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寂静之地,看到活人才是最大的意外。
江宅装饰古朴老旧,贴了很多驱邪符文,一副道观模样,正门上方是一柄桃花剑悬于正中,年代深远的木门紧闭着如同安详的老者。
舟一生扣了扣门环,在夜里显得格外大声,甚至有回声。
门内传来脚步声,开门的人个子很高,清瘦但稳健。舟一生平视过去只看到来人的胸膛。
他开了门就向前走了,不言语,留给舟一生一个背影,十分的有距离感。
舟一生将门关上,看着那个陌生的背影,问道“你是谁?温伯呢?以前是他开门的啊。”
那个年轻的背影挺拔而寂寞,“温伯老了,回老家了。”声音沉稳,声线温柔,这是像阳光里的溪风一样的温柔明媚。
很快到了江家主屋,看到一个白须老头儿正在竹椅上坐着抱着一只玄猫在打盹。
走近,舟一生扯了扯江爷爷的胡子,一脸笑容,十分的孩子气。
“又是你个孩子!”江爷爷笑道,满脸的褶子。
“爷爷让你过去听戏呢。”一生说明来意。
“我就知道是翎衣来了,戏袍鬼身上的气息太重了。”江爷爷起身,一点都不驼背,很有风骨。
“江爷爷,那个年轻人是谁啊?”舟一生指了指在角落里逗猫的那个年轻人。
“那是我孙子,远帆过来。”话语里带着威严。
只见他转过身来,一双幽蓝色的眼睛如同冰蓝色的深湖,轮廓深邃,嘴唇薄抿,睫毛剪影掠人。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什么都带着深情,顷刻间,星辰陨落在这里,舟一生好像看到了一场罕见的流星雨。
舟一生哪里见过这样的绝色呢?
“你好,一生。我是江远帆。”他一脸风轻云淡,看不出喜怒,带着礼貌的疏离。
“你也好,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你怎么知道我叫舟一生呢?还有你的眼睛......”舟一生控制不住的开始搭话。
江远帆无奈的摇摇头,“以前我不住这里,至于为什么知道你,不是很正常吗?爷爷很喜欢你啊。”语气里似乎带着酸。至于眼睛的异常,他闭口不提,江爷爷也没有想说明的意思。
江爷爷大手一挥,“远帆也来。”
少年沉默的跟在他们身后。
她是长相白净甚至略显苍白的小姑娘,身着古风淡蓝色青花纹理旗袍,既不妖娆也不成熟,头发带着几分微黄,简单的散下来;反倒像是夜里的精灵。
五官秀丽,看起来淡然如空谷幽兰,眉目之间带有几分慵懒的猫似的韵味,未佩戴任何饰品。
舟家内,一台庄重的戏台子,年代久远,古朴无比。
忽然,一阵阴风吹来,黑影无限拉长,整间屋子气温骤降,仿佛被什么东西笼罩了。白炽灯突然熄灭,只剩下了白烛在漆黑的屋里摇曳,发出惨白的光。
一抹红衣在墙角出现,一件精美的大红戏袍就这样出现在视线之中。他身段极好,翘起的兰花指尽显柔美,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但怎么看都是极美的戏袍鬼。
舟一生看惯了这样的出场方式,白眼道“你真的偶像包袱极重,且没什么创意,每次都这样。”
翎衣笑道,加上几分俊俏,“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怕死哦。”
舟爷爷打了舟一生脑袋一下,“不是让你尊敬点吗?怎么回事?快叫翎衣爷爷。”
翎衣一个踉跄,“我死的时候才二十岁,好吗?”
舟爷爷一脸认真,“可是,你都快死了两百年了。我让一生叫你爷爷还把我叫老了呢。”
翎衣开始泼皮耍赖,扬起完美的下巴说道“不管!我长得年轻,这里只有你一个爷爷......”
舟一生嘲道,“有时候人呐得服老啊。”
翎衣一脸不高兴,嘴边挂着脏话,这现代人果然欠骂。
翎衣眼眸下沉,看起来忧郁极了,“当年我在我们屯儿唱歌从没有输过,当年有好观众好地方,却没有好时代,如今有好时代我却......”
舟爷爷最受不了这煽情的语气,“你每回唱歌前都一定要这样吗?我们听你唱到天亮不行吗?反正你们鬼也不会累.....可苦了我们咯,眼看着又是中元节了,你这个鬼中异类,别人都是阴气大涨只有你......”
翎衣打断他,说道“快入座吧,小爷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台下放了几座藤椅,一茶几,几杯茶,舟老爷子安静的等着演出的开场。翎衣也开始进入准备状态,对戏袍鬼而言,每一次的唱戏都是生命的再体验。
看到江远帆翎衣却是一抖,一蹦到老远“他的眼睛......这小子,离我远点!”
