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父爬了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被向来是个包子的儿子威胁了，恐惧夹杂着怒火升腾而起。

他一骨碌爬起来，走远了几步，对着程润破口大骂:“没良心的王八蛋！活该被人插/屁/眼的东西！你以为老子混了这么多年，会怕你这么个玩意吗？！”

陆离轻轻叹了口气，他还是低估程父的不要脸程度了。

或者说，以程润过往的好欺负程度，他刚刚的那一番强硬表现，并不足以让人相信。

但还没等他做出反应，霍总却觉得自己被污染了耳朵。

霍总身后的保镖对这个一看就是个“社会闲散人员”的老流氓投去警惕的目光，等到霍清一句“让他闭嘴”出现，就直接上去揪住程父的领子，把他拽起来，塞到了路边的垃圾桶里，还关上了盖子。

陆离这才看向霍清，在程父的破口大骂中，挑眉一笑:“霍总来这儿，不会是刚巧路过吧？”

霍清冷冷道:“有事找你。”

陆离摊开手:“我这里有点家事要处理，霍总也看到了。”

霍清微有嘲讽的目光扫过，陆离自然地整理了一下领子，又把冻得有些红的手揣进睡衣的兜里，顶着一头乱毛，鼻头红红的，居然有些可爱。

大霸总才不会理小艺人有什么事，自己干脆利落地回到了停在街边的豪车里。

而霍清的保镖十分有眼色，打开另一侧的车门，沉稳地说:“程先生，请进。”

陆离看着他们一气呵成的默契配合，心里怀疑霍清是和他的保镖们提前排练过，不然不能这么有默契，又不是肚子里的蛔虫。

霍清车里空间很大，真皮座椅干净得能在里面滑滑梯，飘着一丝极淡的绿茶香氛味道，陆离一脚踏上去，在白色的羊毛毯子踩出了一个黑黑的脚印。

随着车门关上，程父的骂声也被隔绝在外，里面的热气迅速把陆离被冻了半天的脸熏红，他好奇的眼神开始不安分地打量霍清。

沉默的气氛越来越重，还是陆离先开口道:“霍总，好久不见。”

其实两个人也不算好久不见，霍清就算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去看弟弟，而霍康非常喜欢陆离，完善了单寒山那条剧情线后，也经常邀请陆离去他办公室，霍清便经常和他不期而遇。

主要原因是陆离在星际之间飘荡时，还真的参与过几次被组织的“大逃杀”，赚取奖金用作路费。

他的实际经历无比宝贵，给霍康提供了很多有用有趣的细节。

霍康觉得自己简直找到了一个宝藏男孩。

再加上陆离和人相处，惯会看碟下菜——霍康从小被哥哥过度保护，而和他同个圈子的二代们又看不起他没有继承权，是个残废。

所以，对于一个尊重他，平等相处，又能提出有用建议的人，霍康已经把他当成谈得来的朋友了。

霍康坐在陆离左侧，微微侧过身来，半侧的脸线条冷硬，开口便直入正题道:“小康很欣赏你，我希望你对得起他的这份欣赏。”

陆离最烦这种大家长口吻，抱着手臂，反问道:“这和霍总有什么关系？一个已经成年的弟弟，用得着哥哥这样管束吗？”

霍清表情冷漠:“如果他交的朋友是个背景清白的人，也无须我为他担心。”

“霍总，”陆离放下胳膊，凑近了一下，决定下个猛料，“像你这样无利不起早的商人，又有那么多异母的兄弟姐妹，为什么偏偏对小康如此照顾呢？”

霍康看着他那张漂亮的小脸，十分想一拳揍上去。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和小康相处的这段时间，发现他有个很有意思的心态，霍总想听听吗？”

霍清决定动手了。

他揪住陆离的领子，与他对视，霍清的眉眼距离很近，眼窝深邃，这让他的眼神极具威慑力，他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说。”

陆离恶劣地弯起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他身有残疾，对你完全够不成任何威胁，只能依靠你。所以，你才能信任他，让他成为唯一一个留在你身边的亲人。”

霍清攥着陆离领子的手一松，下一刻，又一拳朝着陆离的脸狠狠轰来！

陆离一个灵活的闪身，轻巧避开，嘴里还说个不停:“我查了一些关于霍总的资料，你有个弟弟在阿拉斯加欠下了三亿赌债，你替他还钱后，没几天他就放弃了继承权。你还有个姐姐，非常优秀，和你竞争失败后，出国念了医学院，现在在炮火连天的战区做无国界医生。这些，你真的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甚至是一手促成吗？你以为这些事情没有被小康看在眼里？你变态的控制欲真的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吗？”

