?”南修鹤问道。
面具人不答,抬手虚晃一招就想跑,南修鹤冷笑一声,“看你这鬼样子就不是什么好人,我飞羽宗地界岂是你想来便来想走就走的?”
霎时,两个修为不低于出窍期的大能就在此处斗起了法,一时间,飞鸟尽绝,百兽奔腾。
狂风骤起帷幕低垂,地上更是飞沙走石草木俱伏,不过须臾之间,天地就好似酝酿了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与此同时,林潮引正趺坐于百花丛中,揽着卧在他腿上的南忘溪打量面前的场景。
放眼望去,只能看见数之不尽的花,无数品种花色纷繁交杂,五彩缤纷中成群的蝶儿翩跹起舞,美不胜收,宛如人间仙境。
向上看去,天空碧蓝如洗,不见飞鸟与日月,仿佛倒扣的琉璃碗罩在头顶,美则美矣,却也平添许多古怪。
他吞下几粒灵丹,揽着昏迷中的南忘溪,不敢有丝毫懈怠。
此前他万万想不到,自己随身带着的玉佩竟然能打开一个通往此处的空间之门,而南忘溪却好似对此一清二楚,他摩挲了几下手中的百花玉佩,将之收入怀中。
林潮引忍不住低头看向南忘溪,闭着眼蜷缩在他腿上的南忘溪显得乖巧无比,乌黑的发凌乱地铺在他的衣摆上,让他忍不住抚顺了些。
柔顺微凉的手感同之前一模一样,林潮引解开南忘溪的发冠,手指插入黑发中,一下下地轻轻给南忘溪捋顺了,再将发冠给他束好。
曾经的他以为,为南忘溪梳发会是他的日常,未曾想,最后竟成了这偷来的片刻时光。
林潮引摸摸南忘溪苍白的面容,将手指搭在了南忘溪的侧颈,那里依然在跳动着,他的命还在。
这种感觉让林潮引心中酥酥麻麻,他此时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他已经迷恋上了这种感觉,也唯有在南忘溪毫无所觉的时候,林潮引才敢将这份迷恋展露于外。
那日在灵蝉村咬下时的痕迹,早已经消失不见了,灵气的复苏加快了这个伤口的愈合,而他却想要这个痕迹留得再久一点。
南忘溪此次伤得很重,林潮引感觉好点了之后,他依然没有醒,这让林潮引蹙起了双眉。
他又拿出几粒灵丹,放入南忘溪口中,灵丹很快化为灵液滑入南忘溪腹中。
林潮引的指尖忍不住在南忘溪唇间厮磨片刻,直到指下柔软的触觉变得发烫,这才惊醒般抬起了头,他的面孔涌上艳丽的色彩,一双眼睛慌乱无措,过了半晌才平静下来。
林潮引又等了片刻,见南忘溪还是毫无反应,就起身抱起南忘溪,打算这样探索一下四周。
这里情况不明,他也不敢将南忘溪背在身后,只能将南忘溪抱在身前。
他走走停停,在这里无法辨明时间,四周都是花与蝶,完全看不出其中有何规律,所幸灵气还算充裕,尚能用来疗伤。
不知走了多久,林潮引才终于看见了不同之处,远远的地方竟然有一道若石门的东西拔地而起,他略作停顿,朝那个方向行去。
待走近了,才看清那石门孤独地立在那里,其上绘制了无数符文,门框上雕刻的是和他身上玉佩一样的百花纹,莫非,这道石门也是要他的血为引?
林潮引放下南忘溪,照影剑在掌心轻划,一道血口出现在他掌心,他直接将手掌印在了石门上。
石门果真和玉佩一样,吸收了林潮引的鲜血,他已经听到了石门之内传来的仿若机关启动的声响。
林潮引后退半步,再次抱起南忘溪,眼前的石门轰隆隆打开了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
当林潮引站在门口之时,忽然有点点萤光照亮这漆黑的空间,他仔细看去,见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萤火虫。
萤火虫朝前飞去,像是在给他引路,石门和玉佩一样,打开了一处未知的空间,只这条路上没有鲜花,只有冰冷的岩石。
这像是一个山洞,脚下的路窄而平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与花香混合的气味,除了飞舞的萤火虫,不见其他活物。
行了大概一刻钟,林潮引突然听见了声音。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在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婉转缠绵清越空灵,没有唱词,只有动人心神的调子。
林潮引并未被这歌声打动,反而提高了警惕,他紧了紧抱着南忘溪的手臂,照影剑悬浮于身前,缓缓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