江远帆却是倔强,偏偏又往前走了几步,翎衣却是躲在了舟爷爷身后。
江爷爷颇感无奈,“你小子别靠他太近。”冲着江远帆说。
舟爷爷一脸研究的模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江远帆,“你孙儿比你年轻的时候帅多了,尤其是这双眼睛。”
在角落的两个影子看到江远帆也是有点吃惊。阴司白白对着他身边的这只硕大的玄猫说,“这个孩子不简单,尤其是那双眼睛。”?丫点了点头。
?丫就是这只大如猛虎的黑猫,身上没有一丝的白,完全可以融入于夜里,只有眼睛里的光能看出他是个活物。阴司白白,一身白袍,脖子上套着根超级粗的铁链子,面色苍白,浑身上下散发着地狱的气息。两人就这样藏在角落里,使用了隐身之术,目的就是不想暴露身份在这里看看那个戏精演戏。这两家只有年龄最长者才知道他们的存在。
突然,江远帆看到这个角落,眼睛一愣,脸色极不自然的转向了别处。
白白惊讶的吐出了猩红的长舌头,“老天爷?那个小子看见咱们啦?”
?丫明显不信,“看到你还不被你丑死?还那么淡定?”
白白一顿胖揍?丫,“你还不信,他那双眼睛太厉害了,真的看见我们了,而且你仔细感受一下,他身上的阳气重的可怕。”
?丫懒洋洋的蔑了白白一眼,因为?丫做不出来白眼。“那又如何?本黑又不怕。”
“翎衣在这里游荡多年了,你怎么不管管,让他到地下去唱啊,在这哪有什么同僚。”?丫说道。
“那我还好奇你为什么活了那么久还不死?”白白回怼。
“这是一回事吗?”
“怎么不是?有的事情是注定了的,管不了。劳资只是一个收恶魂的阴司而已,你以为有多大权利吗?”白白脸上露出无奈。
“好了,别瞎伤感行吗?怪不习惯的。你看看咱家的一生又长大了不少。”?丫俨然一副姨母笑,但是这货是只公猫。
“行了行了,一生都不知道你的存在。看翎衣演戏吧,这鬼唱的确实不错,虽然总是那几出。”白白一副我很欣赏他的表情。
江远帆坐在最后面都快贴到墙了。
因为翎衣控诉江远帆离他太近会干扰到他发挥,于是在一众观众的强烈要求下,江远帆只好到角落里默默观看。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在拖动藤椅,以一种龟速朝江远帆的坐标靠拢。正是舟一生,“来帮帮我啊!”她朝江远帆说道。
江远帆帮她将藤椅拖到靠近他的位置,两人聊起了天。
“你过来干嘛?”江远帆很是不解。
“过来陪你,我觉得你很亲切。”舟一生烂笑似春天开败的桃花。
“你恐怕是误会了,我看你一点都不亲切。”面无表情。
“没事,后面不伤眼睛。”舟一生依旧笑着,这人真好看,这眼睛像宝石一样,好挖吗?
江远帆显然像是意识到了这如同饿狼般的眼神代表着什么,默默地又逃离了三寸。
“请后排的观众安静好吗?懂不懂尊重啊?还在聊天!”站在戏台上的翎衣十分的不满,气到戏袍飞扬。
两人只好闭嘴,舟一生的眼睛还是直直的盯着江远帆,痴汉一般。
不知什么时候,翎衣已经换上了现代的服装,劲酷无比。
接着他唱了一首《justonelastdance》,真是一只与时俱进的鬼。唱出了最强现场的感觉,令人心碎直击心灵,加上完美的唱腔和到位的表情,简直无可挑剔,灵魂跌入了深渊的窒息感。
舟一生秒变迷妹,“哇喔!为翎衣打call!!”她甚至激动的站起来,眼睛里竟然满是泪水。
江远帆沉默着,因为他感受到了翎衣深切的悲伤,眉头不展。
但是除了舟一生反映强烈之外,那两个老年人都一脸冷漠。
于是后面的都是唱的戏曲,只有舟一生一个人睡着了。
一夜笙歌,俨然一副坟地酒吧的既视感,恐怖又销魂。
白白叹到,“丫丫啊,我竟然想喝酒了。”
?丫应道,“好巧,我也是。”
“甚至想蹦个迪。”白白的舌头都快垂到了?丫的脸上了。
“蹦个屁!就快鬼节了,有你忙的。”?丫热衷于泼冷水。
白白笑道:“就是要这样啊,减压嘛,咱们这个职业不容易哦,那些鬼好丑啊,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啊我每天。还不许人蹦迪了。”
“说得你长得多乖似的。”?丫不屑。
“.....................”
???