霍清蓦然冷静下来，眼神已经变得十分危险:“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陆离蹬鼻子上脸，向座椅的靠背一仰，语气里趣味盎然:“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做过而不留痕迹，而我恰好是个很厉害的黑客。霍总让人在查我手机、邮箱，真的以为我不知道？我会傻到把证据存在你能够查到的地方吗？”

陆离虚张声势是把好手，但星际时代，网络的发达程度是这个小世界的人难以想象的，而陆离的确是个中高手，不是在单纯唬人。

霍清第一次，对这个糊穿地心的小艺人刮目相看。

“那你也应该清楚，我想要你痛不欲生，有无数种办法。”

他此时完全放下了轻视，进入了对待对手的“战备状态”。

【系统提示:攻略人物好感度加5，现在为5】

陆离现在是真的觉得霍清很有趣了。

不仅有趣，还有点受虐倾向。

“霍总，”陆离揉了揉饿得咕咕叫的肚子，“说真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不介意你用‘无数种方法’让我痛不欲生，但我好饿，放我下车去吃点东西吧。”

霍清的一颗好胜心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陆离的肚子又响了两声。

“霍总再不让我吃饭，我就要去找小康告状了，就说你又威胁他的朋友，揍我，饿着我，虐待我，还扬言要让我痛不欲生。”

霍清:“……”

他就是个傻子，刚刚居然被这么个小东西唬住了。

真应该让他的谈判专家们跟陆离学一手。

真真假假，霍清不得不承认，他到现在也看不清面前的程润。

想要看清他。

这个念头一出，霍清干脆果决地呼叫在前面装雕塑的司机:“去Georges订三楼的座位。”

陆离摁着空荡荡的，只逛荡着一盒牛奶的胃，开始报菜名:“鞑靼牛排，香料腌鹿肉，梦幻巧克力，鱼子酱蛋饼，慢烤海鲈鱼配青柠汁……我可吃不起。”

霍清淡淡道:“我请。”

陆离四仰八叉瘫在座椅上，歪头看他:“你们有钱人为什么要这么任性？”

霍清不语。

他正为自己一时冲动而后悔。

想了一会，他的逻辑终于自洽了，这只是为了履行他对小康的那句承诺——给他的朋友道歉。

所以他才带着程润去吃顿饭，算作道歉而已。

路上很安静，或许是因为饿了，一直在霍清面前张牙舞爪的青年摊在自己的位子上，发着呆。

“小康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陆离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说道:“霍总你说什么？”

霍清便闭口不言。

陆离轻笑一声，舔舔嘴唇，轻飘飘地说:“我猜的，他和我还没有熟到能说这些事情的地步。”

霍清突然俯身，捏住陆离的下巴，逼他对视。

动作虽然暧昧，但让霍清做来，却只有压迫感，他高大的身形像一团阴云，酝酿着随时会爆发的闪电。

陆离做好了又会被揍的准备。

霍清手指用力，捏的陆离下巴生疼，连带着黄陵留下的那些伤口也疼了起来，青年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倒有几分可怜和动人。

“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别在试图揣测我和小康，”霍清慢悠悠地说，呼吸的气流划过敏感的耳朵，“如你所说，我的控制欲很变态。”

“噗——”

陆离忍不住笑了出来。

霍清的脸一下子黑了。

“霍总，我知道你很有钱，很有势。但你到底能用什么威胁我呢？让我永远接不到戏，穷困潦倒一生，被虐待侮辱甚至是死亡？不外乎是这几种。”

漂亮的青年握住霍清捏着他下巴的手，轻轻摆弄撩拨，漫不经心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是无能，还仅仅是因为我喜欢呢？”

霍清一把攥住陆离作怪的手指，眼神阴沉沉的。

面前这个人，有着顶级的相貌，灵活的手腕和与他对峙都不落下风的心机与气场。更别说，他在看透别人的软肋上极具敏锐度，甚至能进一步操控情绪并掌握主动权。

这样一个人，摆不平黄陵又无法在娱乐圈出头，以霍清识人之准，难以理解。

他眯起眼睛，打量着陆离。

而陆离的唇角微勾，在光线下有种摄人心魄的红。

唇上涂抹的不知道是蜜还是血。

内心里好像有个神秘的声音在鼓动，让霍清去尝上一小口，以解抓心挠肝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